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子妃应下,“儿臣记下了。”
但想了想,又说:“只是,若是她早对儿臣起了疑心,儿臣又如何……”如何能再算计得到?
太子妃话没说完,但皇后明白。
皇后说:“这件事情,本宫自有安排。都到了宫外,荒山野岭的,本宫就不信,她还能那么命大。”
太子妃眉心蹙起,却是紧紧咬着唇,没说话。
既是秋狩,陛下自然是组织了各种狩猎活动。皇后娘娘也不甘落后,也组织了女子狩猎活动。
大荣王朝素来民风开放,尤其到了本朝,因为有摄政皇后在,女子地位更是比历朝要高一些。皇后组织女子赛马狩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所以,陛下倒是没有反对。
叶榕一早便知道皇后的意图,所以,她早早的便吩咐了身边的桂圆替自己给隐在暗处的暗卫传了个消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宋家与嬴家的矛盾分明是越来越深了,此刻若是宋家有机会抓住嬴王府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
哪怕这个机会来得蹊跷。
叶榕让暗卫把一张写有皇后与太子妃预谋的字条以箭的形势射进宋珂营帐内,叶榕想,嬴宋两家矛盾其实是一触即发的。宋珂得到这个消息,必然会想法子告知自己娘家人。到时候,有宋家人帮她暗中盯着皇后一党,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更何况,她背后还有魏昭在筹谋。
叶榕信魏昭,所以即便知道此去凶险,她也义无反顾。
狩猎的时候,自有人引着叶榕去荒芜偏僻之地,同时,自然也有人悄悄递了消息去给顾旭。顾旭虽然知道其中有诈,但总归心中放心不下,所以,还是打马赶了来。
叶榕此刻所呆的地方,是一个悬崖口,她是追着一只野兔一路跑到这里来的。但到了地方后,野兔却不见了。
正要往回走,却突然的有冷箭朝自己射来。
叶榕虽会骑射之术,却不通武功,觉察力也没那么灵敏。直到朝她射来的箭被另外射过的箭暗中劈成两半掉落在她面前后,她才知道原来已经动手了。
有铁蹄砸在地上的声音,叶榕循声望去,见远远一人骑在马上飞奔而来。那人一边骑马一边举着弓箭,目光十分警觉严肃。
“顾将军,这边的人就先交给你了。”说话的是宋家的人。
宋家公子骑着大马,远远朝顾旭喊了一声后,便使劲一马鞭抽打在马屁股上后,就疾驰而去。宋公子目的不是救叶榕,他是抓暗中放暗箭的人。
见顾旭过来,叶榕正要走,却听得另外一个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
“榕儿。”
是魏昭。
虽说有暗卫护得她周全,但魏昭到底不放心。所以,他人到底还是亲自赶了过来。
看到顾旭,叶榕本能想躲。但看到魏昭后,叶榕明显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立即甩鞭子纵马迎了过去。
离得近了,二人皆翻身下马来。
“二哥。”叶榕喊一声后,就主动扑进他怀里。
魏昭将人搂住,紧紧抱着。一点点收力,抱得紧紧的,他垂着眼眸,一脸的清冷严肃,跟她道歉说:“对不起,榕儿。”
叶榕却不明白他为何道歉:“怎么了?”
魏昭说:“我就不该让你身涉险境,今儿之事,太过危险。下一次,绝不可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榕却反倒是挺高兴的:“这有什么?能为你做点事情,我自己挺高兴的。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吗?二哥暗中派了人护着我,我又能有什么事?”
“万事筹谋,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魏昭表情依旧清冷严肃,他双手捧着妻子的脸,认真又深情,“等回去后,你想怎么罚我,都成。”
叶榕有些娇羞,点点头。
魏昭单手搂着她腰,一侧头,看到了不远处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顾旭。从前魏昭或许对顾旭还有敌意,但今儿见他力护自己妻子,魏昭心中是感激的。
同时他也在反思自己,为何如今的顾旭能在危急关头不管不顾救阿榕,而他却忍心让她周旋在这等危机之中呢?
便是她愿意的,主动求着的,日后这样的事情,他也是不会再允许的了。
这一路飞马狂奔而来,天知道他有多担心。他是信得过她的聪慧与手腕的,但信得过不代表舍得。
魏昭握住妻子手,朝顾旭走去,倒是认真感激道:“今日之事,多谢顾将军。日后,我魏昭必登门道谢。”
顾旭没有下马来,闻声也没说什么,只目光朝叶榕那里瞥了眼后说:“既是魏二爷来了,顾某告辞。”
说罢,甩鞭子打马,立即就走。
顾旭走后,见左右没人了,叶榕不管,只依偎在男人怀里有些舍不得分离。魏昭说:“我送你过去。”
叶榕担心问:“你这般急匆匆赶来,万一有人疑心怎么办?”
魏昭说:“有人给我射暗箭扣了字条,让我前来搭救。”
叶榕眼睛一亮:“如此说法,倒是能与宋家的口供统一,也让人更信服一些。”
“你以为呢?”魏昭与她共骑一马,叶榕坐在他胸前,他脸挨着她的脸。
也没有骑得多快,二人只晃晃悠悠朝行宫方向去。
宋家人抓到了暗中放冷箭的人,捉了一个活的,另外几人全部在嘴中藏了毒,事败后,皆服毒自杀了。唯一的活口,是宋家公子拼死救了下来的。
带着活人,宋公子先去了御前将事情悉数禀明圣听,且夸大其词说:“陛下仪仗,数千禁卫军跟随,竟然能混入刺客,不知是禁卫军统领的失职,还是刺客头头的身份实在是大。今儿刺杀魏国公府二奶奶怕是误杀,真正意图说是在陛下,也不为过。”
陛下朝一旁皇后看了眼,没说话,只吩咐此案严加彻查。
案子一查便是月余,宋家果然不是吃素的,没叫魏昭失望。只用月余时间,最后矛头便全数指向嬴王皇后一党。
一切证据皆指向皇后,案子的主动权在宋家手上,明显陛下也是有心想办嬴家皇后一党的。嬴凤不愿自己姑母受此等屈辱,最后无奈,去御前亲自承认了自己的罪责。
“母后病了,求父皇不要再责难母后。这件事情,全是儿臣的错。”嬴凤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选择站出来把一切罪责全往自己身上揽的,她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一人而解大家困境的准备。
连太子都惊讶,忙说:“太子妃,此事与你何干?父皇也没说是母后。”
这还用说吗?宋家打的什么主意,陛下又打的什么主意,还用说吗?再说,那宋家不是一条条一项项,都拿住证据了吗?
嬴凤抬眸看向太子:“此生能与你结为夫妻,我很知足了。殿下,我们的情分便走到这里吧。”
说罢,嬴凤忽然从阔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
“不要!”太子喊。
但太子明显动作慢了一步,好在是一旁的顺王眼疾手快,袖中弹出个暗器来,一把打掉了太子妃手中的匕首。
“哐当”一声,匕首落在了地方,一声脆响。
高宗抬眉瞅了眼顺王,顺王只略弯了弯腰,没看高位上的那位天子。
“行了,也无需在朕这里演戏。”高宗喊了人来,“把太子妃押下去,事情真相具体彻查清楚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瞥了眼太子,高宗特意叮嘱:“包括太子。”
“父皇!”太子欲求情。
虽说嬴凤不是太子想娶之人,但毕竟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又做了夫妻,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真情在。太子是最为难的人,他夹在父皇与母后之间,夹在朱康王朝与嬴家之间,他做任何决定其实都需要痛下决心。
叶榕正临窗而倚,魏昭从外面回来了。看到人,叶榕立即搁下手中正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冲尚在院子中的男人打招呼。
“二哥今儿回来得倒是早,晚饭还没好呢,你怕是要等会儿了。”
魏昭三两步便跨入了内屋,给叶榕带了个消息来:“太子妃被关了起来。”
叶榕沉默。得到这个消息,其实她心情还挺沉重的。
说到底,其实她跟嬴凤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若不是所在的立场不同,叶榕觉得,她应该可以和这位太子妃做朋友。
“陛下定罪了吗?”
“还没有,只是交代关了起来。”魏昭素白大手轻轻握住茶壶把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方说,“但太子妃被关押,这个理由,也足够了。”
叶榕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被关押,便是嬴王府可以“造反”的理由。
第155章
叶榕既然知道魏昭的身份, 也明白, 于他的立场, 他是必须走上这一步的。且不说是不是为自己父亲报仇, 就算他愿意放下一切去过简单的日子, 但他先太子遗孤的身份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 若他不筹谋着先发制人,有朝一日必然会受制于人。所以, 谋大事这种事情上, 叶榕从来都是与他一条心的。
也不会圣母到为了满足自己的怜悯之心而劝他放弃目前的一切, 她能做的、会做的, 就是拉着他的手,陪他一步步走下去。
叶榕明白魏昭一步步谋算下来的目的在哪儿,他这个先太子遗孤若是想名正言顺,就必须揭露今圣当年的一切恶行, 必须洗刷先太子的罪名。可要揭露今圣罪名,那么首先要做的, 就是让陛下与如今的嬴王把暗斗变成明斗。
若是他们之间离了心, 内斗了,那么, 他只要作壁上观收渔翁之利就行。
其实如今的局势十分紧张, 大有种剑拔弩张的驾驶, 但魏昭始终都很淡定。他轻啜了口茶,抬眸朝对面妻子望了眼,而后搁下茶盏来道:
“或许也无需我出手。”
叶榕道:“二哥的意思是陛下会出手吗?”
魏昭说:“陛下特意让宋家人去查办此案, 且给了宋家极大的特权,明显是故意针对嬴王府和皇后的。如今明明有证据,但陛下却按捺不动,并不是他恋着皇后旧情,而是怕一旦动了皇后和嬴家,曾经跟随他一路打杀闯将过来的旧臣心腹会心寒。”
“他也知道,嬴家要么不动,要动的话,就得一棍子打死了让嬴家再无翻身之地。可如今的情况,明显不至于把嬴家打得死死的。既然不能一棍子打死了,那么,不如不动,因为一旦动了,裂缝就在了。”
叶榕接着他的话说:“所以,能真正把嬴家一棍子打死了的理由,只能是嬴王举兵造反?”
魏昭点头:“这些年来,嬴王什么心思,陛下心里再清楚不过。或许,陛下比嬴王他自己还想嬴王造反。因为一旦他反了,就有理由拿办他。但若嬴王不反,陛下其实也拿嬴家没办法。”
和魏昭一起呆久了,叶榕觉得自己似乎智商也高了。这些搞政治的人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她也能看得明白想得通。
陛下不办皇后与太子妃,但却将其二人圈禁起来限制自由。目的,不就是为了激怒嬴王吗?若是嬴王忍不住了,动手夺权了,陛下正好可以一举拿下。
“可若是嬴王一直无作为呢?”叶榕问。
魏昭说:“那陛下可以耍点心思制造嬴王造反的假象啊。假象有了,陛下派兵镇压,再一举歼灭掉。最后,死人说不了话,还不是任陛下怎么说。”
叶榕目不转睛盯着跟前的男人看:“那二哥你还动不动手?”
魏昭:“那就看陛下的了。”
叶榕忽然深深叹息了一声:“还好我和你不是仇人,若是仇人的话,我被你怎么吃掉的都不知道。”
魏昭忽然笑起来,大有暗示意味的说:“怎么吃掉的,你确定你不知道?”
叶榕知道他想歪了,而且他还是故意的。她到底脸皮薄,被说得脸羞红。扭了扭身子,生气了,不理他。
魏昭就挪身子坐了过来,抱着人哄。哄着哄着,小夫妻二人就滚到了床上去。
晚上也没准点吃,等完事后,叶榕犯懒,不想吃了。魏昭倒是神清气爽,洗了澡换了衣裳后,自己端着饭菜进内屋去,亲自喂妻子吃。
嬴王府内,嬴王得知自己女儿竟然也被罚关起来后,气得背着手在大厅内转来转去。鼾声之大,犹如一头蛮牛。
嬴鹄跟自己爹一个脾气,觉得嬴家竟然混到这般被宋家踩在头上的日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父子三个,最镇定冷静的,就数嬴鸿了。
“老子去杀了他!”嬴鹄实在忍不住,突然大喊一声。
嬴王本来就烦,又见次子是个不长脑子的,天天喊打喊杀却什么用处也没有,气得脱了靴子就扔过去。
“真能杀?老子不去,还轮得到你去?”嬴王牛眼瞪圆。
嬴鹄一脚踢飞一张凳子,又气呼呼坐了回去,拍了一巴掌后说:“那现在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嬴王斜眼瞥了下一旁依旧比较淡定的长子,故意说:“老子能怎么办?现在这个家,老子还做得了主吗?某个人自从成亲娶了媳妇后,就以为自己是家里一把手了,哪还把老子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嬴鹄知道父亲是在暗讽谁,于是眼睛也瞟向一旁自己的兄长,配合着父亲骂:“父亲您才是一府之王,有些人就算是嫡长子,那也排队说话。凭什么父亲还在,就得轮得到他做主?”
嬴王叹息,有些无奈:“这不是你母妃护着他嘛。”
嬴王与嬴鹄父子一直闹着说反了得了,但嬴鸿一直制止。嬴王却是个护内的,他不把儿子放在眼里,但却是把自己夫人放在心上的。
夫人护着长子,说长子是有智谋之人,要他听长子的话,他也就依着夫人了。
可那是从前。从前那皇帝小儿还算敬重嬴家,他想着不反也就不反了,可如今呢?如今皇帝小儿这是故意做局想害他们嬴家!
左右嬴家手上有兵,且个个都骁勇善战!怕谁?
要他说,调兵进京来,先把九门拿下。就算陛下的御林军再厉害,那也是困兽之斗。
嬴鸿终于抬起英俊的脸来,皱着浓眉看向自己父亲:“父王难道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哪里蹊跷?本王怎么没有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