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么个词,最近是中什么邪了吗?总是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应该找个道士看看才行。
唐玉楼的思路已经完全被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词引偏了。
一顿饭,桌上五人吃的都心不在焉,各自抱了心事。
临行前,唐玉城满眼同情的拉着萧晋的袖子,全然不顾人家脸上一贯木然的表情都快崩开了,马上就要换上嫌弃。
“王爷,十五那天你不忙吧?想必也不忙,一起去看花灯吧!你应该多年没看……”没说完立刻将嘴捂上了。
心里暗骂自己,叫你嘴欠,戳人家伤疤了吧。
萧晋回忆起,往年母亲都会在宫里他们的小院子摆灯,说不黯然是假的,如今他还有谁呢?阿迟那么好的姑娘,一定不属于他就是了。
唐玉晚抬眸,杏眼眼巴巴的看着萧晋。
半天相处下来,唐玉晚越发觉得萧晋只是有些地方有点奇怪,例如孤僻不爱讲话些,吃的也少些,只动了寥寥两筷子就说饱了,带他们逛园子,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表情也少,一般是木呆呆的冷着一张脸,但是阿娘亲近他,他就肯定不是坏人就是了。
她希望萧晋多出去走走,兴许开朗些,她哥哥们在他这个年纪,都是上房揭瓦的活泛。
萧晋看着唐玉晚期待的眼色,压根不忍心拒绝,只点了点头。
“十五那天不宵禁,天一擦黑就在福旺酒楼梅苑汇合,王爷可千万别忘了。”唐玉城看他答应,兴奋的叮嘱了一遍又一遍,才翻身上马。
萧晋站在大门,望着马车的影子逐渐缩小,直到隐去。
木生带了大氅,披在萧晋身上,细细叮嘱“殿下,当心着凉。您也别嫌奴才唠叨,奴才也是为了您的身子。”
萧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回书房。
木生跟在后面又絮絮叨叨“殿下,您吃的太少了,您想吃什么,奴才吩咐人去做,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不能缺了嘴。”
萧晋就突然想起来除夕那天晚上,他的碗里分到了唐玉晚包的两个丑塌塌的饺子。他叹了口气,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
木生看着自家殿下去书房,估计又是要读书。
想着昨晚殿下亲自打了一晚上鱼圆,想劝他歇歇,话到嘴边却咽下了,他是劝不动的。
听说牛乳最养人,还能长个儿,倒是可以养头奶牛给殿下补身子。生牛乳腥膻难下口,御膳房的老师傅说加什么能去腥来着,好像是加杏仁粉,和白糖还是蜂蜜来着,一起上锅蒸,可以让厨子试试。
唐玉晚离了长安王府,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掉头去了谢家,早与谢家姐妹约好的,初二去谢家住一晚,谢唐两家交好,孩子们关系好,两家是乐见其成的。本来初二上午是出嫁女带夫婿子女回门的日子,但是柳江王在封地,萧氏也去不得。
大齐的地位相当的世家夫人又一般不会彼此去拜年,只等着初四轮流坐庄开设宴会,这样不算掉了面子,也不算谁矮了谁一头。
萧氏与谢家主母也是这样,只两家小辈去拜访一下,也不算失礼。
唐玉晚到时,谢清敏一身橘红色小袄裙,明艳动人;谢清澄一身同款式的鹅黄色裙袄,温婉可人。两人披着斗篷捧着手炉站在门前翘首以盼。
唐玉晚下了马车忍不住嗔她们,也不怕冻坏了,何必等在门前。
谢清澄到底妥帖些,上前给唐家兄弟行了礼,邀请他们去府中坐坐。
唐玉京代为推辞了,晚间宫中设宴,三品以上官员需带嫡子前去,需要早些
准备,不便多留,改日再来拜见长辈们。
谢清澄也不再劝。
姐妹三个热热闹闹的挽了胳膊进了谢府,坐上了青绸小轿。
第16章 骨清正
谢家主母是谢清敏的亲娘顾氏,出身江南书香世家,带着一股子温雅的书卷气。谢家又是天下首位的风骨之家,振臂一呼则文人响应,两家的结合被称作天作之合。
当今陛下恨不得一举端掉柳江王府和淮城公府,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那个胆子戳破,不少世家明面上不敢与两家交好,但谢家明晃晃的与淮城公府热络,简直是打了当今陛下的脸。
但是谢家向来是不靠皇帝养活的,震怒与否都与谢家无关,当今想动谢家,天下文人那关就过不去。况且谢家文人清骨,也看不上当今那位弑兄杀嫂的一出。他堵得住天下人的嘴,却堵不住天下人的心。
顾氏就喜欢唐玉晚和谢清澄这样乖巧漂亮的小姑娘,恨不得那是自己女儿。
听说唐玉晚要来,特地吩咐厨房加了她喜欢的菜。
谢家没有分家,人口众多,也难免良莠不齐,就拿谢家三老爷的闺女谢清姝来说,虽然是个才女,但性子尖酸小气,看不惯她大伯母对外人比对亲侄女还好,遇见了总要酸几句,唐玉晚也不大愿意和她碰面,说不过她,白惹一身闲气。
好巧不巧,三人去谢清敏院里时,碰上了从梅园回来的谢清姝,眉眼娇俏,她看唐玉晚,脸上原本的笑容立马耷拉下来。
看着人家前一秒还笑吟吟的,见你马上哭丧着脸,换做是谁心里都不好受,是以唐玉晚现在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谢清姝捏着帕子瞥了一眼唐玉晚“本是初春,天气还凉着,怎么秋风就起了?”
“你……你怎么……”唐玉晚有些怒气在心里头,却不知该怎么说,明明她就是暗指自己是来打秋风的,却没法子反驳。
谢清敏也是不开心,唐玉晚是她和阿澄请来的客人,却平白遭了讽刺。立马回敬道“谢清姝你别当别人都是傻子,听不出你的指桑骂槐,阿迟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哪里用的来打秋风!”
谢清姝没想到谢清敏能这么直白,丁点脸面也不留,当即白了脸,甩着帕子带了丫鬟离去。
文人间的吵架都是含蓄中你来我往,没有谁会捅破了来说,谢清敏这一句,闹得谢清姝不知该怎么接。
谢清姝也是不长教训,从小到大被谢清敏这样怼过无数次,还是一如既往往上撞。
谢清敏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谢清澄看着谢清姝走远的背影对唐玉晚柔声说“姝儿向来如此,心却不是坏的,阿迟……你也莫要怪她。”
唐玉晚晓得谢清澄是不想让自己记恨她,便顺了她点点头,谢清澄看她大度也松了口气。
谢清敏向来不赞成她俩这么处事,但只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想这些做什么,我近日得了好玩儿的,且随我瞧瞧去。”谢清敏拉了唐玉晚和谢清澄去她房里。
谢清澄想着她又要显摆她那来之不易的宠物,只宠溺的摇摇头。“你都同我炫耀多日了,可见它是让你爱的不得了。”
唐玉晚见了才知,阿敏的的好玩意是只外邦来的猫。皮毛顺滑雪白,蓝色的眼球像上好的宝石一样,圆滚滚的身子,当真是好看。
这是谢家主费了大力气淘弄来的,就为了让闺女开心。
唐玉晚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萧氏嫌这东西不干净,从来不愿意让她养,她只能看别人家的过过眼瘾。
晚上挑了灯,三人睡不着,闲聊起了,不知怎的,就扯到婚事上了。
“我娘正给我相看合适的人家呢,她说我也不小了,得提前相看,不然好的都被抢走了,我娘还跟我提过阿迟你大哥哥呢。”谢清敏道。
“我娘也替我相看了。”谢清澄幽幽道。“我娘还说阿迟你三哥就不错,虽然性子跋扈些,心眼却好,关键是护得住我。”
唐玉晚有些茫然,不知该怎么和她们接话,她打小交好的伙伴都开始相看未来的相公了,她却还离得远着呢。
只问“那你们怎么想的?”
谢清澄答到“也没什么好想的,我娘总不会把自己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她要是看好了,我也觉得不讨厌就算定下来了。”
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我可没考虑过你大哥,就照他那精细,和他生活在一起,一定辛苦。再说,他今年都二十有一了,太老了。”
唐玉晚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头一次听有嫌弃她大哥的姑娘。
谢清澄倒是没说什么,她娘让她嫁谁她就嫁谁。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话,没一会儿,声音就渐渐消失了,只留下清浅的呼吸声。
唐玉晚回府的时候,萧氏递了封信给她,是她远在柳江城的外祖父母写给她的,里面还加了厚厚的红包。
因着交通不便,书信寄的困难,往往半个多月才能到。这是年前早早寄出的。
唐玉晚大约又三年时间没见过外祖父母和舅舅了。
他们去封地时候,唐玉晚还是个小萝卜头,只能隐约记得外祖父母都惯着自己,对自己很好,他们临走时候,她还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宿。
这三年来,唐玉晚也能经常收到他们寄来的礼物,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萧氏看唐玉晚落寞,遂摸摸她的头,劝她回房歇着。
唐俨昨日笃定,四年之内,柳江王定能重回邺城。萧氏不敢告诉唐玉晚,怕她空欢喜一场。
不过有件事倒是令萧氏解气,陛下近来宠爱新晋的婉婕妤,昨日又提了她的位分至昭仪,短短三日便位列九嫔之首,直言宫内唯有婉昭仪懂得他心,淑妃怕是要恨极了,听采办的太监说,淑妃宫里的瓷器半天就要换新。
她当初教唆她女儿关了唐玉晚时候,自己真是恨毒了她,恨不得亲手撕了她,如今见她不爽利,她也就安心了。
她不敢盼着唐玉晚将来有多大造化,只盼着她平安长大,无病无忧。
第17章 不夜城
正月十五元宵节,人流熙熙攘攘,各处挂的走马灯、宫灯,装点的恍如仙境般美轮美奂;金吾卫特意开了河冰,让水流通畅,护城河里金光点点的莲花灯和龙形灯引人注目。
天空中的烟花五彩缤纷,大朵绽开,华服公子匹马轻貂裘。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不外如是。
城东的城门处按以往惯例,亥时会有艺人打火树金花,景致比烟花更壮阔几分。
烧的沸腾的铁水,被特质的木勺泼到城门上,炸开一大朵金黄色的花,照亮了半座城门和上空,再像雨一样落下,美得惊心动魄。
今晚金吾卫不落锁,百姓可游荡至天明。
福旺酒楼的梅苑里,唐玉城和唐玉晚兴致勃勃的看着下面的热闹,其他人只摇头,阿迟年纪小,好奇便罢了,玉城竟还是孩子性情。
唐玉京托着茶杯,含着笑问唐玉晚“可要下去猜谜,带你去可好,你二哥可是个中好手。”
唐玉城悄声嘀咕“小爷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不过没人相信就是了。
这是唐玉晚第一次在外面过元宵节,以前年纪小,萧氏不敢把她放出去,怕遭了拐子。遂唐玉晚对下面的热闹十分好奇。
遂唐玉京的话一听,就转头眼巴巴的看着她二哥,眼神里的期待不言而喻。
唐玉楼为了好看,大冷天的穿的也单薄,还带了折扇。此刻正像没骨头一样斜躺在贵妃榻上摇着扇子,品着茶,乍一听大哥点他名,就觉得事情不妙。
他疼阿迟不假,但他又懒,动腿又动脑的事,实在不想做,加之又穿的单薄,一出去就能被冷风吹成冰溜子。
但是唐玉晚那个眼巴巴的眼神看着他,也实在不忍心她失落。
萧晋在角落里沉默不语,只时不时的看看唐玉晚,似乎已经与背景融为一体,孤单又落寞,与周遭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行五人浩浩荡荡的下来楼,元宵节人本就多,带丫鬟小厮更是麻烦,索性轻衣简行,衣着也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打扮。
唐玉城紧紧拉着唐玉晚的手,怕她走散了。
唐玉京走在后面状似和萧晋聊天,看着相处愉快,其实是两个人并肩而行,谁都不和谁说话。
唐玉楼则是自顾不暇,笼着袖子搓着手,恨不得缩成一团。心里暗骂自己作死,作天作地作大死,回过神来却吃惊,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近真是疯了,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词冒出来,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从高处看到飞驰的铁方块和高耸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街上小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拉着长长的调子大力喊着,有时被烟花炸开的声音淹没,吵吵嚷嚷的,更添了几分热闹。
一处摊位前,形态各异的灯笼挂在木架上,流光溢彩,将上方染成金黄的暖色。
“嗳,各位少爷小姐,五个铜钱一次猜谜,猜对了挑个花灯,这位小姐可要来看看?”摊主是个干练的中年男人,看着一行人朝这边走来,脸上挂着笑,大声热情的吆喝着。
唐玉晚对架子上那个圆溜溜的灯笼起了兴趣,那个灯笼不花哨,在各种争奇斗艳的灯笼里甚是不打眼,却胜在别出心裁做成元宵状圆溜溜的,可爱的紧。
赶忙拉住唐玉城的手,指了指那个汤圆灯笼。
唐玉城看着唐玉晚想要,从荷包里掏了五枚铜板。
他家虽然有钱,但是打小儿的教育就是不能随手一锭银子扔出去,显得粗鄙不堪,倒让人看轻了,真正的世家子弟是不屑于这么做的。
唐玉城也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不逞强,拉了后面缩手缩脚的唐玉楼过来。
唐玉楼哆哆嗦嗦的替唐玉晚赢下来那盏灯。
此时,戌时的梆子敲响了。
唐玉晚看着她二哥冷成这样,建议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暖暖。
对于邺城的吃食,唐玉城颇有心得,带着一行人去了刘家的小摊位,他家三代做汤圆,山楂玫瑰茶汤圆更是独门一绝。
金糕和着冰糖、桂圆、肉桂捣烂成泥,用糯米包好后煮熟。
玫瑰用蜂蜜煮成玫瑰茶。煮好的汤圆捞进茶里就算成了。
这样做出来的汤圆酸甜开胃,还带着玫瑰的香气,加之刘家舍得下料,汤圆皮薄馅大,广受好评。
去时,摊位的食客已经基本离去,还剩零星几个。几个人挑了避风的地方坐下。
唐玉晚是第一次吃这样的汤圆,连着吃了五个还意犹未尽,怕糯米吃多了坏了胃,唐玉京没敢让她多吃。
萧晋本来吃的就少,加之在冷宫里受寒伤了胃,更是对这类东西多加节制,也没多吃,只尝了尝味道就放下了汤勺。
几次一起用膳,唐家几人都晓得萧晋胃口不好,也不劝他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