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偏心——梨仔
时间:2019-08-17 08:10:00

  “祖父......”
  还未行完礼,孙仁商就打断了他:“你知道了?”
  孙名宵垂首:“是,孙儿也知道了。”
  “竖子敢尔!”孙仁商怒火攻心,第一时间想到赵陆。
  这几日,他越发不安分了。
  孙名宵忙劝道:“祖父莫急,尚未见过太后......遗容,此事究竟如何,还不可妄下定论。”
  孙仁商却难得失了神态:“妄下定论?妩儿久居宫中,如今还有谁能对她下手?况且前些日子从未传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怎么一夜之间就告诉我她死了?”
  又记起一事:“你不是昨日入了宫?难道未发觉什么不当之处么?”
  孙太后是他唯一的女儿,她出了事,孙仁商自然激动。
  闻言,孙名宵轻声回:“临时有事,孙儿并未面见太后。”
  孙名宵已升任礼部侍郎,时值入夏,这阵子也正忙碌。
  孙仁商紧蹙着眉,握紧了拳轻颤,最后只道:“下去罢。”
  待孙名宵告退,孙仁商才忽然吐出一口血来,瘫坐在椅子上。
  一双儿女皆亡故。
  *
  孙太后薨逝,孙名宵作为礼部侍郎,自然要入宫同赵陆商议各项事宜。
  西暖阁里,赵陆正埋头批阅折子,金公公通禀后,他才抬起了眼睛。
  “孙大人。”
  “拜见陛下。”
  “孙大人节哀。”
  “谢陛下记挂,也请陛下保重龙体。”
  二人如此来往一回,孙名宵便坐下,仔细回禀有关孙太后丧葬之事。
  因事务繁多,赵陆特地留他在宫中借宿,一直过了四日。
  这天,孙名宵照例前去觐见时,正好瞧见有人从暖阁中出来。
  对方佝偻着背,瞧上去精神萎靡。听见金公公报孙大人求见时,他似乎浑身一颤,急忙跟着小公公快步离开。
  孙名宵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现在不是追根问底的时候。
  赵陆已在等他,见孙名宵进去,还未等他开口,就朝着他招了招手。
  “孙大人可遇到方才出去的人了?”
  孙名宵拱手:“是,只是臣并不识。”
  “是么?”
  赵陆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是前太子的家仆。”
  孙名宵一愣:“陛下?”
  “啪——”
  手里的折子掉落在书案上,赵陆点了点折子:“他说自己受孙家指使,往前太子府中偷放书信,以此陷害太子谋逆。还说孙府中就有证物,可证此事。”
  暖阁中静了一瞬,忽听见孙名宵笑了一声,温声道:“陛下如何能听信宵小之辈所言?先前春狩闯入围场的事历历在目,若一言便可毁忠臣,只怕天下要大乱。”
  吴雪玮接手了沈延方身死一案,只是遭到孙家阻挠,如今还未有进展。
  闻言,赵陆若有所思点点头,又笑道:“正是,我也是如此想的。”
  将折子推到一边,赵陆又道:“母后的事,孙大人继续说罢。”
  从养心殿离开,孙名宵一路疾行,回了暂住的小院。
  他唤来跟着入宫伺候的小厮,叫小厮先回府瞧瞧,再去打听宫外出了何事。
  小厮应下,垂首出了小院。
  赵陆是什么意思?
  孙名宵在窗前立了许久,眉头紧锁。
  他是在刺探消息么?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心中猜疑不定,孙名宵忽然一凛。
  劫走李氏的人,如果是——
  他抬脚转向门口,只是早有人客客气气拦住他。
  “孙大人,陛下吩咐,还请孙大人安心歇息,明日另有要事相商。”
  *
  第二日。
  宫里为了孙太后之事正忙得不可开交,养心殿这里倒悠闲散漫。
  臻祥馆,赵宜安趴在桌上,看对面的金缕用银丝缠出一只振翅欲飞的蜻蜓。
  金缕最擅做这个,孙太后的事她不用再管,赵陆便让她来同赵宜安说说话。
  “好了。”金缕摊开手,掌心里的蜻蜓小巧玲珑,好不可爱。
  赵宜安立刻惊叹起来,又小心翼翼将蜻蜓接过。
  “若有合适的红宝石,奴婢还可将它的眼睛也做上去,那样更好看。”
  闻言,赵宜安马上看向一旁的宣荷。
  宣荷只好道:“有有有,奴婢现在就去拿。”
  得了肯定,赵宜安欢天喜地,又问金缕:“别的可以做么?”
  “娘娘想要什么?”
  赵宜安想了想,问道:“小鱼可以么?”
  “自然可以。”
  两个人说着话,只有宣荷脚步微顿,又很快掩饰过去。
  养心殿里瞧不见外面的腥风血雨。
  孙名宵被软禁在宫中,他不在孙府的几日里,前太子的家仆忽然现身,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罪责,又咬出孙氏栽赃陷害前太子一案。天子震怒,立刻下令搜查孙府。
  用毕午膳,孙仁商正坐在榻上喝药,管家脚步匆匆,一下子跪倒在他面前:“老爷,外头、外头有人将咱们包围了!”
  饶是孙仁商也微微一愣:“包围?”
  可笑,如今有谁敢这么做?又有谁有本事这么做?
  管家瑟瑟发抖:“是、是,不知是谁,身着玄衣盔甲,面似修罗,一路从正门杀进来了!”
  孙仁商一惊,放下药碗披衣起身:“何人如此大胆!”
  管家忙去搀扶,孙仁商挥开手:“出去瞧瞧。”
  还未走出院门,就见管家口中的修罗,执着刀剑立满整座院子。
  为首的姚沐一袭黑衣,笑容灿烂:“孙阁老,别来无恙。我奉陛下旨意,来瞧瞧谋害前太子的证据在不在此。”
  孙仁商双目圆瞪,怒喝道:“尔敢放肆!”
  “哈哈。”姚沐摸摸鼻子,“敢。”
  他侧目示意,身后各人便抬脚向前。
  孙仁商张嘴正要斥退,忽然发现这些人并不是羽林军。
  玄衣盔甲,面似修罗。
  是本该死在薄暮一役中的沈家军。
  作者有话要说:  孙家正式开启“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之路。:P
 
 
第78章 花言巧语
  一夜未眠,孙名宵在小院中枯坐整宿,至卯时,一位小公公前来请他移步养心殿。
  心中已有了论断,孙名宵面色冷淡,跟着小公公入了养心殿。
  赵陆身着常服,两肩上的金盘龙纹样栩栩如生。
  见孙名宵已入内,赵陆便笑,又道:“为太后之事操劳多日,孙大人也该回府瞧瞧。”
  孙名宵微蹙着眉,良久,才道:“谢陛下体恤。”
  遥遥望见孙府大门,但并没有人前来相迎。
  不安的感觉越发浓厚,孙名宵放下帘子,待马车驶入偏门,他一步跃下,朝书房奔去。
  路上萧条离索,一个仆人都不见,孙名宵的脚步越发急促。
  书房里静静的,之前才换新的笔架摔在地上,孙仁商万分宝贝的那些藏书也撕了一地。
  “少爷......”
  有人大着胆子在孙名宵背后喊了一声。
  孙名宵回头,正是孙府管家。
  “管家?”
  管家眼眶湿润:“少爷去看看老爷罢。”
  “祖父在何处?”
  卧房里跪了一地的人,王氏哭得尤其悲惨,孙旭尘已被问斩,孙太后也忽然间薨了,现在孙仁商又成了这样,她的依靠真是一分都不剩。
  “少爷来了!”
  王氏一惊,扶着丫鬟颤颤巍巍起身,朝着才进门的孙名宵放声大哭:“宵儿啊,如今孙家可都靠你了啊!”
  孙名宵被哭得头疼,管家识眼色,命丫鬟将王氏扶下去休息。跪着的众人见孙名宵来了,也都让出了路。
  床榻上的人已被换上寿衣,没了声息。
  孙名宵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努力平静下来,吐出来的话却仍带了颤音:“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轻声回:“昨日忠勤伯忽然带人闯进府来,说奉了皇帝旨意,来搜查孙家诬陷太子的证据。老爷屏退人,独自与他们周旋。谁知等人走后再去查看,老爷就已瘫在地上......不行了。”
  “忠勤伯?”
  “是。”
  孙名宵呼出一口气:“胡太医呢?我要亲自问他。”
  *
  四月二十,内阁首辅孙仁商,急病而亡。
  因要操持孙旭尘和孙仁商二人的丧事,孙名宵告了假回府。派去搜寻李氏的人还未有发现,每回前来禀告情况皆言“无功而返”。
  赵陆那里,自他回府后再未有消息。待到孙仁商出殡,赵陆忽然在孙府现身。
  孙名宵换了常服赶来,在花厅参见天子。
  “孙大人请起罢。上回匆忙,没来得及与孙大人细说孙阁老之事,就让孙大人归府。孙大人莫怪才好。”
  原来小公公说的“有要事相商”,就是指这个。
  他果然和祖父的死脱不开关系。
  但孙名宵无从反驳,只垂首道:“陛下日理万机,有心体恤臣民,臣已是感激不尽。”
  闻言,赵陆点头,又道:“对了,先前搜查一事,因缺人手,朕便让忠勤伯手下的沈家军暂代此职。那些人在战场上拼杀惯了,若有不当之处,朕替他们致歉。”
  “陛下。”
  孙名宵忽然开口。
  赵陆奇道:“孙大人有何事?”
  “陛下,”孙名宵抬起眼睛,沉声道,“若没有搜出所谓证据,还请陛下惩治那些打砸的士兵,以正军纪,立皇威。”
  花厅中静了一瞬。
  赵陆往椅背一靠,忽笑道:“谁说没有搜出东西的?”
  他招了招手,在边上侍立许久的金公公便呈上一叠东西。
  是前太子家仆所说的,记载了孙家构陷太子,栽赃罪名的书信。
  孙名宵禁不住冷笑:“陛下何意?难道世人会信这些伪证么?”
  信纸上甚至还有新墨的气味,一望而知是假造。
  “若因此案失了陛下的民心,那才是得不偿失。”孙名宵俯身行了大礼,“还望陛下三思。”
  座上的赵陆伸出一指,轻抚着那几封赶造出来的“罪证”,动作轻柔。
  他望着跪在他面前的孙名宵,忽然叹了口气。
  “那又如何?”
  孙名宵霎时一震。
  赵陆将目光从书信上移开,语气平淡:“这一招我可是跟你和你祖父学的。”
  他示意金公公将外头的人带进来,又道:“还有一招,是跟你姑姑学的。”
  未及回头,李氏的哭声已在身后响起。
  “秋儿?”
  孙名宵急忙揽住来人,李氏满面泪水,只是尚未言语,便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他怀中。
  “秋儿!”
  先前一直看着李氏的姚沐别开目光,嘀咕道:“药效可真够快的。”
  一尸两命,花厅里众人都禁不住移开视线,只有赵陆一动不动盯着厅中的孙名宵与李氏,轻声道:“前太子妃被孙氏暗害的时候,可没有人陪着她。”
  太子被捕,太子妃奔波求助,被孙太后着人软禁,又暗示看守的人向她灌下一碗毒药,连同腹中的胎儿一同暗杀。
  “对了,”赵陆忽道,“孙氏与其母族勾结,谋害皇嗣,心思歹毒,不配为国母,朕已下旨,废其皇后太后之位,也不准葬入皇陵。”
  孙名宵抱紧了怀中的李氏,盯着地面:“历朝历代以孝为先,你这样做,那些大臣会同意么?”
  赵陆歪头:“不同意又如何?”
  不同意,也无人可以阻止赵陆行事。他手中的沈家军,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赵陆离开孙府的时候,姚沐一路小跑上前,低声道:“你可真够厉害的。”
  桩桩件件,将孙氏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赵陆脚步未停:“不是我,是先帝和沈将军。”
  是他们埋下伏笔,时至今日,赵陆寻得线索,小心推敲,一步步让孙氏走向倒覆。
  但姚沐还是赞叹:“那也厉害。”
  又问:“你要回宫么?”
  如今孙名宵也死了,孙氏果真覆灭得一干二净。
  赵陆点头。
  姚沐便嘻嘻哈哈:“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挺喜欢出宫玩的,怎么这会儿倒不愿意多待了?”
  闻言,赵陆停下脚步,斜睨了他一眼。
  姚沐转开头:“我忘了,出宫也是跟湖阳公主一起出。”
  赵陆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忽又停下:“姚沐。”
  姚沐赶紧上前:“哎。”
  只见赵陆神色认真,对着他道:“你不说话,我也不会当你是哑巴。”
  *
  天渐炎热,到了下一个节气时,孙氏一族的罪名终于落定,孙家上下一百余人,无一逃脱。
  从清明到立夏,曾经只手遮天的孙氏竟如此轻易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东暖阁。
  虽然入了夏,但晴雨反复,暖阁里还是常备着熏笼。
  揭开熏笼镂空刻花的宝盖,宣荷朝里添了一块玫瑰香饼。
  孙家已经没了,不止孙太后,连带着后宫里的孙语兰和孙柳月,也被送出宫外,不知去了哪里。自此后,在这宫中,赵宜安便是独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