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帝王恩——九月流火
时间:2019-08-18 08:00:49

  他们俩,今年才一个十七,一个十六吧。
  就在这时,高台上响起丧钟声。宰辅夫人茫然抬头,看到铜雀台已经挂上白幡,天空里掉下细碎的雪粒来。
  “皇上,驾崩了。”
  虞清嘉和慕容檐回府,一回到自己的屋子,虞清嘉立刻招呼丫鬟去烧水拿药。她自己皱着眉,上手就要扒慕容檐的衣服。
  慕容檐挑眉,道:“王妃今日这样热情?”
  “你少来。”虞清嘉脸色还是冷冷的,不客气地瞪慕容檐,“快脱衣服。”
  似曾相识的场景,似曾相识的对白,慕容檐深深看了虞清嘉一眼,这次没有任何废话,很利索地解开了衣襟。
  慕容檐太配合,虞清嘉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当初在兖州虞家,慕容檐在她的屋后养伤,她也对慕容檐说过类似粗暴的话。
  虞清嘉咳了一声,一脸正经地去看慕容檐的伤口。他上次伤在背,这次又伤在侧肋。虞清嘉看到那道狰狞的伤口就心疼,她轻轻地碰了下伤痕边界,低声问:“疼吗?”
  慕容檐一点停顿都没有,坦然地点头:“疼。”
  虞清嘉用力瞪他一眼,明明知道他在故意卖可怜,可是等看到伤口,虞清嘉还是心疼的不得了。侍女早就将药物和酒放在一边,悄无声息地退下,虞清嘉用自己帕子沾了酒,一点一点擦拭伤口上的污血。
  虞清嘉靠的近,呼吸轻轻扑打在慕容檐上身,倒比伤口更加挠人。慕容檐象征性地忍了一会,手就开始不老实。
  虞清嘉手上忙着消毒包扎,没空搭理慕容檐,任由他去。等她给伤口上好了药,裹上干净的棉布后,就发现自己身上庄重的翟衣被解的乱七八糟,玉佩等物扔了一地。
  虞清嘉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无奈,她按住慕容檐的手,无可奈何地说:“你怎么就和小孩子一样?好好坐着,不要捣乱。”
  慕容檐单手拽着她的腰带,修长的手指不知道怎样一拨,腰带就松开了。慕容檐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问:“如果我偏不呢?”
  虞清嘉哑然,无语地看着他。如果慕容檐不,她确实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虞清嘉叹气,由衷劝他:“别闹了,你现在身上有伤,不行的。”
  慕容檐听到那个词眉梢一挑,立刻将虞清嘉按到床榻上,眼睛眯起:“你说什么?”
  虞清嘉猝不及防被压倒,她小小惊呼了一声,想要起身又被压下。她有点后悔自己嘴快,于是试图解释:“我并不是说你不行,我的意思是你左肋受伤,没法用力……好吧,我其实是为你着想……好了好了,我错了!”
  虞清嘉赶紧捉住慕容檐的手,短短片刻,她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眼睛又水又润,看着就让人……充满欺凌的欲望。
  “我错了还不行?快放我出来。”虞清嘉眼泪汪汪的,声音委屈,尾音娇弱,虽然是求饶,但听着只会让人更想欺负她。慕容檐俯身抱住虞清嘉的背,将碍事的衣料扔到地上,兴许是不小心牵扯到伤口,慕容檐的眉梢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虞清嘉立马察觉了,她声音娇娇的,说:“你肋骨上有伤,手臂不能用力。”
  “不影响。”
  这怎么能不影响呢,慕容檐在人前表现得浑然无事,但是虞清嘉却能看到他的伤口有多严重。慕容檐精力旺盛,运动天赋极高,自从两人洞房以来,他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对床上这项运动勤耕不辍,技巧也日趋登峰造极。虞清嘉知道劝不动他,她咬了咬唇,突然低低地说:“要不,我来吧。”
  慕容檐的手停住了,他的脑子好像不能处理这句话一样,良久都是懵的。
  虞清嘉轻轻推了推慕容檐没受伤的一只胳膊,脸红的几乎要滴血:“听说,女子在上面……也是可以的。”
 
 
第146章 疯狂
  今日一早,王府里众幕僚、侍卫就发现,殿下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进宫后,直到慕容檐的身影看不见,引路的小太监才敢在心里暗暗嘀咕:“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今日这位煞神怎么这样好说话?”
  显仁殿里,一个三十岁上下,体态丰腴的妇人正抱着一个襁褓轻轻哼歌,听到殿外一叠声“参见殿下”,她吓了一跳,连忙把襁褓放回原位,自己跪在摇篮旁边,连头都不敢抬。
  慕容檐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难言的奶腥味,他皱了皱眉,停在几米远的地方,冷冷淡淡地朝塌上扫了一眼。
  旁边跟着的内侍领会到慕容檐的意思,弓着腰上前回话道:“回禀殿下,昨日那个灰衣老太监刚走,奴等就把庵堂围了起来,这个孩子昨夜就进了宫。奴婢怕小孩子不懂事,总哭,坏了殿下的大事,就从外面找了一个乳娘进来。殿下放心,这个乳娘奴婢早就查好了,身家清白,信得过。”
  慕容檐点头,眼中这才浮现出些许满意的颜色。他对小孩子实在没有分毫好感,他隔着半个宫殿冷冷看着,突然走上去,朝孩子伸出手。
  乳娘低头跪着,看到慕容檐走近,她吓得气都不会喘了。好在慕容檐只是伸手在孩子眼前晃了晃,孩子睁着眼,依然无知无觉地看着正前方。慕容檐低头看了一会,忽然说:“传太医署来。”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叫起太医来?显仁殿众侍者面面相觑,但是没人敢怠慢慕容檐的命令,马上转身去召太医。乳娘眼睁睁看着一个颤颤巍巍、满脸白须的老太医被侍卫带上来,他在孩子脉搏上按了一会,又翻了眼皮,看了手脚,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凝重表情。乳娘心提到嗓子眼,刚想壮着胆子问是不是孩子生病了,或是她的奶水有问题,就看到那位耀眼得不可直视的郡王将老太医带走,两人到侧殿交谈了一会,再出来时,那位郡王一言不发,眼神若有所思。
  乳娘被这一出闹得迷惑不解,她眼睛看到一双黑靴慢慢走近,连忙又低下头去,将身体缩的不能再低。
  内侍不解,试探地问:“殿下?”
  “无事。”慕容檐说完,垂眸从乳娘身上扫过,问,“你就是乳娘?”
  乳娘愣了许久才敢相信琅琊王是在和他说话,她连忙磕头,庞大身体缩成一团:“是奴家。”
  好在慕容檐并没有打算为难他,他看起来对小孩毫无兴趣,只是道:“好好照看。”
  “奴家遵命。”
  穿着红衣黑帽的太监轻手轻脚走近,垂手道:“殿下,众相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慕容檐点点头,就像来时一般,带着一大堆人呼啦一声离开。显仁殿里又恢复清净,乳娘跪在地上等了许久,才敢慢慢爬起来。等站起来一摸额头,乳娘才发现自己脑门上都是汗。
  乳娘抱起孩子,继续在殿里走动着,慢慢哄着孩子睡觉。她低声道:“天潢贵胄,果然不一样啊。这样的风华,我从前就是做梦也想象不出来。”
  慕容檐走出显仁殿,脑中一直在想方才看到的事情。他对照顾黏黏答答的小孩子并没有经验,但是他直觉敏锐,才看了一会,就发现这个孩子不太对。
  果然,太医署最有经验的老太医很快就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个孩子,天生智力不足。
  慕容檐面上看不出变化,但是念头却转得飞快。一个血缘正统,刚刚出生,还天生不足的婴儿,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当傀儡?
  慕容檐早在虞清雅生产那天就拿到了消息,当时有人劝他斩草除根,慕容檐却决意等等,现在看来,上天可真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转念间宣政殿已经到了,里面的人看到慕容檐,全都站起身下拜:“琅琊王殿下。”
  慕容檐淡淡点头,一瞬间将所有思绪收回。他落座不久,这些胡子一大把,孙子年纪都比慕容檐大的宰相三公们寒暄几句,终于说出了真正的来意:“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武平皇帝驾崩,臣等惟望郡王克制悲痛,先以天下为要。”
  克制悲痛?这些鬼话别说慕容檐,就是说话的老臣自己也不信。可是谁让慕容檐大权在握,兵权政权都在他手中。昨日冬至大典,先帝忽然驾崩,按宫中给出来的说法,前朝中混入北周细作,混迹在太监中意图刺杀皇族,先帝不幸被刺身亡。后来宫里确实拖出了北周刺客的尸体,但是先帝到底是如何死的,没人敢深究。
  事到如今,慕容檐想做什么根本无须隐瞒。从慕容檐入京以来,先帝的儿孙死的死伤的伤,放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个能继承大统。现在,先帝也驾崩了。诸多老臣昨日商议了一会,今天早晨一致来请慕容檐拿主意。他们心里暗暗叹息,看来,乾坤颠倒,皇脉不复,就在今日了。
  慕容檐眼睛慢慢从堂下扫过,说:“二叔遭受此难,本王心中亦悲痛不已。幸而皇天不负,大兄还是为二叔留下一滴血脉来。”
  众老臣狠狠惊了一惊:“什么,广平郡王?”
  .
  北风萧萧,琅琊王府里,虞清嘉指挥侍女,将王府先前为过年准备的灯笼红绸等物全部取下来,取而代之挂上白幡。
  皇帝驾崩,天下缟素,三个月内不得婚嫁宴饮,全国寺庙为皇帝敲钟万次,祈先帝往生。
  “王妃,府里喜庆的样式都取下来了,这些剪纸还没来得及贴,您看要怎么办?”
  虞清嘉扫了一眼,见剪纸精致细腻,栩栩如生,可惜明年就不能用了。虞清嘉说:“先放到库房吧,等过了这段时间再清点。”
  “是。”侍女应诺,两人合力抱着竹筐往外走去。侍女来来往往,白蓉掀帘子进来,说:“王妃,今年的账册送来了,您要看看吗?”
  虞清嘉陪嫁里好几个田庄铺子,慕容檐封地在琅琊,也是一等一的肥沃之地,年末光账册就有半人高。虞清嘉听着头都痛了,说:“先搬到书房,我晚上再看。”
  白蓉应下,白芷从内室抱着一叠衣服出来,听到白蓉的话,说道:“王妃自从嫁人来就没有消闲的时候,十一月忙着熟悉人手,紧接着要忙冬至朝会,好容易能消停一会了,又撞上国丧。”
  虞清嘉扫了白芷一眼,示意她不得对先帝不敬。因为慕容檐的缘故,王府里人对先帝先皇后没多少敬意,耳濡目染,白芷几人也变得轻慢起来。虞清嘉不肯落人口实,白芷知道自己没理,不敢多说,转而说起王府里的内务:“国丧要守三个月,王妃的衣服要赶紧置办了。先前王妃给老君守孝时还未出阁,那些衣服都不能穿了,奴婢刚才粗粗数了一下,大致要做四套过年时的大衣裳,四套见客的衣服,八套家常衣服,此外还有披风,斗篷,罩衣等。春天的衣衫等明年做也来得及,奴先让针线房赶王妃冬天用的衣裳。奴婢记得王妃嫁妆里有几匹素锦,颜色清淡又雅致,正好守孝时穿。”
  白芷操持生活琐事已经十来年了,这些事情上虞清嘉十分信得过白芷,于是说:“好,你看着办就行。白芨,去取我的嫁妆钥匙……”
  虞清嘉话音还没落,就被打断:“不必,库房里有的是绸缎锦绣,直接去库房拿吧。”
  丫鬟们全部放下手中的活,下拜道:“参见殿下。”
  虞清嘉也站起身,慕容檐拉着虞清嘉重新坐好,说:“让她们去库房挑,想要什么直接拿,明日唤城中最大的布庄掌柜进来,素色的料子全部买下。”
  白芷听到眼睛都亮了,喜滋滋应下,欢欢喜喜地去给自家小姐挑布料去了。虞清嘉想要阻拦没来得及,只能瞪慕容檐:“你干什么?”
  慕容檐一脸理所应当,说:“连你都是我的人,我还能让你动自己的钱?不过是些衣料,这三个月守孝,首饰也要换一批,改日我陪你去挑。”
  说完之后,慕容檐自己就否决了:“不行,他们的太丑了,还是我亲自画样子,让监造司单独打吧。”
  瞧瞧这财大气粗、公私不分的模样,虞清嘉瞪了他一眼,没忍住又笑了。虞家是百年世家,多年来积累的财富不少,二房唯有她一个孩子,她出嫁时,虞二媪和虞文竣都拼了命给她加嫁妆,何况虞清嘉还有俞氏的嫁妆。这些林林总总地加下来,虞清嘉自认嫁妆丰厚,足以供她挥霍无度地活好几辈子,但饶是如此,还是不能和慕容檐这种直接划一片地方当私人财产的主比。
  慕容檐有这份心,虞清嘉当然高兴,但是她毕竟知道轻重,说:“监造司是负责宫廷御用器皿的,现在先帝驾崩,新旧交接,正是需要礼器的时候。你让监造司干这些,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能?”慕容檐漫不经心,道,“天底下还有谁比你更重要?何况,新帝也用不上多少御造金器。”
  虞清嘉捕捉到信息,问:“新帝?”
  “嗯。”慕容檐点头,把玩着虞清嘉的手,说,“那些老狐狸都防着我,生怕我篡位。还当我真的稀罕不成?”
  虞清嘉产生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你是说……”
  “三公六辅已经同意了,立慕容烁为帝。”慕容檐说完后察觉到虞清嘉的疑惑,又补充了一句,“忘了说,慕容烁是礼部新捏的名字,等钦天监算过吉日,就要开族谱,正式记名了。”
  虞清嘉已经听懂了,她问:“慕容烁,就是虞清雅生下的那个孩子?”
  虽然是问句,但是虞清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慕容檐微微点头,虞清嘉并不意外,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他们两人相对沉默,过了一会,虞清嘉小心地问:“他毕竟是广平王的儿子,身份法理上都是正统,日后等他长大,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慕容檐听到后笑了,轻轻捏虞清嘉的鼻子:“先不提他能不能长大,就算他侥幸活到懂事,一个傻子,能对我有什么影响?”
  虞清嘉听到狠狠一惊:“什么?”
  “他先天不足,长大后也会痴傻。现在他还太小,太医不能确定以后他的智力能长到几岁,但总是个痴人无疑了。”
  虞清嘉听到后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她停了好一会,低声问:“是因为虞清雅吗?”
  “只能是她了。”慕容檐和虞清嘉不一样,即使听到这种惨剧,他依然神情不变,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同情怜惜,“她自己做的孽,能怨谁?”
  “立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为帝,其他世家大臣们同意吗?而且,以后如果被他们发现皇帝先天不足,恐怕不能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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