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媛绕过画架逼近她:“不当真?你追了宇豪那么多年都不是当真,现在追叶家太子爷三两天的,难道就是当真了?”
秦瑟脸色微妙地起了点变化。
……她什么时候追过叶维清了?
她怎么不知道!
陆媛一直在仔细地盯着她的神色,看有变化只当自己戳到了她的痛楚,顿时得意起来:“我知道你贪图叶家的家产。也难怪,叶家家大业大,在国内是数得上的。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不怪你。但是,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陆媛往前倾身,贴近秦瑟耳边,低语:“如果你放弃叶维清,我就让小豪和你交往,怎么样?”
她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香水味。
可秦瑟闻了只觉得恶心。
“犯不着。”秦瑟退后两步,嫌弃地摇摇头:“我早就不喜欢陆宇豪了。”
“真的?”
“还请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谢谢。”
有时候人的表情可以作假。
但是,一个人从骨子里厌恶另一个人,那种避之如蛇蝎的神态是丝毫不会作伪的。
陆媛清清楚楚地意识到,眼前少女是真的不把她们陆家引以为豪的宇豪看在眼里了。不仅仅是不喜欢,而且非常讨厌他。
一瞬间各种情感纷涌着充溢在陆媛心口上。
这姓秦的凭什么这样猖狂!
瞧不上她们陆家?妄想扒上叶家?
不就是靠着脸蛋儿漂亮么!
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如果她毁了容,看那叶维清还把不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毁容’两个字忽地钻入脑海,陆媛愣了愣。
她下意识地朝周围看过去,正好瞧见旁边的石桌上有个空酒瓶子。瓶子的样式很特别,阳光下照耀时候泛着淡淡的蓝色,像艺术品般非常漂亮。
望着秦瑟决然远走的背影,陆媛主意已定,悄悄拿过它……
秦瑟正往小楼方向走着。
砰地一声在身后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她回头望过去,就见陆媛正捂着手靠在那边哎呦哎呦地叫着,手边红红的有点像血。
“好疼啊。”陆媛说:“这瓶子是谁乱放的?一碰就碎,还扎手。”
秦瑟原本不想搭理的,但是视线扫过去的时候,发现陆媛靠着的画架是叶维清用的那一个。
而且陆媛用力很猛,画架被她压得几乎要歪倒,纸张在她衣服的乱蹭之下翘起边角皱了起来。
如果是秦瑟自己的画架,倒是无所谓。偏偏是叶维清的,而且叶维清不在。
秦瑟不愿看到他的画作被人这样糟蹋,转身走了回去。
她正要把画架从陆媛身后救出来,不料脚边突然被人猛踢了下。
秦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学武多年下盘很稳,加上她前段时间悄悄练习,所以略一停顿后就稳住了步子。
就在她刚刚打算直起身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
一只手猛然大力地拍在了她的背后。
眼前地面上,是玻璃瓶碎后的各种渣子。如果她就这样扑倒,性命无忧,脸是一定会刮花的。
“我倒要看看,你的脸花了后,那小子还要不要你!”陆媛想她身后低声恶狠狠地说。
“是么。”秦瑟轻轻笑着,手指撑在地面干净无玻璃的地方。
陆媛刚要再出恶言,却在这一刻忽然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这丫头的脸没有紧紧贴着地面?
为什么她没有痛哭着说脸疼!
陆媛正疑惑着迟疑着,突然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我的脸!”她尖叫着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越滚身上扎的碎玻璃越多,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渗出丝丝血迹,越来越多:“好疼!太疼了!”
“妈!”听到她的喊声,叶枫惊叫着冲过来。
“媛媛!”叶立柏随后快步朝这里跑着。
叶枫赶紧把陆媛扶起。
看着心爱女人脸上手上都是血,叶立柏心疼得不行。
恰好陆媛这个时候指着秦瑟在骂:“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那些恶心人的恶毒点子!居然敢害我!”
刚才她本来站得稳稳的完全没事,是秦瑟踢了她一脚,她才跌倒的!
陆媛哭着朝叶立柏诉苦:“亲爱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眼泪流下来,刺痛了伤口,她疼得更加大声尖叫起来。
“是你!是你对不对!”叶立柏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看着还没起来的秦瑟,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般:“是你故意害了她!”
叶立柏扬手就要扇秦瑟一个耳光。
秦瑟全身紧绷着打算立刻反击。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叶立柏扬起的手腕就被人从后给大力扼住了。
来人虽是女子,却五官柔中带刚自有英气。已经到了中年,丝毫没有寻常中年妇人的居家感,而是身姿飒爽仿佛傲然挺立的白杨。
“哥。”叶立杨把叶立柏的手用力甩开,伸手朝向秦瑟:“你怎么能对个小姑娘动手动脚的。”
秦瑟不知她是谁,感激她的好意,借了她的力起身,轻轻地说:“谢谢你。”
“客气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叶立杨俯身给秦瑟拍去衣服上沾着的玻璃渣。
秦瑟赶忙自己动手。
却被叶立杨给制止了。
“你别乱动,我来。”叶立杨道:“你们小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小心划破了手。”
陆媛痛苦的喊叫声就在耳边。叶立柏被自家妹妹的言行举止气得七窍生烟,指了秦瑟道:“你别帮她!这孩子年纪小,恶毒的心思却不少!”
“是么?”叶立杨似笑非笑地扫了眼陆媛,望向自家哥哥:“你就是这么帮着那个女人颠倒是非黑白的?哟,我想起来了。”
叶立杨笑容渐冷:“你一贯地擅长这些。托你的福,大嫂才会身体越来越差,最后不治身亡。我真是要代表叶家谢谢你了。”
“立杨!”叶立柏怒道:“瞧瞧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我在说你有眼无珠非要认准了这么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叶立杨最喜欢大嫂谢明琳了,亲近中带着点恭敬。
想到故去的大嫂,她心痛难忍,训起自家哥哥来一气呵成半点都不含糊:“我刚才在篱笆外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这姓陆的在坑这小姑娘、想要害得她毁容!现在倒好,你非但不帮自己人,反而帮起外人来了!”
第22章
叶维清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秦瑟被姑姑护在怀里,身上沾了好多玻璃渣子。
那些衣服上的碎玻璃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刺痛了他的眼。
“怎么回事?”叶维清快速过来,拉住秦瑟的手,左看右看地打量着,急切着问:“要紧不要紧。”
秦瑟轻轻摇头:“我没事。”
“想知道是怎么了,不如问问那个恶毒的女人吧!”叶立杨没好气地道。
赵岳华这个时候也已经跑了过来。
他扶住妻子的肩膀,轻声宽慰几句,又和叶立柏道:“大哥,不是我说你,做事总要有点分寸,谁亲谁疏总得弄个清楚明白。”
叶立柏想要握住陆媛的手,但看她满脸满手都是血,也不知道握住哪里会不让她疼,只能在旁边干站着。
“妹夫你什么意思!”他不悦地反驳赵岳华:“你是说媛媛还不如那个黄毛丫头重要?”
不等赵岳华回答,叶立杨已经快言快语怼了回去:“瑟瑟自然是咱们叶家人。至于那个女人,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她都别想进叶家的门!”
叶立杨好歹是叶立柏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也是他从小疼爱着的妹妹。
见她这样,叶立柏虽然心里有气,却也没有和她多说什么。
“先把媛媛送到医院去吧。”叶立柏侧头和叶枫说:“你去叫车。”
“我不去医院!”陆媛伸手拉扯著叶立柏:“我要查监控!查监控!是她!”抬指指向秦瑟:“她踢了我,我才倒在玻璃渣上的!”
秦瑟就算做了,也绝不会承认。决定一赖到底:“陆小姐很会血口喷人啊。你有那么多心思做点什么不好,整天算计人。”
大家望着柔柔弱弱的秦瑟,再望了眼撒泼乱喊的陆媛,谁也不信陆媛。
更何况,调监控?大院儿内部是没有那种东西的。这里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一概进不来,那东西从来用不着。
再者老爷子不喜欢日常的一举一动都被拍下来,更是不让人在家里装。
陆媛还在嚎叫着乱踢乱喊。
忽然一道声音在旁冷冷地响起:“你说瑟瑟踢了你,那她踢了你哪条腿?”
这声音分明是叶维清的,又不像是叶维清的。只因那话语中的森然和冷厉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的。
陆媛疼的难受没有多想,当即抬起右腿:“她踢我脚腕上了!”
话语声刚刚落下。
突然,极致的痛苦从她小腿传来。
陆媛一声尖叫后,所有话语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喊都喊不出来。
因为太疼了。
她甚至感觉到骨头断裂的刹那,有无数碎骨四散扎到肉里。
巨大强烈的痛楚之下,她几近昏迷。偏偏又没晕过去,只能在这样肉体无法承受的苦楚下粗粗喘着气。
“你个混小子!”叶立柏抬手就要去扇叶维清。
叶维清轻轻一闪,躲过了那震怒的一巴掌。
“怎么着?心疼了?”叶维清唇角勾起讥嘲的弧度:“她一次次找我妈的时候,你不生气。她害瑟瑟的时候,你不生气。现在她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你就心疼了?”
听他提起亡故的母亲,叶立柏顿时感受到身体仿佛被抽了力气,那巴掌就没能再次扬起。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告诉你,凡事留个底线。”
叶维清缓缓说着,猛地出脚如电,在陆媛刚刚断裂的腿骨处又踢了一脚。
再次剧痛袭来。
这回陆媛总算是哭出了声。只不过嗓子哑了,哭声吱吱嘎嘎地很难听。
“我们走。”叶维清从姑姑手中夺过了秦瑟,揽住她的肩往小楼里去。
叶立杨和赵岳华担心秦瑟,快步跟在了他们后面。
叶立柏看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气极。
“小枫!叫救护车了没?”他急急说着,来回走了两步,撇脸对陆媛道:“维清……就算了。秦家那臭丫头,我一定要让她进牢里去!”
叶枫抬手止了叶立柏。
因为心疼自个儿的妈,此时叶枫眼里有泪花闪现,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拉住了叶立柏。
“我妈自己跌倒的,和别人没关系。”
陆媛疼得嗷嗷直叫,抠住叶枫的手臂,冷汗直流:“什么没关系?那个臭丫头我要告,那个混小子,我也要告他!”
“你告他什么?”叶枫愈发地不耐烦了:“你想害他媳妇儿,他只是踢断你一条腿而已,够轻的了。”
顿了顿,他的声音更加生冷:“你如果不想丢了这条命,就消停点吧!”
叶枫是真的搞不明白。
叶家人其实已经很心善了。他妈只是没有那个名分而已,但是,吃的喝的用的,哪一点少了她的了?
偏她不知足,一次次往枪口上撞。
“别叫了!”阵阵哀嚎入耳,叶枫把陆媛搂得紧紧的,口气不善:“你少闹腾不就没事了?再叫我也不管你把你丢这儿。”
“我要那狗杂种……”
“你有完没完!”
叶枫怒吼一句后,松开手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指了颓然倒在地上的陆媛:“你害死了他妈!你要记清楚,是你害死了他妈!现在你又想害他老婆!他才断了你一条腿而已,没要你的命,你该庆幸才是!瞎嚷嚷什么?瞎嚷嚷什么?哦,你非得让他杀了你,你才高兴?”
一通心里的话喊完,叶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再也不愿在这鬼地方待下去了,拔腿朝外跑去。
陆媛呜呜呜地哭。
叶立柏打横抱起她:“小枫在爸身边长大,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放心上。救护车马上到了,我送你上车。”
陆媛缩在他的怀里点点头。
进到小楼里后。
叶维清托了姑姑带秦瑟去换衣服,他独自回到卧房。
窗帘被拉开,无尽的阳光投射到屋内,带来温暖而又明亮的灿烂光亮。
此时此刻,叶维清只觉得那亮度太过刺眼。他踱步到窗边,刷地下把窗帘拉上。又把边角处透过来的丝丝光亮尽数遮住。
环顾着彻底暗下来的房间,他轻舒口气,缓步折回去了几步。
窝在沙发上后,思及刚才的种种,心底涌上无边的强烈情绪。因为巨大的无法遮掩的愤怒,他的指尖犹在微微颤抖。
自己本质上是怎么样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
陪在秦瑟身边时,他心情愉悦,无论做什么都开开心心。
可是,面对秦瑟有危险的时候,骨子里那种凶狠暴戾就会压抑不住,狂啸而出。
现在的他不敢陪在秦瑟身边。
他怕,怕她看到了他狂暴的一面后会紧张退缩。那样他们俩就再无可能了。
书房内。
叶震城听说了外头发生的一切。
原本他想出去看看,在仔细斟酌后又坐回了太师椅,捏紧了茶盏慢吞吞品着,身板儿挺得笔直。
不多时,敲门声起。
是叶立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