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豪决定不再搭理顾雪诗。
以后也要离这个疯婆娘远一点。不然的话,迟早被她拖累!
没了陆宇豪的应答声,顾雪诗恐惧到了极点。
她啜泣着,眼泪一点点地润湿了眼前蒙着的黑布:“我在哪儿啊?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快放开我!”
凶了一瞬后,她又继续哭,哆哆嗦嗦道:“我害怕。”
‘害怕’两个字在屋里回想着。
然后,轻微的打火机声音突兀响起。
“怕?”男人嗤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原来你也知道怕。”
脚步声逼近。不一会儿,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在她头顶不远的地方。
“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也会知道恐惧的滋味?你下毒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被你害的人也会怕。嗯?”
淡淡的烟草味中,那最后一个音的尾声扬起,带着冷厉的质问和压抑的怒气,刺得人忍不住想要退缩。
顾雪诗害怕极了。
她听出来这是叶维清的声音,却又觉得不像他的声音。
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什么时候这样阴沉凶狠过?
而且,他在人前的时候一向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应该不会吸烟才对。
但是对方声线里透着的那种让人心动的矜贵感觉又确确实实是他。
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他总是那么高高在上,让人只需要听见他那文雅的吐字,就能感受到他出身良好,很有贵族气息。
这是从小到大生活优渥的一种自然而然的体现。和后天的雕琢是完全不同的。
顾雪诗一直觉得,只有这种层次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你是叶学长对不对?”
这是顾雪诗第一次离叶维清那么近。
她顾不上其他的了,只希望尽快从这件事情里摆脱出去,所以急急地往旁边探手胡乱摸着,想要去拉住他。
“你干什么!”响起的是陆宇豪嫌弃的声音。
有脚步声响起。
顾雪诗顺着那边探过去,抓住了一个裤脚。
“我去啊,放开你的脏手!”有人怒喊着把她的手大力踢开。
顾雪诗之前万般谨慎,不过是因为顾及着叶维清应该就在周围。
现在她手被踹得生疼,终于忍不住了气得破口大喊:“你有没有毛病啊!轻一点行不行!我又没怎么着你!”
“轻一点?”有人呵呵地冷笑:“你下黑手害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轻一点呢?”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顾雪诗变了脸色。
陆宇豪这个时候主动开了口:“这件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出主意的是她,找那两个人的也是她。我不过是配合配合而已。”
顾雪诗不敢置信地扭了扭头。只是她不太确定陆宇豪的具体位置,所以头偏过去的角度不太大:“什么叫配合?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那两个人已经什么都招了。我们找到了你收买的那俩人,他们刚才已经指控过你。”说这话的是赵世冲。他边这样讲着,边朝温谦打了个手势。
温谦轻轻颔首:“人证已经送到了警局。你的所作所为很快就要昭告天下了。”
顾雪诗哈地笑了声:“你们别想着糊弄我。山上没有监控,就算你们有乱七八糟的猜测,也没办法弄到切实的证据来证实。”
语毕,她恶狠狠地说:“你们少来污蔑我这样的良民百姓了。怎么着?出了案子办不完,就开始计划着陷害老百姓了?”
“忽然发现你还有点脑子。”陆宇豪咳了两声说:“竟然连这些都考虑过了。”
说完后他又有些后怕。
这个女的到底整天在琢磨什么?
居然连‘作案’最合适的地点之类的事情都提前想到了。不然的话,她不会那么确定那个地方没有监控。
他都不知道这一点。
陆宇豪脊背上开始泛起了冷意。
他只是想让秦瑟毁容,然后给秦瑟一个机会和他在一起而已!
并不愿意被顾雪诗这个疯女人拖累啊!
这时候顾林生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雪诗!你在哪里?”
他说话还有点不利索,可见嘴里塞着的东西刚刚取出来。
听到爸爸的声音,顾雪诗泣不成声。
紧接着,蔡玉婷的声音也含糊响起;“小豪!小豪!”
他们四个人本来被绑的地方就离得不远。这样凭借着声音,四个人更是凑到了一起,紧挨着瑟瑟发抖。
顾林生和蔡玉婷刚要哭着和孩子再说两句话,他们俩头上蒙着的黑布就被揭开来。
乍一看到光亮,眼睛有些不适应。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像是隔了厚厚的雾。
叶维清眸光淡淡地看着他们;“你们决定一下,留下他们俩的哪个指头。”
“我不要!”陆宇豪瘫坐在地上:“我的手!谁也不能动我的手!”
顾雪诗惊恐万分。
她是无意间知道了叶枫妈妈毁容的事情。
听说陆媛毁容后,叶枫的爸爸和他妈妈关系淡了很多。
是了。哪个男人不看重女人的相貌?叶维清肯定也不例外!
这样想着,她计划了今天的这一次事件。
她找陆宇豪当做合作伙伴的时候,几句话就说动了他,陆宇豪根本没有拒绝。
——秦瑟毁容后,又被叶维清抛弃。这个时候陆宇豪对毁容女不离不弃的话,两人的事情不是就顺理成章了?
那么秦家的家业也就是陆宇豪的了。
这个计划简直完美。
都是那两个小喽啰的错!愚蠢至极,居然会认错了人!
“为什么会这样!”顾雪诗泣不成声:“为什么会这样!”
她容貌出众,天资聪颖。明明可以过上富贵太太的生活,怎么现在竟然成了这个鬼样子!
她没法接受!
听到女儿的痛哭,几乎吓呆了的顾林生忽然生出了些勇气来。
“你们这些混账!”他看着墙边上的那些高大身影,气道:“你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会遭天谴的!”
屋内虽然有光亮,却不足。那些年轻人隐在屋子暗暗的角落处,从他这个位置是看不清楚他们面容的。
赵世冲不屑地哼了声:“我们还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顾林生还欲辩驳。
铛的一声。
一把崭新的刀子被丢到了地上。
正好落在了顾林生的跟前。
“动手吧。”墙角处传来很冷很淡的好听男声:“你决定哪个手指。”
其实顾林生是知道女儿今天可能会‘有事’要做的。在她要那六百块钱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
毕竟,现在家里很困难。而她一下子要走了六百,还不准他多问。
刚才他才知道女儿居然害了人。而且,对方差一点就没了命!
可雪诗之前明明大声说没有监控,她做的事情根本没有切实有力的证据啊……
顾林生还在犹豫着。
“两个选择。”叶维清靠在墙角处,轻轻吐了个烟圈,半眯着眼,掩去眸中凛冽的冷光:“一,沙发的生意,你放弃,再砍下你女儿一根指头。二,你以前做的那些龌龊事情曝光,比如姓韩那个人有关的事情败露。你坐上十几年牢,你女儿跟着进去。”
听说自己以前那些事情会曝光然后坐牢后,顾林生一下就失了冷静,瞬间慌了。
那个姓韩的人,天底下统共没几个人知道。
他们怎么查出来的!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顾林生万分惊恐。
温谦笑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虽然姓韩的是个孤儿,却也不是完全没人搭理的。知道这些又有什么难的。”
说着,他朝地上丢了几张照片。
只一眼,顾林生就浑身没了力气,脊背吓得湿透。
他清楚自己当初做过的那些破事不可能完全不留下痕迹。却也没想到会有人查到他身上来。
以这些人的手段,都能知道那事儿了,那么搞到他做其余相关事的证据,简直易如反掌!
他不想坐牢!
顾林生心下一横,颤抖着手去摸那个刀子。
刀身擦过地面的声音刺刺拉拉响起。
顾雪诗没想到她爸居然选择了要砍下她的手指,万分惊恐地说:“爸!你……你难道要放弃沙发的生意?你忘啦!你说过,那是你翻身的最后机会啊!”
顾林生不顾顾雪诗的反对,硬生生扯过了她一根指头。
“你们会说话算话的吧?”他问。
在他看来,眼前这些人像是高利贷的好手。拿捏起人来简直直接打到了七寸上。
和这些弄高利贷的亡命之徒没什么可商量的。
要么就放弃挣扎不要命,要么,就顺着他们的意思来。
因为这些人一般都是为了钱。除去钱外,其余的,只要他们说得出,就会去做到。
赵世冲点点头:“自然算数。”
顾林生捏着刀子,手还是有些抖。
“下不了手?”叶维清低低地笑着:“你不动手也可以。如果我来,就不是一个,而是二十了。”
二十,手脚加起来统共才是这个数。
顾雪诗听了叶维清森然的话语声,吓得魂飞魄散。
这样的他,真真正正称得上“太子爷”三个字的称呼。
这样的他,她完全不敢奢望。
并不是不想要,而是要不起。
除非他愿意主动低头。
不然的话,以他这种气性,没有谁能强迫着去征服他。
顾雪诗这次是真真正正吓哭了。
蔡玉婷看了看旁边的刀:“我不愿意!”
“你们是谁?”她的嗓子干哑得就像是磨损的机器:“我儿子不过是爬山去玩,就算不小心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圈套?他失手了,所以想害的人没事。那如果他没失手呢?他想害的女生,就活该被毁容,或者是因意外而丢了命吗?”温谦微微笑着:“这位大婶,你做人不能这样。还记得你欠的债吧?”
他丢了几张照片给蔡玉婷:“你亡夫给你留了很多钱财。可你好赌,把家产都赌差不多了,还借高利贷。你下不来手没关系。前段时间你在外地假冒别人身份借的那笔巨款,欠钱不还,对方还没有找到你吧?我们现在就能让他们来接你,你信不信?”
蔡玉婷捏着的刀尖开始朝向陆宇豪的手指。
陆宇豪虽然蒙着眼,却似有所感地尖叫起来。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
因为顾雪诗选择了没有监控的地方,因为他们选择了这样逃避法律责任的办法,对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对付他们。
这个鬼地方,谁知道是哪里?
八成在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无法去证实和解释的!
他惊恐地尖叫着:“是她做的!是顾雪诗的主意!你们砍她的,不关我事!”
真不该和顾雪诗联合!
顾雪诗哭着痛骂:“姓陆的你个懦夫!这件事明明是你先挑起来的!你说她如果瘫了残了的话,也就不得不跟着你了。我不过是助你一臂之力而已,现在倒是让我成了主谋?!”
两个人都互相指责着对方。
哭声混杂着尖叫声充溢在屋内。
顾林生和蔡玉婷的双脚还被绑着,只能歪坐在地上。
他们握紧刀子,直直盯着各自儿女的手指,眼中冒着嗜血的火光。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顶点的时候。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满室的混乱。
别人没反应过来,宋凌一下子听出来了,悄摸摸和赵世冲说:“是四嫂。”
叶维清掐灭了烟,拍去身上浓郁的烟味儿,拿出手机:“回去了?”
屋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除了讲着电话的他之外,其他人都下意识的凝神屏气,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打搅了他,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就连顾雪诗和陆宇豪都蓦地听了所有声音。
手机里传来娇娇糯糯的女生声音:“嗯到家了。你今天是不是有事啊?我在我家吃吧。晚上不去你那儿了。王婶多留一会儿就行。”
秦瑟是想着,叶维清弄了这么一大帮人,处理完事情再和兄弟们聚聚,还不得半夜才能回到宁清木华?
自从进了这里,叶维清就处于一种近乎于狂暴的状态。
他母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那时候他学会了抽烟。
后来长大了些,他硬生生把自己这些毛病一一尽量改掉了。
他已经很久没再抽烟。
除非是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才会偶尔来一两根。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望向叶维清,生怕他在这种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什么不该说的字句。
然后,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刚才一直神色冷厉狠绝的叶维清,眸中慢慢汇聚了温柔的光彩。
“你让王婶先回去吧。”他的声音温和得像是六月里柔柔的风,轻缓而又欢喜:“我这里事情差不多了,很快就处理好。你先去我那里,等我回去做饭。”
他这几句话说完,原本就什么动静的屋子更是静到了极点。
“做做做……做饭?”宋凌扒着墙边,圆滚滚的身躯恨不得嵌进墙里去,神色里满是震惊和惊恐,完全没办法把眼前暴戾的叶维清和穿围裙的叶维清联系在一起:“四哥,你们俩晚上的晚饭都是……”
“我做的。”叶维清说。
温谦沉默着。
赵世冲不敢置信地眨巴着眼睛:“那四嫂呢?”
“她不会。”所以,所有的事情就由他来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