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偏心——梨仔
时间:2019-08-17 08:10:00

  太他娘的复杂了。
  “要不然你带她去见丽嫔?”
  赵陆蹙眉:“慎言。”
  姚沐垂头丧气:“太难了,我宁愿带兵打仗。”又瞬间血气上头,“我能不能揍赵郗一顿?从前就想揍他了,顺便帮你出气。”
  赵陆怎么可能同意?
  他只道:“沈家军——”
  “别,”姚沐告饶,“我练不了,练不了。”
  乖乖退到了边上。
  赵宜安和赵郗在山上待了小半天,等到日暮西垂,才由赵郗背着,慢慢自山路走下。
  赵陆还等着。
  赵宜安伏在哥哥背上,转过头没有看他。
  赵郗肃着脸,也对赵陆视若无睹。
  兄妹俩径直走过赵陆的位置,上了马车,转向回府。
  “完了。”
  闻言,赵陆回头,就见姚沐满脸幸灾乐祸:“完了,这下折子更多,更看不完了。”
  赵陆并不理会他,转身朝前行去。
  “明日你就去沈家军报到。”
  姚沐一愣:“你公报私仇。”
  赵陆头也不回:“是又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姚沐嘟囔,“当然不如何。”
  三两步跟上赵陆,与他一同走了。
  *
  “若赵陆真心想杀太子哥哥和五哥哥,又何必费心替他们收敛尸身,安葬西山呢?”
  赵郗削梨的手一顿,朝着独自喃喃的赵宜安望去。
  赵宜安也望向他:“四哥哥又如何能从重重包围中脱身幸存?”
  赵郗低下头,继续削着梨:“我是从密道逃走的。”
  “少了最重要的四哥哥,难道没有人发现禀告么?”
  “宜安。”赵郗停下手,却未抬头,他的声音沉沉的,如马车外渐合的夜色,“你想说什么?”
  赵宜安将脸埋进手臂:“不想说什么。”
  马车里静了下来,赵郗慢慢将梨削完,切下一块放在碟子里:“吃梨。”
  赵宜安却不抬头。
  赵郗也没了心思。
  他也瞧见赵郡与赵阮的陵墓,皆是循皇室规格,没有一点失礼数。而那些被牵连殒身的奴仆,也被好好寻了地方安葬。
  “不过是些表面功夫罢了。”赵郗冷哼,合上小刀,丢进了格子里。
  不再多言。
  回到皇子府已夜深,赵郗跳下马车,转身想去扶赵宜安。
  而赵宜安自顾自下来,提起裙子,弯腰进了软轿。
  一直到进屋之前,赵宜安才回头:“兼听则明。哥哥也听一听赵陆想说什么罢。”
  赵郗这会儿倒没接话,见妹妹进了房,只暗自气道:“心都偏到哪里去了?”
  装可怜这么有用的么?
  但赵陆的话也确实叫他不安。
  他说,他知道宜安的身世。
  赵陆还以为赵郗不会听进去他的话,哪知第二日,金公公就慌里慌张进来回:“四、四皇子到了。”
  提到赵郗的时候,金公公还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称呼。
  赵陆也愣了一瞬,但他很快就道:“请进来罢。”
  又放下手中的笔,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正了正头上金冠。
  赵郗没什么好气,风风火火进了西暖阁。
  上一回来,还是昭帝召见他和太子,考太子治国均衡之道。赵郗不爱学这个,就坐在边上打瞌睡,朦朦胧胧听见太子温声回话,又闻昭帝慢慢点评其中疏漏。
  恍如隔世。
  宝座下首有圈椅,赵郗毫不客气坐下,道:“说罢,看看能不能骗过我。”
  金公公垂着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赵陆唤他:“金公公。”
  金公公忙躬身:“是。”
  “去倒茶。”
  吩咐完,赵陆又转向下首的赵郗,朝他解释:“我还要叫个人。”
  赵郗抱臂嗤笑:“架势挺足。”
  叫吧,他倒要瞧瞧,赵陆这小混账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盏茶后。
  瞧着内侍将人拖下去,赵郗面露不耐:“这就是全部了?”
  被带上来的是孙氏党羽,当初颇受孙仁商器重,也做了不少阴毒之事。
  赵郗并不是傻子,妹妹生疑之处他又怎么会想不到。
  只是屠戮突如其来,等他打起精神,赵陆却已将仇家灭了满门。
  他什么也没做,连妹妹都没保护好。
  赵郗心烦意乱,强压下胸中躁意,问道:“还有呢?我要听的不止这些。”
  还有更尖利的一根刺梗在他心间。
  赵郗抬头,面色不善,朝宝座上的赵陆望去。
  赵陆身着常服,背后是上百条姿态各异的蟠龙。他神色平静,回视赵郗。
  “宜安,并不是父皇亲生。”
 
 
第94章 侥幸
  从旧年出事到如今,四皇子府封了大半年,一朝开了府,府内各处自然要好生修正。
  姚沐坐在临时搭建的凉棚下,小小啜了一口凉茶,放下茶碗,又叹了口气。
  早上去沈家军拉练,午后来皇子府监工,晚上再去养心殿汇报。
  物尽其用,赵陆很可以。
  姚沐眯着眼睛小憩,忽然听见前头传来动静。
  他勾勾手指,将侍立的仆人叫到跟前:“谁来了?”
  仆人弯腰笑回道:“是宫里的金公公,前儿陛下吩咐,说要送人过来的。还叫我们准备着。”
  什么人?
  姚沐回过味儿来。
  宣荷。
  他微微撑起身子,远远儿瞧见有一顶软轿入了垂花门。
  宣荷的腿还未好,怪不得叫她坐轿。
  姚沐摸摸下巴,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笑赵陆傻。
  居然将宣荷送回赵宜安身边。
  “下去罢。”他挥挥手。
  仆人乖觉退到边上,姚沐又慢慢躺回椅子上。
  一时无言。
  *
  宣荷进来的时候,赵宜安正坐在廊下看芭蕉。
  芭蕉喜温暖,京城这里原来是种不长久的,但赵郗一向在稀奇古怪的事儿有股韧劲儿,费了许多心思,硬是将皇子府里种得满地都是。
  只是虽然能瞧见,但它们结不了果,或者才长出小小的芭蕉,很快就被冻得落在地上,烂在泥里,无疾而终。
  赵郗想过办法,却不大奏效,最后没了耐心,也就随它们去了。
  今日赵郗进宫,赵宜安早上起来,没人在她跟前叽叽喳喳,她有了闲暇,便静静倚着廊柱犯懒。
  大半年无人照料,这些芭蕉竟也没有枯萎,夏天一到,又热热闹闹绿了起来。
  赵宜安忽然露出笑,抬起手指,在最近的那张芭蕉叶上轻轻一挑。
  “娘娘?”
  金公公弯着腰,脸上堆满笑意,小心翼翼朝着廊下的美人问安。
  赵陆并未将赵宜安恢复记忆的事告知他人,但金公公打量如今局面,湖嫔竟然跟着四皇子住到皇子府里,大约也能猜出大半。
  他今日送宣荷过来,顺便揣度湖嫔态度。
  赵宜安闻声回头,就见宣荷拄着拐,由小宫女搀着,立在金公公身后。
  而见了赵宜安,宣荷眼眶含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赵宜安便侧头:“宣荷怎么了?”
  金公公弯着腰回:“上回在行宫,宣荷姑娘摔了一跤,还未好全。”
  “哦。”赵宜安点头,她记起赵郗带她从密道离开,应该是宣荷同他里应外合。
  “去房里罢。”
  “是。”
  看着宣荷在偏房榻上躺下,赵宜安才后知后觉,金公公还带了一个人来。
  “府上新来的婢女毕竟年纪小,尚未伺候过人,陛下担心她们失职,特地将金缕派来,一来照顾娘娘,二来也能教那些婢女做事。”
  陪着笑,金公公侧过身,让金缕上前行礼。
  孙太后死了,作为她贴身宫女的金缕却好好活着,可知她身份不一般。
  赵宜安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最后转开了目光。
  “那就留下罢。”
  *
  “公主……”宣荷靠在枕头上望向赵宜安,语气犹豫,“好像安静了许多。”
  赵宜安正坐在窗下挑宝石,闻言道:“伤的不是嘴,便开始没规没矩了是么?”
  宣荷忙道:“奴婢怎敢?”
  但她瞒不住心事,闭了一会儿嘴,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是不是……好了?”
  “我什么时候又不好了?”赵宜安扬起眉,朝宣荷丢了一颗珍珠。
  宣荷躺着不敢大动,任由那珍珠掉到她衣襟上,才伸手去捡了回来,闭上眼双手合十,神情虔诚:“菩萨保佑,公主真的好了。”
  又叹道:“要是元嬷嬷同莲平也能知道就好了。”
  “还是求菩萨保佑你的腿罢。”说完这句,赵宜安便对手上的事没了耐心。
  她正学着打络子,再把珍珠宝石缠在里面,但丝线松松紧紧,编不出她想要的模样。
  “不打了。”
  赵宜安推开竹筐起身:“你要吃点心么?厨房有莲子汤。”
  宣荷忙拦她:“叫丫鬟去拿就是,公主别跑来跑去的,倒出一身汗。”
  赵宜安怎么会听她的话?抬手朝她一挥,转身出了房。
  她竟忘了,从前的湖阳公主是何脾气。
  和事佬莲平不在,能劝下湖阳的元嬷嬷也不在。宣荷一时有些淡淡的惆怅。
  叫她一个人应付从前的湖阳公主,还真是,大难临头。
  难的不止是宣荷。
  金缕立在一旁,瞧着桌边坐着的赵宜安,慢条斯理剥荔枝。
  剥出一手荔枝汁。
  玛瑙碗里存了半碗赵宜安剥好的成果,她将里头的核也挖了出来,因此剥出来的荔枝支离破碎,一瓣瓣裂在玛瑙上。
  金缕无声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敢劝阻。
  横竖娘娘开心就好。
  只是赵宜安很快就不开心了。
  她耐着性子剥了一整碗,荔枝肉满满当当堆成小山。赵宜安拍拍手,随口道:“送去……”
  戛然而止。
  金缕不解:“娘娘要送去哪儿?”
  赵宜安忽然恼起来:“不要叫我娘娘。”
  金缕一惊,忙跪下认错:“奴婢嘴笨,请公主宽恕。”
  坐着的人并未理睬她,倒是身后的婢女端了凉水上前。
  赵宜安愤愤洗了手,最后道:“送去给宣荷,都让她吃。”
  又起身走到屏风后,再没出声。
  金缕跪了半晌,见里头没了动静,思忖了一阵,慢慢起身,使了个眼色,悄悄将人都领了出去。
  不忘将一大碗荔枝碎带上。
  湖阳公主发了脾气,从来都无人敢迎面而上的。
  赵宜安侧躺在榻上,转身向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窗外芭蕉静静立着,四周霎时陷入沉寂。
  过了许久,才听见赵宜安用嘴巴小小吸了口气。
  又将脸埋进锦被,再也不动了。
  *
  先是被赵宜安灌了一大碗鲜甜的莲子汤,才过了半个时辰,金缕又满面笑意送来一大碗荔枝肉。
  宣荷坐在榻上,嘴角抽动:“这是公主剥的?”
  “是。”金缕最会扮笑脸,“是公主亲手剥的,说送给宣荷姑娘进补。”
  金缕也没必要扯谎。
  宣荷硬着头皮接下:“摆在桌子上罢,我一会儿就吃。”
  金缕便叫婢女放在小桌上,而后要退出屋子。
  宣荷却忽然叫住她。
  “宣荷姑娘还有何事?”
  宣荷瞧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金缕姑姑,从前似乎是跟着孙越妩进宫的?”
  孙越妩是孙太后的名讳。
  金缕嗓音含笑:“是,宣荷姑娘该见过我许多次才是。”
  赵宜安再不喜欢孙太后,过年过节的家宴上,到底避不开她。宣荷跟着赵宜安,自然也会遇见同孙太后形影不离的金缕和金钗。
  “哦……”宣荷长长应了一声,“姑姑果然慧眼识珠,知道该站在哪里,才有的路走。”
  金缕但笑不语。
  宣荷自然不是要问这个,见金缕没了应答,她便单刀直入:“既然如今姑姑在陛下身边伺候,大约也能知道陛下所想。”
  她顿了顿:“眼下尘埃落定,陛下又有何打算呢?”
  公主不是昭帝亲生,宣荷其实信得七七八八。但这才是棘手的地方。
  没了这层身份护着,四皇子也无权势可用,公主还不是任由赵陆捏圆搓扁么?
  况且金缕这样从小跟着孙太后的人,赵陆都不知何时策反了她。这样心机深重又善伪装,还善笼络人心,想起从前公主欺负他的场面,宣荷真是如履薄冰。
  当初要是早些让公主成婚就好了。
  但记起温祁元所为,宣荷又怒极。
  竟无两全之法。
  宣荷正怅惘,就听金缕笑道:“天子所思,岂是奴婢们可猜的?宣荷姑娘莫要为难我才好。”
  又道:“东西既送到了,我也不打扰姑娘休息。”
  语毕,干干脆脆领着婢女们出了门。
  留下宣荷暗自纠结。
  *
  养心殿。
  “心机深重又善伪装”的天子,端坐在蟠龙宝座上,面色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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