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凌晨,她正趴在桌上睡着,迷迷糊糊间就听见了香云香叶的哭泣声,睁眼一看,就见浑身是血的哥哥抱着奄奄一息的姐姐进来。
姐姐受了凉,高烧不断,断断续续说着梦话,一直拉着哥哥不肯松手。
哥哥手臂受了伤,好几次姐姐胡乱抓着,都碰到了他的伤口上,血渗出来,哥哥疼得唇都白了,他却不肯吭一声,还温柔地将姐姐抱在怀里,小孩子一样耐心哄着吻着她。
直到大夫把完脉,姐姐喝完药沉沉睡去。
不是没有想象过哥哥和姐姐的相处,但凭空幻想和亲眼一见,终究是不同。
当时她和孟安几个都在帐子里,看得明明白白,他们何曾见过那样百炼钢化绕指柔的哥哥?
几人对视一眼,唯一的共识是,都发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一样了。
一直守着她。
听季连欣说完,郭娆眼睫一颤,昨夜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
第67章 终于爱情
太子营帐。
季瑜将遇刺一事讲出来,最后对太子道:“他们是信阳余孽,若不立马找出来,在这猎场上,始终是个祸患。”
太子却摇摇头,笑道:“我已查清他们两人目的,他们不足为惧。”
季瑜蹙了蹙眉。
太子解释:“这两人一直效力于靖王,为他做了不少事,上次信阳一案,他们却不知怎的就起了嫌隙。据说是靖王为了杀人灭口,派人杀了他们的家人和兄弟。他们这次入京,是为了复仇,所以目标不是我们,而是他们的主子,靖王。”
他淡淡道:“上次靖王被虎抓伤,秘而不宣,就是因为要杀他的是他曾经的心腹。安插在那边的眼线已经打探到,贵妃打算让人乔扮信阳余孽,鱼目混珠取我性命。”
见他神态自若,季瑜就知他已有了应对政策,因此没再多问,只静待太子下文。
太子微微一笑:“既然贵妃如此为本宫操心,本宫又怎能辜负她的一番好意?玄琅,你说是不是?”
两厢对视,季瑜道:“殿下是想将计就计?”
太子笑得意味深长。
皇后帐中。
皇后正静静翻阅一本前朝女官传记,侍女掌月却突然进来,神色凝重。
“娘娘,那位少年的身份查到了。”她福了福身,即刻附耳在皇后身边说了几句什么。
皇后皱着眉,放了书在桌上,问:“皇上现在在哪里?”
“在东猎场,正要召集太子殿下与靖王一起校验军队。”
“将果石青带到东猎场。”
……
季瑜从太子营帐出来,就往郭娆那边而去,还未到目的地,半路就有人挡住了去路。
柳如宛一身藕荷色襦裙,清淡优雅,她袅娜转身,笑着走近他。
“世子。”
季瑜面色淡淡:“何事?”
纵使见惯了他的疏离冷淡,柳如宛心中还是有些难过,这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但他还是对她不屑一顾。
又想起他在郭娆面前眉眼含笑的模样,是那样的好看。
可要她因那样一个空有样貌的低贱商户女,就放弃执着了这么久的人,她实在不甘心,她想再搏一搏。
柳如宛从袖中拿出一个绣了很久的竹叶香囊,鼓起勇气递给他:“世子……如宛心悦世子。”
郭娆那个女人,始终让她有一种莫大的危机感。她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不能再干等了,她必须主动。
虽然她早就费尽心思讨好了他母亲和季老夫人,可这远远不够。她要嫁的是他,所以最后还得看他的态度。
季瑜垂眼看着香囊,却一动不动,他笑着:“柳姑娘抬爱,季某之幸,但季某已心有所属。”
柳如宛拿着香囊的手一颤,但并未收回,显然早有准备,她问:“是郭姑娘吗?”
季瑜笑而不语。
这表情就是默认了,柳如宛忍着心中妒忌,迫使自己露出一丝笑意:“若世子愿意娶如宛,如宛可以帮忙,助世子将郭姑娘纳为贵妾,如宛也愿意与她以姐妹相称,定不让她受丝毫委屈。”
郭娆那样的铜臭出身,又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而她,太傅之女,京城第一才女,出身名声都有,郭娆如何能和自己相提并论?更遑论做堂堂魏国公府嫡长子的贵妾。
她这样抬举她,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柳如宛看着面前的男子,眼底闪过酸涩,但却不会后悔。她有傲气,但在这样优秀的男人面前,她愿意低头,甚至委曲求全。
那个郭娆,不过就一张面皮好看,尽会使些狐媚手段,迟早有一天,她会让她后悔勾引这个男人!
柳如宛能说出这番话,倒是让季瑜有些惊讶,他重新审视这个柳玉廷向来夸赞有加的单纯好妹妹,只是还没说什么,眼角余光就偶然瞥见不远处大树旁,一红一蓝两道身影,似乎相谈甚欢。
他眉目一敛,说出的话也带了敷衍:“季某并非你想象中完美无缺之人,京城好男儿无数,你不必如此。”说完,竟是要走。
柳如宛不敢置信,她都这样退步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肯答应?
那个郭娆有什么好?一个暖床的工具而已啊!
想也不想她就一把拉住他,竟是连女子矜持都抛下了:“世子,你懂我的意思么?我愿意与郭姑娘共侍一夫。”
季瑜见紧紧抓着他衣袖不放的女人,彻底皱了眉,毫不犹豫甩开她,语气不耐,连客套也没有了:“柳姑娘,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上次的事情我不计较,是因为她并未受伤,也因为看在你兄长面子上。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得寸进尺,继续挑战我的底线!”
柳如宛猝不及防,被他甩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又听他那样说,她脸色霎时惨白。
眼看人就要走远,她红了眼眶,做最后挣扎:“既然你那么喜欢她,那你为什么不将你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我若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她们呢?”
季瑜脚步一顿,转头看她,“你若是想,可以试试。”
说罢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柳如宛被人追捧惯了,向来自视甚高,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对待,尤其是在她将姿态放得这么低的时候。
她望着远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地捂着嘴哭出来,含泪看着那身影愈行愈远。
可在看清他迫不及待离了她是去找谁时,哭泣戛然而止,她一双眼茫然睁着,紧紧盯着,喃喃自语:“明明是我们先相识的,而她只是个到京城还未过一载的落魄孤女啊,她怎么配得到你这样的爱?”
……
郭娆醒来时浑身无力,被人轮流关心后吃了点清淡早膳,受不住帐里挥之不散的药味儿,所以就让香叶扶着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脚踝上的上已经上了药包扎,但站起来时还是有些疼,所以郭娆走得很慢,香叶搀扶得也格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得,像是扶个八.九十岁迈不动步的老媪。
想到此,郭娆不由噗嗤笑起来,心情不错。
闲闲走了大半圈,有些累了,正打算回去,却恰好看见前面树旁穿过一个蓝衣身影,看方向像是要去东猎场。
她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瘸着蹦了几步,喊住他:“陈公子?”
陈骁兰听见有人喊,转头,果然是那道身影。他转过身来,浅浅一笑:“郭姑娘。”
郭娆面上有些纠结,踯躅了一会儿,才问:“……陈公子能否告诉我,你昨日的变戏法是从哪里学的?”
她的语气含着些不知名的期待,陈骁兰眼里闪过复杂,转瞬即逝。他敛好神色,淡笑回:“是我一个堂弟。他从小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际,这变戏法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我瞧着有趣,便也学了些。”
他瞥郭娆一眼,问:“怎么,郭姑娘也想学?”
“没……只是好奇,所以才问一问。”郭娆回,残存的希冀彻底烟消云散。
小攸是孤儿,他没有堂兄弟的,他是真的死了。
陈骁兰见她眼中浮上悲伤,就要转身离开,他却忽然道:“眉眉。”
郭娆脚步一顿,惊讶看他,似乎在问,他怎么知道她的小名。
陈骁兰看着她,“你果真不记得我了。”
“我叫陈骁兰,曾经有个女孩,叫我兰兰。”
“女孩四岁生辰时,我带她去看花灯,她吵着要吃糖葫芦,我一时大意,独自撇了她一人去买,结果害得她差点被人贩子拐跑。”
他笑着:“你记起来了吗?”
在他说兰兰时,郭娆脑子里就划过什么,随即嘴微张,双眼大睁,愣愣吃惊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好笑。她上下打量面前人一番,有些不可置信,试探似地脱口而出了个暗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难以想象这话从一个看似温婉大家闺秀的嘴里说出来。
陈骁兰嘴角抽了抽,虽然忆起了某些不忍直视的回忆,但还是礼貌点点头。
“居然是你!”
郭娆又惊又喜,没有什么比孤身一人在外然后遇到了个幼时邻居更来得亲切了。
她提着裙摆就想靠近他再问些什么,却忘了脚踝还伤着,向前用力一迈脚,疼得整个人一趔趄,眼看就要扑倒。
陈骁兰急忙伸手去扶,却有人比他更快。
季瑜横插进来,揽了郭娆的腰身将她稳稳搀扶住,两人站在一起,男俊女俏,异样亮眼。
陈骁兰的手半路顿住,也不觉得尴尬,收回手后对来人客气一笑:“魏世子。”
季瑜表情淡淡,嗯了声,目光就转向郭娆,“怎么伤没好就出来了?”语气虽是轻斥,但其中亲昵难掩。
陈骁兰看向郭娆。
后者有些惊讶他的突然出现,但却并不惧怕,相反眸子渐渐染上了愉悦,被他轻搂着也没什么不适,还仰头朝他娇娇一笑:“帐篷里闷,就想出来走走,现在有些累了,正准备回去。”
两人几句交谈间,郭娆才想起还有旁人,她很高兴,就要告诉季瑜陈骁兰是谁,可一转头却发现陈骁兰人不见了。
“咦,他人呢?”
“早走了。”季瑜冷淡回,瞧见她略显失落的模样,又想起刚刚她看着别的男人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心中非常不舒服。
他掰过她的脸,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你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什么意思?”
他倒是小看她了,柔柔弱弱一姑娘家,居然能对个男人说出这种话来,还眼也不带眨的。
他语气阴恻恻的,郭娆吓得脖子一缩,却也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刚刚对陈骁兰说了什么,她脸蹭地迅速泛红,“我……我……”
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季瑜见她模样,哼笑:“那话哪儿学来的?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想我放过你!”
说罢,竟一下子将她打横抱起。
郭娆没想到他突然动作,吓得一声惊呼,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颈,双颊也顿时染了红。
季瑜抱着人穿过树林,往营帐而去。刚刚暧昧的场地忽然就变得冷清起来,不久,一道藕色身影从树后现出。
柳如宛盯着那抹红色,目光怨毒无比,精心保养的白嫩手指扣在树干上,指甲折断,都渗出了血来。
季瑜进了营帐,将人放在榻上,弯腰就要去脱她的鞋子。
他们虽然亲密过,但从未过界,眼下他的举动像是要……
这把郭娆吓得不轻,她脚猛地一缩,兔子似地退到了矮榻角落:“……季……季瑜,你不能乱来!”
季瑜手上落了空,看着避他如蛇蝎的人,也没生气,反而是笑了。
他双手俯撑在榻上,倾身凑近她,戏谑中带着认真,说:“我还是喜欢你像昨天那样叫我,现在再叫一声,我就放过你,嗯?”
气息逼近,满是强势,郭娆双手紧攥着衣裙,紧张又害怕,内心还有一种隐秘的刺激。脑子里他的深笑浅笑不断交织,忽然间,一些梦境般的亲密交缠也如潮涌至。
画面中女子发丝汗湿,面颊潮红,她眉间轻蹙,正难耐地嘤咛扭动,男子俯在她身上,动也不动,却声带喘息:“乖,再叫一声,我就给你。”
郭娆恍如梦中,脱口而出:“琅哥哥。”说完自己一愣。
更遑论正在调侃她的季瑜。
帐内刹时陷入沉寂。
季瑜手还撑在她两侧,目光灼灼盯她半晌,良久才低头弯了眉眼,沉沉笑出声。
郭娆登时双颊涨红。
季瑜捏了捏她的红脸蛋,凤眼中笑意涌动:“真乖。”紧接着却话锋一转,“不过,讨巧卖乖也没用,你必须老老实实交代你和那个陈骁兰的关系,当然——”他一挑眉,“还有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说完就下了榻,还是要去脱她的绣鞋,郭娆从没被一个男子摸过脚,心里有些异样,脚本能地后缩,像是害羞。
她的脚很小,他一只手足以握住,季瑜握着不放,撩开她一角裙摆,轻轻道:“乖,别动,你昨天的脚伤还没好,让我看看刚才扭到了哪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突然抱着她进来,是她错怪他了。郭娆咬着唇看他。
“别这样直勾勾看我,我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季瑜摸了摸她的头,继续给她看伤口,边道,“开始说吧。”
郭娆抿了抿唇,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三言两语说了与陈骁兰的往事。
那是她三岁的时候,某日坐在园子里荡秋千,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呼呼哈哈的笑声,心下好奇,于是就让下人搬来了梯子爬上去,然后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和小厮踢蹴鞠踢得不亦乐乎,她也玩心大起,当天就怂恿着父亲陪她去隔壁玩。
隔壁人家姓陈,家里挺有钱。后来两家交好,她天天往陈家跑。
一日在后院,她和陈骁兰比背诗,陈骁兰不会,她正背在兴头,恰好陈母端了点心来,陈父也陪着,陈父见她倒背如流,就对陈骁兰道:“兰兰,你看阿娆比你小三岁就这么会背书,你也露一手,背两句给为父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