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偏心——梨仔
时间:2019-08-17 08:10:00

  下首无权无势的四皇子赵郗,略低着头,抿唇一言不发。
  半晌,赵郗才张开嘴:“我……”
  但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赵郗怒道:“你怎么不杀我?”
  “善笼络人心”的赵陆一愣,反问:“我为何要杀你?”
  又忽然明白过来赵郗的意思,赵陆微微垂下眼睛:“当时我来不及阻拦,等知道时,太子……还有赵阮,都已没了。”
  况且他也没有依傍,能从中周旋,让赵郗侥幸逃脱已是极限。
  赵郗不语,过了几息,他才道:“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但知道真相的人俱已亡故,湖阳一事,全是随你胡诌。”
  虽这样反驳,赵郗也隐隐知道不是胡说。
  譬如湖阳生得貌美,却与昭帝还有他们兄弟一点也不像,长大后的眉眼倒有几分随了沈延方。推及她出生的日子,也对不上对外所说丽嫔同昭帝相遇的时间,只推到早产头上。因为是位公主,当时竟也无人深思。
  听见赵郗如此说,赵陆下意识皱眉:“我并未胡诌,父皇同沈将军的书信可证。当年替丽嫔接生的嬷嬷,我也快找到了。”
  去年宫中疯传湖阳非昭帝亲生,孙太后就有心去找接生的嬷嬷求证。但时移世易,找了一两次杳无音信,孙太后也就放弃。横竖那时宫里她说了算,赵宜安是不是亲生,还不是孙太后一句话的事情。
  没想到却是赵陆屡败屡战,最后寻到了人之所在。
  赵郗全程就没过放松的时候,听见赵陆讲话,只道:“难道你要这样对湖阳去说么?”
  赵陆虚虚握拳,又慢慢松开:“自然……不妥。”
  “很不妥。”赵郗落井下石,又说,“湖阳才恢复记忆,等她调养好了身子,我或许要带她离开。”
  赵陆一惊:“她已不是你妹妹。”
  “她怎么不是我妹妹?”赵郗反问,“我看着她长到十七岁,她就是我的妹妹。”
  赵陆不想放弃:“总要问过宜安。”
  “你别侥幸了。”赵郗转开头,不想同他拉扯,只道,“出来一天,湖阳必定想我,告辞。”
  说完便起身走出暖阁。
  一时暖阁内只剩赵陆,赵郗的话翻来覆去在他心中打转。他忍不住闭上眼,朝后靠去。
  别侥幸了。
  金公公回来时,就见赵陆倚在宝座上,闭着眼睛一声不发。
  他吓了一跳,忙上前询问:“陛下?”
  赵陆睁开眼,先恢复了坐姿,又平静问道:“人送到了?”
  金公公松了口气,回道:“送到了,金缕也留下了。”
  赵陆便点头:“那就好。”
  金公公垂下头,没了声音。
  赵陆等了一会儿,自知这是赵宜安无话转达的意思,便挥了挥手,叫金公公退下。
  赵郗说,赵宜安一日未见他,必定想他。
  那赵陆呢?
  离开他那么久,只在映天的火光中匆匆一会,背着光面目模糊。
  她会不会想他?
  还是庆幸,自他身旁逃脱。
  忽觉无力,赵陆合上眼,任由四周陷入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发包奥
 
 
第95章 从前
  花园正翻修,山坡上围了长长的帷幔,好将劳工与府上女眷隔开。姚沐在凉棚里待了一个多时辰,觉得太晒,又躲去了花厅。
  花厅里摆了一大缸子冰,里面湃了各类瓜果,姚沐嗅着果香,正昏昏欲睡,仆人推门来回:
  “四皇子回来了。”
  姚沐一个激灵,从卧榻上坐起,他动作迟缓揉了揉脸,嘀咕道:“关我什么事?”
  但是热闹不能不看。
  姚沐三两下回了神,出门偷偷猫在墙下,只瞧见赵郗在道上快步离开。
  他回头,问仆人:“什么时辰了?”
  “回忠勤伯,刚过了申时。”
  那还早得很。
  姚沐揉着后脑,又回去花厅,睡了个天昏地暗。
  *
  从赵陆那里出来,赵郗一刻未停回了皇子府,他脚步飞快,也不知在担心什么。
  赵宜安住在凉秋院,赵郗一进门,就直奔卧房而去。
  檐下支使婢女洒水的金缕,听见门口动静,连忙上前行礼。
  “四皇子。”
  赵郗一顿,他上下打量金缕,轻嗤道:“原来是你。”
  不过此时说什么都无用,赵郗不想同她耽误,绕过金缕就要往里走。
  金缕暗暗将人挡住:“四皇子,公主正午歇,还是莫去打扰。”
  赵郗皱眉:“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倒把人睡傻了。”
  他伸手格开金缕,步子一迈,就进了妹妹的卧房。
  卧房里凉意阵阵,在太阳下骑了半天马的赵郗浑身一阵惬意,呼了口气,悄悄走近了屏风。
  赵宜安就趴在锦被里,帐子也未放下,安安静静没一点声儿。
  赵郗放轻了步子,走了几步又觉不妥,他该换身衣裳来的。现下也不能在妹妹面前脱了外衣,只好装模作样掸了几下并不存在的尘土,然后猫下腰,坐在了榻边。
  赵陆同他说了许多,又摆出人证物证,将事情明明白白一锤定音。
  从小捧在手里的妹妹原来不是父皇亲生,赵郗并不觉因此疏远。他看了她十七年,以后也会好好看下去。
  在榻边坐了一会儿,赵宜安似乎躺累了,翻了个身,将被子里的脸露了出来。
  赵郗眉梢一挑,不自觉露出笑,伸手在妹妹头发上虚虚揉了一把。
  眼神温柔。
  然后手指向下,干净利落捏住了妹妹的鼻子。
  赵宜安倏然蹙眉,挣扎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见是赵郗,她毫不客气将他的手拍开,语气娇憨:“谁让你进来的?我在睡觉。”
  “都申时了,再睡就真的变成小猪了。”
  赵宜安皱着鼻子:“我才睡了一会儿……”想事情想得心烦,最后竟慢慢睡了过去。
  “别睡了,一会儿晚上倒闹腾睡不着。”握着赵宜安的手臂,赵郗将她拉起,“我跟你去外头走走,醒醒神。”
  赵宜安不满,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这么热的天,谁要去外面?”
  “那咱们去花园逛逛,那里有凉亭。”
  “花园正种树呢,帷幔遮了那么长一圈,傻子哥哥。”
  赵郗不依不饶:“那、那就在院子里走走。”
  “不去。”
  赵郗眼神哀怨,又退让一分:“只在芭蕉树下坐坐,总行了吧?”
  闻言,赵宜安停下动作看着他,赵郗眼巴巴与她对视。
  过了一阵,赵宜安忽然说:“去小花园。”
  *
  赵郗一手抱着竹筐,一手举着伞,任劳任怨跟在妹妹身旁。
  小花园是凉秋院自带的院子,不大,只挖了一个池塘种荷花,边上搭了秋千,还有一座小小的亭子立在一边。
  既然赵宜安要去,金缕便吩咐下人,在亭子里挂上竹帘纱帐,一来遮阳,二来挡一挡花草间的小飞虫。
  等到了地方,赵郗放下东西,瞧见竹筐里有一条编了一半的穗子。
  他拎起来细瞧:“是给我的么?”
  赵宜安托腮坐在桌边,闻言头也不回:“打坏了就给你。”
  赵郗便嘿嘿笑:“那可一定要打坏。”
  闻言,赵宜安抬起头,将他手里的穗子拿回来:“我要接着做了。”
  一面说,一面又去竹筐里搜罗合适的珠子。
  价值千金的宝石珍珠,就这样随意散在竹筐里,赵郗竟也不觉奇怪。
  他帮着妹妹挑拣:“用这个,我喜欢这颗。”
  赵宜安便摊开手接过去,仔细比划该放在哪里。
  一时间静默无言。
  赵宜安是新学,动作不甚熟练,将几缕丝线拆了又打,打了又拆,珍珠也骨碌碌溜出来,赵郗不厌其烦,一遍遍替她捡回竹筐里。
  半晌,他问:“谁教你的这个?”
  赵宜安并不抬头,只答道:“应秋。”
  是赵郗不认识的宫女。
  听见妹妹的话,赵郗伏在石桌上,也不开腔了。
  随从的婢女被遣至墙边,听不见凉亭里说了什么。
  日渐西落,赵郗觉出微微的困意时,忽然听见妹妹问:
  “不与我说么?”
  赵郗霎时一个激灵:“什么?”
  赵宜安盯着手上已经错结的络子,小声又说了一遍:“不与我说么?你和赵陆说的话。”
  赵郗勉强扯出一个笑:“我同他并未……”
  “那我自己去问他。”
  赵郗跳起来:“不可!”
  低下头,赵宜安望着他,眼底已氤氲了湿意。
  只一瞬,赵郗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垂下眼,缓缓坐回椅子,轻声道:“是沈将军。”
  赵宜安睁大眼睛:“丽嫔……”
  赵郗蹙眉,像从前昭帝提醒赵宜安那样提醒妹妹:“你该叫她母亲。”
  又接着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丽嫔,本来就是沈将军的妻子。”
  沈延方弃文从武,又千辛万苦留下一支沈家军,孙氏深为忌惮,行军途中屡屡作乱,万幸沈延方都一一避过。但他也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孙氏对付不了他,却可以对付他在京城的家眷。
  吴清乔那时才有了身孕,沈延方思虑多日,千里迢迢赶回京城,当面将她托付到昭帝手上,请他务必保全自己的妻儿。
  再然后,薄暮一役,大周险胜,沈家军却全军覆没,沈延方也折损其中。
  昭帝隐约察觉不对,但他迫于孙氏压力,只能暗地里遣人调查。
  那时吴清乔已被昭帝换了身份,接到宫里照顾。沈将军马革裹尸的消息传遍大周,吴清乔自然也知晓了这件事。
  她本来就体弱,等到十月怀胎产下赵宜安,很快就撒手人寰。
  “你那时还小,被送到母后身边照顾。她勉强来瞧过你一次,还摸了你的手和脸蛋。”
  赵郗轻轻笑着,像是回忆起了当时景象。
  丽嫔很温柔,也很虚弱,才入秋,她就已披上了羽纱鹤氅,整个人瘦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难得出门,高皇后将尚在午睡的赵宜安抱出来,微微笑着递与她看。
  “可能睡了,母亲来了也不醒。”
  丽嫔也跟着轻轻笑:“由她睡罢。”
  高皇后又说了平日吃喝如何,还道太医日日来看,说公主长得很好,以后也必定平安健康。
  丽嫔注视着闭目熟睡的小婴儿,忍不住抬起手,刮了刮她的脸蛋。
  赵郗就扒在妹妹襁褓边,一会儿看看丽嫔,一会儿看看妹妹。
  他忽然将手伸进去,握着妹妹的小手出来:“摸这个,好玩。”
  丽嫔微诧,但也顺着赵郗的话,珍而重之,把赵宜安肉嘟嘟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
  “咦?”赵郗疑惑,“怎么没有了?”
  从前他去摸妹妹的手,妹妹都会牢牢抓住他的手指。
  高皇后便笑:“妹妹长大了。”
  赵郗似懂非懂,继续扒着高皇后的手,望着妹妹。
  妹妹生得玉雪可爱,赵郗一直都忘不了,也忘不了,那时拉着妹妹的手,一面笑着,一面竟慢慢滴下泪来的丽嫔。
  一时语毕,赵宜安手上还抓着方才打坏的络子,赵郗呼吸几回,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都过去了。”
  “我想……”赵宜安抬起眼睛注视着他,“我想去看看母亲,还有……父亲。”
  赵郗一愣,又很快应下:“我叫人去安排。”
  听到他的回答,赵宜安点了点头。
  将络子放回竹筐,赵宜安道:“回去罢,太阳都落了。”
  赵郗腆着脸凑上来:“是不是打坏了?要送给哥哥了罢?”
  赵宜安正低落,见哥哥如此,忍不住伸手将他挡开:“想得美。”
  倒是和缓了不少。
  赵郗不依:“说好了,要是坏了就给我的。”
  “还没坏呢。”赵宜安抱起竹筐,几下绕过人,朝着前面回去,“你等明年再来罢。”
  赵郗霎时垮下脸来,一面追上去一面不满:“说话不算数,我可不带你去了。”
  赵宜安忽然停住脚。
  “怎么了?”赵郗追上她,“我说着玩的。”
  赵宜安看着他,像是想到一个了不得的主意,哼道:“不带就不带。”
  赵郗一惊,仔细打量妹妹神色,见她并不是生气,才放松下来,与她犟嘴:“我不带你谁带你。”
  “赵陆啊。”
  赵宜安抛下三个字,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郗愣在原地,很快又反应过来往前追:“好宜安,哥哥说着玩的,哥哥怎么可能不带你去呢?”
  轻飘飘将眼神掠过,赵宜安一本正经:“我可不是说着玩的。明天就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去找小陆。
  我真滴很想虐的(流泪
 
 
第96章 玉禧殿
  第二日,赵宜安尚未起身,就听见赵郗扒在门外哀哀唤她。
  “宜安,哥哥错了,你想去哪儿哥哥陪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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