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不在意自己湿着头发、还有心思开玩笑的钢琴家如此不珍惜自己身体的行为让小提琴家彻底炸毛了。嘴角抽搐几下后, 便快步冲上前去。
她俯下身用双手捧起李斯特的脸, 顺势向自己这边一带, 就把他拉起来坐正了。
“麻烦尊贵的钢琴家先生稍微低下头好嘛。”
手指托好布巾, 仔细地开始用指腹研磨蘸擦他头顶的发根。
“记住你才大病初愈不久, 你应该不会想要回归病床?”
钢琴家有些诧异小提琴家忽然上手熟络的动作,印象里这位小姐十分含蓄害羞。
是了,你不知道, 与本性相比,她更看不过音乐家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
“健康对音乐家本就十分重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能好好追求音乐。”
不是什么动人的话语,亦不是说教,只是些细碎平常的絮絮叨叨,能让人瞬间就能感受被人关心的温暖。
“嘿,你在听吗,李斯特?”
莫不作声的钢琴家让小提琴家的停止了动作,手指定格在上一秒为他擦拭耳边发梢的姿势。
他抬起头,就那样与她的视线交汇。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她就逃不开了。
“弗朗茨。”
他对她念出自己的名字。
“什么?”
她不解他的意味。
“你叫错了,不是‘李斯特’,是‘弗朗茨’。”
“唉?”
“就在回来的路上,你还叫过我的名字......”
他的眼神开始跳跃,温柔的笑容从嘴角蔓延开来,那股迷人的风度肆意播撒着伊甸园红苹果般的惑人气息。
咚、咚、咚,心脏的跳动频率仿佛渐渐从慢板变成急板——
“再一次呼唤我的名字吧,夏洛琳。”
绚烂凝重的震音在脑中炸开,她才发现自己和他究竟维持着怎样一个姿势。
持弓揉弦向来平稳到可怕的双手突然颤抖不已。柔顺漂亮的金发从布料间滑出,散落在指尖上,挠在心弦上。
慌乱间她似乎感到自己的手指触到了他的脸颊——和自己对视的眼神更深邃了。但在夏洛琳脑中闪过的念头,竟然是李斯特的脸和发,好像高级丝绸......
“夏洛琳!”
他有些不满这良久的走神与沉默,用声音唤回她的注意。
那双不容拒绝的眼睛里有着万千星子——
心脏被重音记号标记了心跳——
呵,躲不过了。
“弗朗茨!”
急促、紧张、慌乱地叫出他的名字。
李斯特听见最期待的回应,代价却是失去视野——夏洛琳将擦发巾铺盖在他头顶,遮住了他的眼睛,移走了他耳边的双手。
“弗朗茨......”
少女羞怯懊恼的声线有些沉醉迷人,他在布料的遮掩下任由惊讶从眸子里溢出。
“你......你自己擦。我......我去煮姜茶!”
小跑一段的足音听了下来,她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颤抖得不像样子:“如......如果热水、送......送到了,立即、去......清洗,记住了!”
飞快下楼的声音传来,她离开了。
他倏地倒靠向沙发,扯下碍事的巾帕,右手扶上额头盖住眼睛。
“夏洛琳啊......”
呢喃的自语道出了名字却隐去了下文——
和那些热烈奔放的巴黎夫人小姐不同,你真是纯情可爱到让人......
觉察自己似乎产生了什么可怕的想法,他起身奔向作曲桌翻开柜子拿烟点上猛吸,剧烈的动作幅度让他第一次被烟呛到。
上帝啊,一会他就去教堂向神父忏悔!
然而他未察觉,嘴角扬起的微笑泄露了他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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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琳哆哆嗦嗦地在楼下借用厨房熬好了蛋花姜汤,哆哆嗦嗦地付了钱,哆哆嗦嗦地端上楼,哆哆嗦嗦地要求李斯特喝掉。
这个时代她想不出更好的预防感冒着凉的措施了,只能祈祷姜汁和热水能成功地引来上天的垂怜。
为音乐家的柔弱的小身板哭泣。
真的不能生病,她不想尝试这个时代像巫术一样的医生药剂。
当然还有昂贵的诊费!
空气里似乎有着还没散开的烟味,她使劲地嗅了嗅,不由地皱起眉。
李斯特故作镇定,将夹过烟的右手背在身后。
刚才思绪繁杂的他忍不住抽了根让自己冷静下来,吸了一半才想起来不对,赶紧毁尸灭迹。
他知道,夏洛琳不喜欢烟味,十分抗拒。
最近他开始注意场合,不管她在不在,都习去窗边抽。只要看到她了,第一反应就是把烟掐灭。
没有缘由。即使他对烟草有些迷恋。
“我好像闻到了烟味?”
“错觉。向你保证我没有,要过来检查一下吗?”
他镇定自若、大言不惭。
她宛若石化、脸颊炸红。
“你......这是你家,你可以随意吸烟,我真的不介意啊。”
和他住在一起这些天,她竟然不可思议地可以忍受烟味。
她一跺脚,强壮镇定:“我、我去清洗一下,完了准备动身去奥罗歇。那碗姜汁,请务必趁热喝掉!”
客厅终于只留下了李斯特一人。他端起碗,浓郁的生姜气息就着漂亮的蛋花宛如金菊华丽盛开。
仰头,微甜的口感和姜汁的辛辣,混合着绵薄柔嫩的蛋花,一下口就能感觉到汤水中迸发的暖。
李斯特将空碗放在桌上。取了把伞放在旁边,附上一张“带走它”的字条,率先出了门。
很好,今天忏悔的项目又要多加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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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贴心的李斯特先生,今天巴黎的雨就没停过,这把伞真的帮了大忙。
回到家的夏洛琳取好提琴开始补上今日的练习,没拉几首乐曲就看见李斯特回来了。
他有些跌跌撞撞的步伐让她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她停下演奏,凑到他跟前。
还没等她开口,李斯特就一个踉跄失去重心。夏洛琳伸手给他支撑,不料他却摔进她怀里。
体温高得异常,他这是发烧了!
“李斯特,你怎么了?”
“弗朗茨......夏洛琳!”
她有些无奈:“弗朗茨,你在发烧知道吗?”
他终于满意,在她肩上“嗯”了一句。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麻烦你送我回房间可以吗?”
李斯特有些迷迷糊糊,被夏洛琳扶到沙发坐下。
“我去给你收拾一下,等我回来。”
真正把他送到卧室安置好,已是一刻钟之后了。
头上敷着冷毛巾的钢琴家看到她松了口气,迷蒙着问道:“夏洛琳,你是真的不介意我吸烟吗?”
“是的,弗朗茨,你吸烟,我不介意。”
“那好,在那边柜子里有火柴,帮我拿一下,我想吸一根。”
他在枕头下摸出一根烟衔在嘴里。
“什么?!”
“我现在脑子很乱,有一大群蜜蜂在里面演奏交响曲,但它们走调得厉害。我想吸一根,保持冷静。”
“先生,你是发烧了,还伴着头痛!你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烟草!”
“夏洛琳,不平静下来我闭不上眼睛,让我吸一根好不好?”
“不好!你现在是病人,吸烟?你还想不想好了?”
“......”
“不吸烟,我拉琴给你听好不好。”
他的眼睛突然有了些期待。
“把烟给我,弗朗茨。”
“不,你先拉,完了再给你!”
生病的钢琴家一点都不似平日的成熟,性子来了就跟小孩一样。
夏洛琳无奈地笑了笑,坐在他床边,给琴装上弱音器,演奏给他听。
轻缓的琴音驱散着他脑中的嘈杂与轰鸣。仿佛耳边的轻语呢喃,又似遥相诉说的心语。弦上的颤音让他迷醉,有些伤感的音符却温柔得让心都化了。
他笑了笑,竟然是他喜欢的作曲家的曲子。
舒伯特的小夜曲(F.Schubert:Sengesang No.4 Stand“Leise flehen meine Lieder”D.957),只有一把小提琴太孤单了。
“夏洛琳,我想弹钢琴......”他取下烟支握在手中。
“那就好好休息。烧退之后你可以弹到尽兴。”
“还是这首曲子,换我给你伴奏。”
“嗯。”
“如果你忘了,我就把家里的烟全吸光。”
“......”
看着终于闭上眼休息的李斯特,夏洛琳取下他头上的毛巾,他的额头没那么烫了。今晚的钢琴家简直幼稚得像个讨糖的小孩子。
收拾好一切后暗自在心中咬牙切齿。
戒烟!必须把给李斯特戒烟排上日程!
呵,两位被外物懵逼了双眼的音乐家,你们怕不是忘了——
小夜曲,即为夜歌。
除了夜安的意味,在中世纪,它是有情人在城堡下清唱的恋歌。
作者有话要说: 能在这里和小天使们相见真的太好了,谢谢你们愿意听新人蠢夏讲这个音乐家的故事。
我会努力把这个故事写好!
小天使们,我向你们宣告:今天,就让我们把发糖进行到底!
第一颗糖,请收好~
吃糖第一问,李斯特今天要在教堂反省几条今日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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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请你听音乐会!小提琴家
当夏洛琳下定决心要消灭李斯特家中所有的烟草时, 她大概率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演变成一场长久的拉锯战。和钢琴家的烟瘾斗智斗勇,也是其乐无穷来着。
她一点都不意外, 第二天一早, 就看到并没有痊愈的李斯特端坐在钢琴上等她。
钢琴家雷打不动每天晨间的练习。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和身体是否健康无关,自律到深入骨髓。
“弗朗茨,再过半小时你就回房休息。”
她完全理解他的意图。练琴这件事,一天不练自己知道, 三天不练听众知道。
不过理解归理解, 她还是会提醒他充足休息,毕竟他还在感冒期。
李斯特停下了钢琴。脑中突然出现的阵痛阻碍了他清明的思维。他站起来掏出烟盒,去桌上拿火柴。
夏洛琳被这阵操作震惊得哑口无言, 这个人对烟的依恋感有这么强烈吗?情急之下她架好提琴, 拉出一段有误的小夜曲。
“夏洛琳, 第二小节你错音了。”
他停下拿烟的姿势,那个别扭的音符在他敏锐的听觉下无所遁形,出言提醒她。
“是吗?”
见李斯特并没有放下烟支, 夏洛琳继续拉这段, 却把后一小节又故意错音。
“不对, 你今天状态不好吗?怎么会范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似乎放弃了吸烟的念头, 注意力被转移到她的小提琴上。
“大概是吧, 我的脑子有点乱,记不起来准确的乐句了......”
很好,他快放弃吸烟的想法了。她随意找了个借口继续促进这良好的事态。
“听好了, 小夜曲是的音符走向是这样的。”
钢琴家把烟盒搁在桌上,坐到钢琴边给记不清旋律的小提琴家纠错。
舒缓的音符在钢琴上美的像诗一样。这个人即使病着,对演奏钢琴还是那样一丝不苟呢。
她偷偷过去把烟盒藏进自己外套的口袋,计划成功。
钢琴的声音没有结束,夏洛琳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他昨晚讨糖式的行为。既然没收了他的烟盒,那就补偿他一段合奏吧。
钢琴的询问完结,李斯特刚准备让夏洛琳重奏一次,小提琴的声音就在背后响了起来。
角色突然转换,《小夜曲》重新回到了开始。只不过小提琴变成了主角。
琴声里有邀请的意味,李斯特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遗憾。现在钢琴就在手下,不必再让小提琴孤单。
钢琴顺势甘愿成为伴奏,因为她的琴声值得,因为和她一起演奏音乐是一件快乐的事。
合奏让清晨的时光多了些温情的颜色。随着音符的休止,钢琴家刚晴朗一些的心情被突然发作的头痛毁了——他的体温又开始升高,大脑又开始嗡鸣了。
想找回清醒状态的李斯特摸了摸桌面,烟盒被人收走了。
他有些讶异地看向夏洛琳。
收到李斯特的目光,原本有些心虚的她立马推着他进卧室。
“练琴结束了,你该休息了,快去趟好!”
无奈的钢琴家被一路护送回房,虽然大脑昏沉地像灌了铅,但他却不受控制地上扬了嘴角。
小提琴家动作迅速,坚决不给他问烟盒下落的机会。
等李斯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卧床静躺的状态了。夏洛琳给他掖好被子,将房内的窗帘拉开一半。
不暗不亮,房间的光线刚好适合人静养。
“夏洛琳,我很难受。”
他的声音毫无精神,立即就吸引了刚弄好窗帘的夏洛琳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