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觉得不可能:“樊昕赛马拔刀是事实,顾家怎么可能会睁眼说瞎话?”
刑氏心里想的是,其实这件事情与顾家无关,是为了多判樊英一些罪,硬将顾家拽进来的。相当于是叶家拿顾家做了把刀,朝樊家砍去。樊家与顾家确实也有些关系,如今虽然闹了矛盾,但顾家未必会愿意为了叶家彻底不顾樊家。
刑氏私心上当然是希望顾家站在叶家这边的,但她换位思考了下,若是她如今站在顾家的位置,其实未必会为了一点不相干的事情得罪人。所以,这样一来,刑氏就不确定顾家人的想法了。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顾家二爷对樊家小姐十分上心,若顾昶极力求家中长辈,顾家总归还是会顾及顾昶的情绪的。就算不会睁眼说瞎话,但只要保持中立的态度,表示不掺和进这件事情中来,案子中,这项罪责,估计就成立不了。
刑氏不由得又疑心起魏昭的意图来,毕竟他那么聪明的性子,那么缜密的思维,不可能不会明白这件事情中把顾家拉进来的严重性。他若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
目的是什么。
刑氏正想着魏昭的目的,外面有丫鬟进来禀告说:“魏二爷来了,说是来探望府上两位姑娘的。”
刑氏忙问:“魏二爷现在人在哪里?”
那丫鬟回道:“魏二爷听说老侯爷在家,先去拜访了,说是一会儿再过来探望咱们姑娘。”
刑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打发了那丫鬟,刑氏又看向儿子道:
“你一回来就往我这里跑了,你祖父祖母也在等消息,你也亲自过去一趟吧。”
“是,母亲,儿子这就去。”
第28章
魏昭很快从老侯爷那边过来, 原该是叶世子接待的, 不过, 当初在梅花庄的时候, 魏昭得罪了叶世子, 所以, 叶世子只托病称不便接待,所以只能是刑氏这个主母接待。
本来刑氏也没指望叶世子能出来干什么实事, 而魏昭过来也不是探叶世子的。所以, 他出不出来, 其实没所谓, 没人在乎。
一见到魏昭,刑氏就非常感激的说:“魏二爷,您于小女有救命之恩。待她好了,我定带着她亲自登门拜谢。”
刑氏十分客气, 魏昭直言不敢当。
“叶大姑娘可还好?”既是来探病的,肯定要关心几句。
刑氏招呼魏昭坐下, 之后她也坐了下来后, 才说:“倒是没有太伤着哪里,只两只手臂被抓得淤青了。不过, 也的确吓着了, 喝了大夫开的安神药后, 睡下还没醒。”
魏昭点点头,说的严肃又认真:“当时晚辈就站在离叶家两位姑娘不远的地方,那樊英刚出手, 就被晚辈发现了。所以,夫人不必担心。”
魏昭没明说,但暗示的意思,刑氏是明白的。意思是告诉她,叶家两位姑娘的名声并未受损。
魏昭是聪明人,刑氏也是。所以,两人说起话来纵然有些拐弯抹角没有直言,但彼此也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刑氏依旧十分感激:“京兆府衙门的事情,萧儿都告诉我了。魏二爷当真是百般替我榕儿筹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刑氏面上慈祥,语气温和,态度也十分好,但话锋一转,却意有所指,“你替小女考虑,定死了樊家那畜生的罪,也搬出了荣国公府来,想必那畜生得下狱吃牢饭。”
“樊家这个年,指定是过不好了。”
魏昭垂眸轻笑,徐徐道:“说句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话,我魏昭既与叶兄是至交,那他的妹妹,便是我魏昭的妹妹。有人欺负我的妹妹,我自当不会手软。”
魏昭虽混账不务正业,但为人爽朗豪气,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所以,刑氏一时倒是相信他的话。
不管有没有目的,但至少是做了对榕儿好的事情。若是换作她,她当时若是在衙门,定也会为了定死樊家那畜生的罪,而冒着得罪顾家的风险。
刑氏开明,也懂得感恩。没道理人家救了自己闺女,还得反过来质疑人家的用意。
不管是不是别有用意,既然他没说,刑氏都当作是没有。
只是,魏昭沉默一瞬,又道:“晚辈听叶兄说,夫人您十分看重荣国公府的顾大爷。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瞧一瞧,看顾家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家。”
刑氏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的,她倒也想看看,顾家最终会怎么选择。
“夫人,二夫人并四姑娘来了。”丫鬟来禀告。
刑氏立即起身迎出去,看到叶桐,她心疼道:“桐丫头怎么也来了?她该好好歇着才是。”又说,“若不是有贵客在,我该去看看桐丫头的。”
二夫人道:“正是听说贵客在,弟媳这才来的。桐儿倒是没事,她从昨晚上开始就愧疚,说如果不是她缠着榕儿出去玩,也不会出这种事情。她过来,想看看她大姐姐。”
“外头冷,快进来说。”
叶桐母女先去了叶榕房里,既然知道魏昭也是来探病的,刑氏便也邀了魏昭一道过去。虽然不太合规矩,但魏昭是两个丫头的恩人,既来探望,总不好拒之门外。
再说,这么多人在呢,说不了闲话。到时候,有屏风隔着,谁也看不到谁。
叶榕刚刚醒,才梳洗好换好衣裳。听说魏昭来了,她又躲进了内卧。
叶桐进内卧与姐姐说话,魏昭则立在屏风外面。刑氏说:“榕儿桐儿,魏二爷来探望你们了。”
叶榕立即起身,朝着屏风福下身子行礼,方说:“榕儿谢过魏二爷救命之恩。”
叶桐也道:“桐儿也多谢魏二哥。”
魏昭一身雪青色锦袍,仙人之姿,高大儒雅,闻声略颔首道:“两位妹妹客气了,昨儿也是我的失误,害两位妹妹受了惊吓。也不必往心里去,更不必担心外头人怎么说。明事理的人,都只会替二位妹妹鸣不平。”
叶榕又欠身:“多谢二爷宽慰。”
既是已来探望过,全了礼数,魏昭也不便久留,只侧头对刑氏说:“晚辈告辞。”
刑氏亲自送人出去。
屋内,叶桐坐在床边哭:“都怪我不好,是我贪玩的缘故,险些害了长姐。”
叶榕握住叶桐手,安抚她道:“是贼人起了歹心,如何能怪到你头上去?樊家既是想害我,肯定是筹谋已久了的,即便不是昨天,也是日后。所以,你万不要自责。说起来,你还受了我牵连,昨儿吓着你了。”
叶桐胆子小,的确是吓着了。呆在一边,就一个劲哭,叶榕便一直安慰她。
叶桐母女离开后,刑氏进了女儿内卧来,说了衙门里的情况。听后,叶榕有一瞬的沉默。若不是窥得天机知道日后魏家要遭灭满门之罪,她也会十分感激魏昭的。可既然知道天机,她就不会把魏昭想得那么简单了。
拖顾家下水,想来不是为了她,或许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让顾家难堪。左右是得罪人,就看顾家怎么选择了。
是选樊唐两家,还是选叶侯府。
叶榕母女是无话不谈的,既然叶榕有想法,自然与母亲说:“自来文臣武将水火不容,魏家一门文臣,顾家满门武将,都是处于权势的中心。魏二爷这样做,可能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女儿,但也不排除想顺带为难一下顾家。”
女儿明白的,母亲自然明白。
刑氏说:“她救了你,又在京兆府据理力争帮你,这个恩情,咱们得领。不管他为的是什么,只要他说的,咱们心里可以不信,嘴上一定要相信。”
叶榕赞同母亲的说法,点头:“女儿知道了。”
刑氏又道:“马上过年了,这些日子你好好歇着。等过完年,寻个日子,娘带你去魏国公府拜年。”
叶榕明白母亲的意思,是要带着她去谢恩的,叶榕应下了。
顾家那边,唐统倒是没去求情,但夜里樊家人知道樊英伤人被抓押送衙门的时候,就求去顾家了。樊宾夫妻带着女儿樊昕,跪在顾府大门口,求顾家开门让他们进去。
外面天寒地冻的,又是深夜,顾家怕闹出人命来,于是请了樊家人进去,好好招待。
别人没出来,只顾大夫人露了个面见了樊家三口。樊家什么里子面子全都不要了,只求顾家救救他们家阿英。
樊宾还算好,毕竟是男人,没彻底失去理智。但是樊昕母女俩,已经给顾大夫人下跪好几回了。
今天街上发生的事情闹得大,顾家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也明白樊家求上门来的原因。不过,顾大夫人给不了他们承诺。
安抚住人后,顾大夫人吩咐了下去,让好好招待樊家一家。之后,她去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屋里,此刻顾家大大小小的人都在,皆是等着顾大夫人回来。
顾家与樊家本来也没什么交情,这下顾昶跟樊昕的亲事也掰了,两家更是无交情。何况,也的确是樊英起了歹念,如今的一切,都是樊家人咎由自取,是活该。
本该一口回绝樊家的,只是他们家有个不争气的老二,偏瞧上了人家姑娘,这下日子一直闹着呢。现在知道樊英出了事求上门来了,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到底心疼孙儿,老夫人便犹豫了。
顾大夫人回来后,如实说:“这樊家母女都给我跪下了,我是寻了借口这才得以脱身的。母亲,这事还得您拿主意。”
顾二夫人是万般瞧不上那樊昕的,只是可恨儿子惦念着,她怕刺激得儿子太过,以后儿子会与家里反目成仇。这个死孩子,是头倔驴,死劝都不听。她就这么一个孩子,若是关系闹得太僵,她也怕啊。
再说,其实也无需顾家特意做什么,不过保持中立态度、让叶家告不成便行。
于是顾二夫人建议道:“那樊家就樊英一个儿子,若是真敲定文书定了罪,留了案底,这辈子的仕途前程可就毁了。我听说,已经打过他板子了,他也吃了苦头,没必要赶尽杀绝逼人走死路。”
顾三夫人素来心直口快,立即反驳:“二嫂此言差矣。这怎么能说是叶家赶尽杀绝呢?分明是那樊英有错在先。好在叶家姑娘没什么大事,若真出了事,那可是人命。”
顾二夫人狡辩:“可不就是没事嘛?若真有事,我也不会这样说了。”
顾三夫人:“若真出事,那樊英可得受极刑拿命去抵的,岂是吃牢饭可以解决的?”不顾二夫人脸色,三夫人继续道,“我看这事儿完全怪樊家,小门小户出身,眼界窄,心胸也不宽阔。那樊家丫头既输不起,为何还要跟人比?就因为妹妹输了比赛丢了亲事,攀不上高枝儿了,哥哥就把账算在别人头上?”
“竟然还起贼心当街行凶,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说他坏。”
“像这种心术不正的,就该关进去好好治治他,免得危害百姓。”
“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今天怎么跟我干上了?”二夫人甩脸色。
三夫人根本不在怕的,只说:“二嫂有私心,谁看不出来。你关心你儿子,怎么不替大嫂想想?那叶家姑娘,可是入了母亲跟大嫂的眼的,说不定,就是咱们家未来的嫡长媳。为了一个樊家得罪叶家,可不值当。”
二夫人气得要死,却理亏,根本说不过三夫人。
老夫人懒得理她们俩,直接问大房的:“你们是怎么想的?”
第29章
大夫人心里自然是不想管樊家的,这樊唐两家,就是一丘之貉。唐家能算计他们母子想嫁个庶女来做国公府嫡长媳,这樊家又因一点小事怀恨在心公然罔顾律法当街行刺侯府贵女。
这都是些什么人?这简直就是泼皮无赖啊。
到底是小门小户,没念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法。这样的人家,还不想法子彻底断得一干二净,难道日后还继续走动等着被牵连吗?
大夫人心里是这个想的,但因老夫人在,也知道老夫人心里心疼仁义那孩子,所以,也就没说出自己的想法来,只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这事咱们小辈都做不得主,母亲您既然在,还是您拿主意吧。”
老夫人沉着一张脸,特别冷肃,一时没说话。
顾二夫人见状,就又说:“儿媳也知道,樊家那小子就是个杀千刀的,儿媳百般瞧不上他那样的行为。只是,仁义这死孩子一根筋,儿媳是怕樊家出了事,他会一蹶不振。甚至……万一跟我母子决裂,可怎么办。”
顾三夫人忽然起身说:“母亲,儿媳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老夫人沉沉叹了一口气。
思虑一番,最终还是说:“咱们不能寒了叶家姑娘的心,你弟妹说的对,樊家咎由自取。等京兆府的人来了,就实话跟人家说。”
老夫人发了话,几位夫人都不敢说别的,只能应下。
等到天微微发白的时候,顾家又出事了。顾二夫人匆匆往老夫人院里跑来,哭着说:“母亲,仁义那个死孩子啊,他竟然割了自己头发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他知道樊家人就在府上,这会儿已经跑去跟樊家人呆一起了。”
“这孩子从小脾气跟牛一样倔,儿媳真怕……”又捂着嘴巴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啊,我但凡要是再有一个儿子,我就不管他是死是活是去是留啦。”
老夫人被吵得头疼:“你先起来。”一脸的不满意,“哭哭啼啼,又是死又是活的,像什么样子?”
二夫人老老实实爬站了起来。
老夫人问身边的人:“京兆府衙门的人来了吗?”
那嬷嬷回话道:“正要禀告老夫人您呢。刚刚来,是府尹大人亲自过来的。”
“可有好好招待着?”
“已经吩咐下去好好招待了。”又说,“府尹大人说了,这一早就上门拜访,搅了您老人家的好梦,先给您赔个罪。说不急,他一个上午都有空。”
老夫人说:“帮我洗漱更衣吧。”
老夫人才洗漱完穿好衣裳,外面又匆匆跑进来一个丫头:“老夫人,二夫人,二老爷回来了。”她一脸的急切之色,“二老爷一回来得知二爷不听长辈的话,正抽着鞭子打二爷呢。老夫人夫人快去瞧瞧吧,二老爷真的是追着二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