美人未迟——弓鱼
时间:2019-08-15 09:14:08

  上首的顾氏对底下小儿女的姿态自然都看着眼里,不少的姑娘都不敢去瞧对面的男子,倒是少有人去看那盆金贵的菊花了。
  偏谢清敏还是大大咧咧的,随意的往嘴里放了颗葡萄,她对面的小公子倒是还有些面皮子薄,低下头偷偷去瞄她。
  倒是谢清澄那处有些不同,阿澄羞涩倒是罢了,毕竟她是个女儿家,她对面那公子长得五大三粗的,怎么还羞涩上了?
  顾氏正疑惑着呢,就听见身侧的罗夫人掩面轻咳几声,眼睛不住的向下面打着眼色,有些急迫。那瞧着的方向正是谢清澄对面的公子,登时,顾氏就明白了八分,那怕是罗家的公子,罗泾了。
  心思几转,就有了计较,罗夫人对阿澄是极为喜爱的,还送了她一只镯子,那罗家的姑娘性子也软和,若是阿澄能嫁去罗家,婆母亲和,小姑友顺,也未尝不可,只是那罗家还养了个表姑娘,听说是个狡诈的人儿。
  唐玉晚年纪还不算大,对相看一事没有丝毫放在心上,只冲着对面的公子笑了笑,便低下头去与谢清敏交谈。
  却见外头有个侍卫进来禀报,说是元王前来拜访。
  场上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只唐玉晚垂首无声眉眼弯弯的笑了,心里有些甜丝丝的。
  顾氏方带着众夫人起身,就见萧晋面色不霁的大跨步进来,神色阴沉沉的,像是能滴下水来。
  他左右扫视一眼,见有不少年轻男子在此处,面色又沉了沉,待看见唐玉晚正笑眯眯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时,才有些好转“听闻谢夫人设宴,本王不请自来了,望夫人莫要见怪。”
  这话虽说的客气,语气却并无丝毫歉意。偏也没有人敢去指责他。
  “如何能怪,殿下能来,是我谢府蓬荜生辉的事儿。只是想着殿下事务缠身,才未曾与殿下下请帖,是臣妇考虑不周,望殿下莫要怪罪才是。”顾氏与萧晋行礼,垂首客气的与萧晋道。
  随后,顾氏便又给设了座在上首,虽萧晋口里说着一切照旧,不必在意他的到来,可他那眼神却不是如他说的那样,凡是多看了唐玉晚一眼的,无一例外不被他看的脊背发凉。
  气氛不复方才的热烈,底下人沉默坐着吃点心,小酌清酒,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唐玉晚忍不住抬眼去看上首的萧晋,以为萧晋看不见她的偷窥,像只怯生生的小兔子,傻乎乎的惹人喜欢。
  萧晋也乐意配合她,只当做未曾看见,由着她去看自己,耳根子却悄悄红了,心底胀满了。原本因为萧氏带着唐玉晚来此的怒意全消。
  他听说谢家办了个赏秋宴,实际上是用来给年轻的姑娘公子们相看亲事的,萧氏还带着阿迟去了,他心里的酸涩和怒意就不住的翻涌,急急忙忙就跑来了。
  无论萧晋是何种身份,无论他在哪儿,无论他又怎么变,唯一不会变的,就是将心底最温柔羞涩和最重要的一块儿留给唐玉晚,她比他的命都要重要百倍。
  单是在唇齿间划过她的名字,他都觉得无比的满足和甜蜜。
  谢清敏说的没错 萧晋总是能轻轻松松让宴会冷场,最后办无可办,顾氏只得提前将宴会结束,留了交好的几家夫人与小辈。
  唐玉晚自然是随着萧氏留下。
  萧晋打眼环视,见着有不少的公子留了下来当即也赖着不走了,阿迟单纯,他可是生怕有人将她拐跑了的。
  不过,他也不怕,谁敢拐走阿迟,他就打断谁的腿,不过还是不这样为好,太麻烦了。
  顾氏管不了他,只能客套着招待,头疼的揉着额角,留下小辈们在凉亭里交谈,招待几个夫人去了暖阁。
  谢清澄披了件斗篷站在栏杆边上喂鱼,罗泾踌躇几分,还是有意无意的红着脸凑上去与她搭话。
  天一凉,谢清敏身子就懒怠,不乐意动弹,还是窝在亭子里吃点心喝茶。武平伯的世子实则是对谢清敏有些好感的,当即也随着赧着脸凑过去。若不是他看上了人家姑娘,不然今日武平伯的夫人也不会贸然与顾氏提起那儿女亲家一事。
  唐玉晚被萧晋悄悄带到花园里,索性也无人敢将视线放在萧晋身上,两人离去也少有人发觉。
  两人站在假山后,萧晋一言不发,把玩着唐玉晚的手,一根一根若削葱根的玉指被他粗糙的指腹划着,唐玉晚往后缩手,有些痒。
  萧晋察觉唐玉晚的动作,当即将她的手握住,与她十指相扣,垂眸直视着她,有些闷闷的开口。
  “阿迟,他们说,那夜皇宫里的血流了满宫。”
  唐玉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逼宫那日,她点了点头“听……听人家说了。”
  “那你怕不怕?”萧晋漆黑的眸子继续专注的看着唐玉晚,开口追问。
  “怕……”唐玉晚点头,如实答他,她胆子不大,听说宫里的血流了一地,死了许多人,自然是怕的。
  萧晋眼底的光瞬间就灭了,上前几步,将唐玉晚逼至紧贴假山,萧晋怕假山硌着她,又伸手在她背后挡了挡,他弯腰,吻了吻唐玉晚的额头“别怕我,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蟹老板娘送哒七瓶营养液!
  让我开心了一整天,啦啦啦啦~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唐玉晚揪着他的衣衫,神色有些迷茫的抬头望着萧晋,她从来没有怕过他,为何要这般问她呢?
  即便是他让宫内血流成河,她也能理解他。因为母亲说过,如果今日萧晋不能将那些人杀死,将来会有更多的人因他们而死,像是牢里关着的那些无辜百姓。
  所以,萧晋并没有做错什么,也许他杀死的那些人里面,是有无辜的人,他们也有妻儿老小,但是,总要用一小部分的人,来换取更多人的存活。
  也许在她年幼的时候,会认为这种事情残忍,会因此而惧怕,但她现在并非不谙世事的孩童,明白孰轻孰重,比起更多人的命运,一小部分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也许残忍些,但,这不就是事实吗?
  萧晋阖了阖眸,只将头埋在唐玉晚的颈窝处,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心里有片刻安宁。他不忍去看她的神色,因为,他不敢,他真的怕从她的脸上看到厌恶或是恐惧。
  在母亲未去的那些年里,他是为了母亲而活着,后来,在冷宫的那些年,他是为了先帝的那句“自此以后,大齐便交给你了。”而活着。后来,他活着,就全是为了阿迟了。他想,在阿迟的心里,永远都是好的,永远是那个能让她放心交付的人。
  唐玉晚脸上发红,像是熟了的小桃子,萧晋离她太近,灼热带着檀香气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上,有些发痒。她却不讨厌这样的感觉,反倒是心里痒痒的,有些躁动和莫名的陌生情绪破土而出。低着头,手里不住搅着帕子,像是要绞断了。
  “阿迟……”萧晋沉默一会儿,突然小声的开口。
  “恩?”
  “你……有没有……一丁点儿的喜欢我?一点点就好。”
  萧晋的声音有些忐忑,他有些绝望的想,阿迟定然是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的,不过是他自己的奢望,却抱的唐玉晚更紧了。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想放手。孤注一掷又绝望,却始终舍不得放手,心底里在自己尚未察觉的时候还仅存一丝希望。
  唐玉晚不开口,脸上却愈发艳丽,手上还在不停的搅着帕子,不过萧晋闭着眼不敢去看她,丝毫不知罢了。时间一丝一毫的过去,却未曾得到唐玉晚的一丝回应,萧晋心里的绝望更甚,原本抱着唐玉晚的手逐渐松下。
  “有的,有很大很大的一点……”
  萧晋本来已经打算放弃,没有再指望唐玉晚给他回应,毕竟自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能让她喜欢自己呢?就听见唐玉晚细如蚊鸣的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当即有些激动的睁开眼,捏着唐玉晚的肩头,直直的,有些难以置信的去看着她,眼眶发红。
  “你…说的是真的吗?”萧晋有些不敢置信,生怕自己听错了。
  “你不相信就当我没说!”唐玉晚羞恼的厉害,推开他使劲儿跺了他一脚,就扯着裙子要跑开。
  萧晋忙扯住她,将她拉回怀里“听见了,听见了,怎么能不相信,我信!”他顿了顿,有些哽咽的喃喃道“阿迟,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唐玉晚感觉有滚烫的水,滴在她的皮肤上,灼热滚烫,烫的她心里也发热。
  她有些犹豫的伸手去回抱萧晋,抬臂拍了拍萧晋的脊背,无声去安抚他。
  那头的暖阁里,暖意融融。
  罗夫人还是安静的坐在顾氏的下首,一身宝蓝色衣裙,不算繁杂却也不显寒酸,螓首蛾眉,安静沉默,观之温柔可亲。头上一件玉簪,是与她送谢清澄那件镯子配套的。
  顾氏主动拉了她的手,含笑与她交谈“许久未见罗夫人了,你性子静,也不大常出来走动。”
  “我一个寡居妇人,总是不好出来惹人眼,谢夫人见谅。”罗夫人低头声音诺诺道。
  顾氏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此次我办这宴会,目的想是你也明白。你家小子和姑娘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可有看上眼的?我中间给你撮合。”
  罗夫人思索一番,心中有个人选冒出头来,却又被她压了下去,姑娘好是好,只是她家怕是高攀不上。
  遂柔顺的冲顾氏摇摇头。
  顾氏眉头轻蹙,有些疑惑,罗夫人不是相当中意阿澄的吗?
  左右总是有个人要开口的,儿女婚事,索性都是为了孩子好,谁先提出来都不丢人。阿澄的母亲小顾氏是个撂挑子,什么都不管只顾着念经拜佛的,对女儿的婚事不上心,自然是要她这个伯母兼姨母多操心。
  她握着罗夫人的手,柔声开口“既然你这心里没个人选,不若,我给你提个。你瞧着我家阿澄如何?她性子好,不是我自夸,文采样貌更是拔尖儿的,怎么也算是邺城叫的出名号的贵女,不算辱没你家,恰与你也相投。”
  罗夫人一愣,心中大喜过望,却还是有些犹豫的开口“这怕是不好。”
  又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妥,忙解释道“我自然是极为喜爱你家澄姑娘的,可……我罗家实在不比谢家,门户太低了。这若是嫁过来,怕是委屈了你家的姑娘。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况且,我那儿子是一介武夫,委实配不上你家姑娘。”
  顾氏一听,原本皱着的眉头就松开了,她原本见罗夫人犹豫,还当是瞧不上阿澄,未料是在担忧这个。
  “你尽管放心,我谢家嫁娶,向来只看门户清白,哪管什么大富大贵。若要求富贵,我们如何不将女儿送进宫里去?那可十个十足的富贵窝。
  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只求着女儿们嫁个好郎君,安安顺顺过完这辈子。我不担心你薄待她,也不担心她与小姑子处的不快,你家于她实在是个好归宿。”
  罗夫人还是忧心“那这清澄若是看不上我那莽夫儿子呢?我看,此事还是做罢吧,我实在是爱极了你家清澄,不忍心误她。”
  顾氏掩唇轻笑“知你爱极了她,可不是就将那不离身的镯子都送了她。她至今还戴在手上呢。你也莫要担心,儿女间的缘分,也是个说不准的,万一我家阿澄偏就瞧上了你家儿子呢?试试罢!”
  罗夫人这才半推半就点头应了下来。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正众人猜测和亲人选出自何家,却未料一则消息从宫中传出,宛若平地惊雷。和亲人选定下来了,正是宁帝唯一的女儿,宝华公主。十二月十二日,大吉,送宝华公主的仪仗入北疆。
  此事已定,连北疆二皇子白琛已跪谢皇恩,传信与北疆开始着手准备事宜。
  众人纷纷议论,宁帝膝下只余下这一个女儿,怎么还舍得将她送去北疆那荒凉偏僻的蛮夷之地。几番周折打探,才明白,原是宝华公主为大齐自愿请命前去和亲,以缔结两国之好。
  众人便纷纷感叹,原本只以为那公主刁蛮任性,这些年虽性子平顺点儿,但也是改不了天家公主的娇娇气,怎么能愿意去那等地方,却未料,还是深明大义的。
  少有人去替宝华感慨难过,她的母妃淑妃早就没了,父亲又是那副样子,近乎癫狂,看谁都像是看仇人般,又哪有人会替她而惋惜,便是有的,许也只是身边的盼容了。
  不少夫人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长念一声阿弥陀佛,只要不是她家的女儿,勿论谁家的去都好。
  “公主……”盼容有些泣不成声,泪眼朦胧的去看坐在妆奁台边的宝华,她的公主,本该如以前一般,是娇蛮任性的天之骄女,竟是要沦落到去和亲的地步。
  宝华神色平静,对着铜镜正了正发髻上的银簪,淡淡瞥盼容一眼,才缓缓开口“你哭什么,你该替本宫高兴不是,大齐的皇宫,像个活死人墓,本宫早就待不下去了。”
  盼容慌忙比了个噤声“公主慎言,隔墙有耳,小心啊!”
  宝华轻蔑一笑,扔了珠花在妆奁的首饰匣子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慎言,呵,本宫马上就要走了,还有什么要在意的,还有谁在意本宫。”
  母妃死了,她在这世上也就是孑孓独立的孤单一人。或许在萧晋的眼中,她是个蠢货,出卖自己的父皇,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最疼爱她的母妃,死在了她的父皇手里啊!
  “公主,您还有奴婢,奴婢命虽贱,但奴婢是忠于公主的。”盼容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去安慰宝华。宝华对旁人狠,对她却不差,她不能忘恩负义。
  宝华对自己人向来不是个狠辣的,盼容一心一意的为她,心底自然也是为她存了一分温柔,当即扶了盼容起身“本宫不是个好主子,旁人家的宫人都跟着主子吃香的喝辣的,偏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们。如今我将远嫁和亲,你我去求道旨意,放你出宫,去婚配吧。就当是本宫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盼容执意不起,不住的往地上磕着头“奴婢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若公主要撵奴婢出宫,那奴婢不若直接碰死在殿里的柱子上来的痛快。”
  她声音坚决,带着一股狠劲儿,像是宝华不答应她她就真的不要命了。
  宝华隔了许久,才有些无奈的开口“当真决定了。不后悔?”
  “决定了!奴婢不后悔。”
  宝华身子顿了顿,扶了盼容起身,带着几分郑重和珍视。若你心意已决,那自此以后,远在异乡,你我二人便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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