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闻言抬起了头,她从前最爱抱着月姐姐的脖子,蹭月姐姐的脸颊,这会儿心头的不安涌了上来,她伸出了手,一把抱住苍熙墨的脖子,坐在苍熙墨的臂弯里,小心翼翼地扯住了苍熙墨的衣襟。
“师傅,你是不是很厉害呀?”她眨巴着眼睛。
苍熙墨点了点头,声音清冽却温柔:“是呀,师傅不厉害怎么保护你?”
小姑娘闻言却吸了吸鼻子,鼻头有些酸,她摇了摇头:“师傅不厉害好不好?”
“嗯?”苍熙墨微微一愣,面露不解,他看向小姑娘,小姑娘扯着他的衣襟,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们都说师傅很厉害,收的徒弟也会很厉害,”小姑娘仍旧没有抬头,扯着他衣襟的手微微发白,“湄湄不厉害,但湄湄很乖的,很听话的,湄湄会努力保护好自己的。”
“所以,师傅不要这么厉害了好不好?”
小姑娘说话语无伦次的,苍熙墨却听懂了,小姑娘怕他不要她又不敢说。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背,然后捏住了小姑娘的鼻子,让小姑娘不得已抬起头看着他,红红的眼眶下挂着两行清泪,小姑娘被捏着鼻子,讲话含糊不清:“狮虎(师傅)?”
“小丫头片子成天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他扬唇而笑,在世人眼里冷若冰霜的眉眼如春雪化开,“湄丫头,听师傅的,小丫头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够了。”
“你不是想看蓬莱仙岛,想踏上妄虚之海,想见见大漠孤烟直么?走,师傅带你去看。”
……
这一看就看了十年。
师傅带她看了蓬莱仙岛,骑着仙鹤绕着蓬莱仙岛看烟云缭绕,吃了蓬莱仙岛的仙桃,比她两个拳头还要大,甜得她一边鼓着肚子,一边还想再来一个,师傅就伸手帮她揉着肚子,往芥子空间里扔了颗桃树种子:“湄丫头,师傅帮你养着,想吃了就和师傅说。”
他们一起去了妄虚之海,看妄虚之海极夜时漫天流星,她站在乌篷船的船头,指着漫天流星都师傅道:“师傅你看,好漂亮!”
师傅摸了摸她的头,眉眼柔和:“你站在等师傅一会儿。”
然后她就看到师傅踏剑而上,在夜幕下划破一道银痕,又乘星而归,身后满是星光,对着她伸出了手,手心里是一枚泛着莹光的流星玄石:“给你玩玩,到时候给你用这些小石头给你做个本命法宝。”
她还跟着师傅去了漫无边际的荒漠,黄沙漫天,吹了她一脸的沙子,她对着师傅嗷嗷叫,师傅弯着眉眼给她布了个防护结界,他们一起在日落的时候烤串吃,在日出的时候练剑。
她知道了水乡袅袅的炊烟是何滋味,她见过赶考的书生,遇到过十年如一日苦修的散修,感受过冰川的壮丽,在繁华灯节里穿梭于人群之中,坐在高高枝丫上看风云大比,拔过镇派神兽的羽毛……
当初那个会扯着熙华道尊衣襟红鼻头的小丫头,已然娉娉婷婷,当初怕被丢弃的怂样也被丢到了犄角旮旯,如今只剩下了被娇宠后的张扬肆意。
如今修。真。界熟人不知熙华道尊唯一的女徒弟,一身鲜艳红裙,一柄流星玄石做的弓箭,骑着通体雪白的九尾狐是标配。
曾有不知事的少年郎闯荡修真。界时若是问起了那熙华道尊的徒弟,陪同少年郎的长辈微微皱眉:“悠着点,见着那小祖宗敬着就是了。”
一旁还有脾气比较爆的长辈,直接就道:“什么小祖宗,分明就是个小魔头。”
若是问起那小魔头究竟做了什么,长辈们俱是皱着眉,不肯细说,引得少年郎对那小魔头敬谢不敏。
殊不知,长辈们不愿细说,只因那小魔头,做事任性肆意,干的净是些调皮捣蛋的事,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是没有的,不细说就是怕自家晚辈若是听了小魔头的事迹后,心生向往,学了那做派,他们该如何是好?他们可没有昆仑派第一大派的威风,更不可能像熙华道尊对待徒弟就一个字,宠就完事了。
……
又是一年人魔斗,这些年魔族和人族已然达成共识,互不侵占,互不认怂。
每五十年就会举行一次人魔斗,在方圆百里的巨大斗场里,人族和魔族金丹期修为及以下的可以在这里自由比斗三个月。
人族和魔族可以靠人魔斗知道两方新一代的能力如何。
这场比斗,已将近尾声,只剩下最后半个时辰了。
斗场里倒下的人魔一个接一个,站立着的越来越少,而其中一个一身红色长裙,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身材修长,眉眼精致而明媚的女子格外瞩目,女子灵力足,术法用得好,最开始的一个月符箓阵法层出不穷,让不少魔吃了不少苦头,本以为是个靠符箓阵法的道修,不料女子出手凌厉,本命法宝虽是长弓,短剑长鞭同样使得极好,虽然才金丹初期,跃级打金丹后期修士仍然不手软,兴致盎然。
此刻,她手中是一把和她人一般高大的长弓,素指放在弓弦上就是五根长箭。
“嗖”地一声,长箭齐发,正中五个还在斗场上的魔,五个魔轰然倒下。
女子长发有些凌乱,白皙的脸上有几道明显的血痕,此刻却扬唇而笑,乌黑的双眸流光溢彩,她声音娇脆,用着极其嚣张的语气道:“还有谁!”
无魔应战。
此次人魔斗彻底结束,在斗场上傲然而立的女子咧了咧嘴,对着半空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笑容:“师傅,我赢啦!”
踏剑而来的熙华道尊迎着她的笑,长袖一卷,就卷着她离开了斗场,留下围观这场人魔斗的家伙们不断讨论。
“怪不得这姑娘这么厉害!原来是熙华道尊的徒弟卿安真人!”
“这小姑娘本座喜欢,本以为是个小魔头,该拐来给我们魔族当媳妇儿。”
“师尊,我想昆仑派小住一阵!多和卿安真人好好切磋切磋!”
“大伯,你说我们去玉虚峰求亲,会被熙华道尊打出来么?”
昆仑派,卿安真人一战成名。
可谁都不知道在斗场上威风凛凛几乎不染纤尘的卿安真人苏湄幺,上了云舟,就趴在纯白九尾狐上哼哼唧唧:“师傅,好疼啊,好累啊……”
冷着眉眼的熙华道尊苍熙墨声音冷冽:“为师怎么和你说的?”
苏湄幺背书似的噼里啪啦背了一通:“受伤了就停手,灵力用尽了就打坐休息,魔族随便打个十来个就够了,不要逞强,安全最重要……”
背着背着苏湄幺的声音就小了下去,趴在九尾狐身上,渐渐合上了眼,陷入了昏睡。
苍熙墨轻叹了口气,柔了眉眼,动作轻柔地将一颗极品丹药喂入苏湄幺口中,轻轻地将苏湄幺凌乱的长发撩到了耳后,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心疼宠溺和骄傲,薄唇微启,语含笑意:“真是个笨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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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臭湄湄,你居然这么抢手, 看看这掌门给的花名册, 各个都是风云榜上的名人啊!”昆仑镜器灵宇文拓抖着一本花册子, 对叼着竹叶拿着根长树枝坐在大石头上钓鱼的苏湄幺调侃道。
苏湄幺看都没有看一眼那写满了青年才俊名字的花名册, 目光落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上,她面色无常地说:“小镜子, 师傅看过这花名册么?”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镜子了!我比你不知道大多少岁呢!”宇文拓翻着花名册,然后漫不经心地道,“当然咯, 掌门给苍小子的, 苍小子看了好几个时辰呢!还在上面做了笔记,可认真了, 毕竟是帮你挑道侣嘛, 苍小子就你这么个徒弟……”
宇文拓的话还没说完, 手上的花名册就被夺了过去,他一偏头就看到向来一脸傲气的小姑娘,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生气和紧张,皱着眉, 翻着花名册的手快得几乎只剩下影子。
苏湄幺看着花名册,上面果然写着不少名字,还有每个名字对应的背景,修为,年龄等等,而这些介绍后面都写满了小字, 飘逸的笔迹苏湄幺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她师傅的笔迹。
戴季士,蓬莱仙岛,金丹后期,骨龄二百七十二岁,道修,风云榜金丹榜单第三十二名。
——年纪太大,修为太低,长得太丑。
张穆,太一门剑修,元婴初期,骨龄二百三十二岁,为人谦和,下任太一门掌门热门候选人。
——性子太软,掌门破事太多。
怀鸣龚,蜀山派首席大弟子,元婴中期,骨龄一百七十二岁,极品火灵根。
——火灵根脾气不好,容易烧坏东西。
一个个放到外头去都是顶好的天之骄子,却没有一个得到好评价的,后面更是离谱,什么姓氏不好,什么头发不够黑,鸡蛋里挑骨头挑得很明显。
苏湄幺看着看着,脸上的怒气和紧张就消失殆尽,皱着的眉头也松了开来,她嘴角微扬,扔垃圾似的把花名册扔宇文拓怀里,语气轻快:“我和师傅想得一样,没一个合适的,师傅果然最好了”“。”
宇文拓看着苏湄幺满脸的欢欣和提及苍熙墨时盛着光良的双眸,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里,臭湄湄该不会喜欢苍小子吧?!转瞬他又摇了摇头,臭湄湄估计是还小,还没开窍呢!在修。真。界师徒恋是禁。忌,是不孝,是孽徒。
可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宇文拓心里扎了根。
宇文拓看着苏湄幺每次闭关后第一个找的就是苍熙墨。
看着苏湄幺每次见到苍熙墨黑亮的眼睛就冒着星光。
看着苏湄幺会偷偷在苍熙墨生日的时候做一碗长寿面,然后若无其事地拉着苍熙墨一起吃。
看着苏湄幺……真的喜欢一个人是怎么都藏不住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每一点小动作,都透露得明明白白。
那个荒谬的念头竟成了真。
……
“师傅,我出关啦!”苏湄幺像是出了笼的黄莺似的,着一袭鹅黄长裙就冲向了苍熙墨的洞府,“这次我一定可以在师傅手下撑三息!”
说话间,苏湄幺就开始耍赖,手握长剑攻向苍熙墨,另一只手袖子里帅出了几张符箓。
一。
二。
三。
四……苏湄幺倒地了,她却眉头一扬,哑着嗓子:“师傅,三息了!”
耍赖皮耍得理直气壮,苍熙墨眸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对苏湄幺甩了个清洁术,然后对着苏湄幺伸出了手,声音温和:“别躺着了,起来吧,说吧,这次想干什么?”
苏湄幺飞快得掠过自家师傅宛如天人的神颜,视线落在面前修长白皙的手上,抿了抿唇,状似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师傅的手很大,看着就可以完全包住她的手,看似冰冷的师傅,手却十分温热,那温热直直传至她心头,让她的心忍不住微微颤动。
见师傅把她扶起后就松开了手,苏湄幺指尖微麻,垂眸一闪而过失落,然后抬头,脸上又是个灿烂如阳的笑:“师傅,你今天晚上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而且不能用灵力!”
苍熙墨闻言看了眼苏湄幺落在衣袖里微微握成拳的手上,他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面前的苏湄幺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身后百花齐放,却抵不过她一个嘴角微扬的绚烂。
他看着苏湄幺轻哼着小曲儿转身离开的身影,想到了三个月前宇文拓和他说的话。
“苍小子,你怎么那些花名册上的一个都看不上眼?”
他听到这问话时,语气冷淡:“湄丫头值得最好的,那些歪瓜裂枣不合适,再说湄丫头还小,安心修炼就行。”
宇文拓被他守着水灵灵大白菜似的语气一噎,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湄丫头喜欢的人是你呢?不是对师傅的那种喜欢,而是想结为道侣的那种喜欢。”
他闻言一愣,反问了一句:“何为喜欢?”
“你个榆木脑袋,喜欢就是喜欢啊!”宇文拓被反问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接着道,“修。真。界你应该知道的,师徒恋是大不逆,是不被世人所允许的。”
苍熙墨听着宇文拓严肃的语气,却又问了一句:“若是与我结为道侣,湄丫头会开心么?”
“那不是废话么?!肯定开心得天天向我嘚瑟!”宇文拓几乎马上就能想到苏湄幺那趾高气扬的得意样儿,又猛地一顿,“你不是吧?!你还真由着她乱来不成?!”
“修仙之道本就逆天而行,我大不逆的事又不差这一件,”苍熙墨语气风轻云淡,他眼中浮起一抹笑意和温柔,“横竖我都护得住湄丫头,只要她开心就行。”
“你,你,你真是个疯子!”宇文拓听着苍熙墨的话,又觉得这果然像苍熙墨会做出的事,心隐隐不安,昆仑镜乃神器,对气运格外得敏感,他却感觉到苍熙墨的气运在消散,他蓦地想到苏湄幺的体质。
他微微皱眉,苏湄幺是最后一个神女,而神女的力量本源是信仰之力,比之灵力还要厉害,苏湄幺可以修炼后十分刻苦,修为也涨得很快,灵力似乎渐渐取代了她体内的信仰之力,维持着她的生机。
他想到这里,翻了翻自己的传承记忆,那记忆着实有些久远,他本体曾在万年大战里受损,很多传承记忆不全,只有触发到了相关记忆才能想起来。
他一拍自己的脑袋,才对接上,神女的信仰之力类似神力,因此神女就是类神,而类神天生注定要爱世人,无法独爱人,如果独爱人,那么被类神所爱之人和类神都将修为倒退,不入轮回,灰飞烟灭。
因为神庙被毁,下一个神女永远不会出现,那么苏湄幺将永远作为类神存在,怪不得辣鸡三灵根,都能十年结丹,若不是怀疑到臭湄湄对苍小子动了芳心这一茬,他永远都翻不出这久远的记忆。
“苍小子,臭湄湄不能和你结为道侣,”在苍熙墨疑惑的神情下,宇文拓略带歉意地向苍熙墨解释了一番,“都怪我记忆不全,刚刚才想起臭湄湄这体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