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绵绵微微往旁边一侧身，避过了成锦伸过来摸她头的手，嫌弃道：“你的手抓过烤串了！”
成锦：“……”
陈绵绵喝了一口冰水，叹了口气：“我今天把《风光》的女主角签了。”
成锦双眸一亮：“那不是挺好的吗？这可是姜闻星第一部商业片的女主啊，先前可是楚怜那个咖位才能够得上的。我听说楚怜之前还想用她退出剧组来威胁星光把你这个配角换了，没想到星光直接顺着杆把她这个女主换成了你，现在你签了，还不是气死楚怜？”
成锦、楚怜和陈绵绵同期出道，都是同一所影视学院毕业的。成锦和陈绵绵从小练习舞蹈，在学校一起练舞，关系也比别人来得好一些，和楚怜却不是很熟。
陈绵绵出道拍的第一部电影是王必芳导演的，陈绵绵是女一，楚怜是女二。陈绵绵借此斩获最佳女主角的小金人和年度最佳新人奖，楚怜却毫无收获，被陈绵绵盖过风头。
谁曾想风水轮流转，如今楚怜虽然在电影圈籍籍无名，但是混成了一个流量女爱豆，与陈绵绵的处境天差地别。
现在陈绵绵反倒演了姜闻星导演的《风光》，以楚怜那个脾气，肯定要气死。
陈绵绵之前接《风光》，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争这一口气。
另一部分原因……是她心中对演戏和翻红存在的不愿意熄灭的点点渴望。
“可是签完合同，我又后悔了。”
“啊？刚签完合同你就后悔？发生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想起今天送姜闻星回家发生的事情，陈绵绵又忍不住来了气，“除了姜闻星，还能因为什么？”
她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和成锦说了一遍，接着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想也不想就拒绝我的是他，现在来找我拍戏的也是他，拍戏就算了，他还说那样意味不明的话，当我傻呢？看不出他在撩拨我？我现在都绕着他走了，他还来耍我？之前莫东升来找我去试镜我看就很有问题……”
难得听到陈绵绵这么一长串的吐槽，成锦知道她这是真的来脾气了。成锦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思索了片刻，才道：“你还记得合同的违约金是多少吗？”
陈绵绵一愣。
合同都由李燃和公司的法务部审核，李燃给她的时候说的是片酬价格公道，没有说违约金这种东西——毕竟她能够拿到这种大制作的女主就要谢天谢地了，没人想过违约这回事。
她回忆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二……二十万？二后面几个零来着？”
成锦让她看看文件。
她打开手机，在邮箱里翻到了合同的电子版，一路往下滑，才在电子文件的最后几页看到了违约金数额。
两千万。
陈绵绵：“……”
成锦：“……”
陈绵绵现在只想给成锦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成锦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乖，今天吐槽完了，把今天的一切都忘了，乖乖去拍戏吧。”
陈绵绵：“……”
天杀的姜闻星！！！
……
一周后，电话一直假装“打不通”的莫东升给李燃打了电话，并且发来了之前许诺好的综艺合同。
他叽叽喳喳地在电话中说完和综艺相关的内容，李燃正准备兴师问罪骗陈绵绵去试镜这件事，莫东升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李燃：“……”
她带着的两个艺人下午都要去另一个电视剧的发布会，没有那个闲工夫和莫东升打拉锯战，只好在记事本上记下综艺的时间和注意事项，带着陈绵绵和另一位男演员沈光临参加活动去了。
这个圈子大多迷信，陈绵绵糊了之后没什么人敢用她，她能拿到的都是戏份很少的配角，这次她参加发布会的电视剧还是李燃动用人脉，给她还有李燃手下另一个男艺人沈光临安插了小配角。
虽然戏份很少，但越是戏份不多的配角，发布会就越不会缺席——行程有问题不来发布会是主角才有的待遇。
沈光临年纪比她小一些，刚出道，演这部剧是来混个脸熟，和她这种接口饭吃的状态不一样。
第一次参加发布会，沈光临探头探脑的，一会问问陈绵绵那一堆媒体在干什么，一会紧张地看着台本，害怕一会几分钟的上台会出问题。
等到陈绵绵和沈光临都按照流程在台上待了几分钟，沈光临一坐下便好奇地问道：“绵绵姐，男女主要在台上那么久，你以前参加发布会的时候，不累吗？”
以前？
陈绵绵目光一淡。
其实也没有参加过几次，她出道即巅峰，年轻气盛，当时还拥有和姜闻星告白的自信。
后来她几乎没接过主角，现在连发布会都只需要走个过场。她笑了笑，神情如常，语气轻松：“当然累，一般这种场合都要穿恨天高，你是男的就轻松点啦。你才刚出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体验。”
沈光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绵绵姐下部戏也是女主了，话说绵绵姐真厉害啊，那可是大导的商业片女主。绵绵姐什么时候也帮我引荐一下姜导？”
听到最后一句话，她淡茶色的瞳孔眯起，标准客套的笑意瞬间消退，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小沈，我和姜导演不熟。”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联系了，现在姜闻星的工作电话还把她加入了黑名单。
至于私人电话，呵，这么久没有打过了，都不知道号码换了没。
沈光临没有想到平时温声细语的陈绵绵也会沉下脸，尴尬地笑了笑：“姐你可说笑了，黑热搜星光工作室都帮压下来，哪能和姜导不熟啊。”
陈绵绵抿紧嘴唇。
毕竟都是李燃带的艺人，她表现得太过严肃日后便难以相处，李燃对她的好没话说，她也不想给李燃添麻烦：“他可看不上我。小沈，玩笑不能乱开，我没什么，姜导要是听见了，还说你平白掉他身价呢。”
话音刚落，沈光临忙不迭道歉。
只是气氛已经尴尬了，陈绵绵和沈光临一直沉默到发布会结束出场。
她本想把姜闻星的名字长久地埋在心底，这几天却总是频繁听人提起，耐性再好的人也会烦躁。临退场时，好几个记者一窝蜂涌上来，将一堆话筒捧到她眼前：“陈小姐，对于传闻你与姜闻星导演有来往，空降《风光》女主的事情，可以说点什么吗？”
从那日姜闻星对她不清不楚的撩拨态度到现在，她已经听了无数遍姜闻星姜闻星姜闻星，耐性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
炸了。
第7章
她躲了姜闻星这么久，再也没打过他的私人电话，划清界限，从未死缠烂打。谁知一个看似平常的试镜机会，就如石子坠湖漾起一片波纹，掀起巨浪，让她的生活再次被铺天盖地的“姜闻星”三个字填满。
姜闻星这个名字每天在她的耳边环绕，不管是公司的艺人也好，还是那些刚认识她的微博粉丝也好，提起她的时候，总要提上姜闻星一两句。
天气燥热，人群拥挤，陈绵绵想找一个人比较少的方向好好喘口气。她脖颈有些发红，没有粉底遮掩，在镜头下格外明显，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愈发让记者对他们的关系浮想联翩。
面前的话筒越凑越近，几乎挡住了她半张脸，终于有一个话筒直接伸到了她嘴边。
“为什么星光突然看重你？”
“你和姜闻星姜导演什么关系？”
“根据《风光》的试镜通告来看，陈小姐明明在配角栏，可《风光》最终的官方宣传女主角却是你，这一点可以解释一下吗？”
“……”
陈绵绵想起了姜闻星说的“第三个理由”。那时她坐在车里，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因为姜闻星突然的靠近而手足无措，这个男人却还嫌不够，在她耳边轻声地让她猜第三个理由是什么。
她笑了笑，语调缓慢地说：“一句话，我和姜闻星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说完，她瞄准了人少的方向，拨开人群就走。
正巧，这部电视剧的男女主也一起走了出来，一群记者顾不上陈绵绵，只好暂时放弃。
夜晚，星月高悬。车窗外掠过暗色的树影和暖黄的灯盏，远远地能看到新式别墅在月色下银白的轮廓。
姜闻星刚想让自己的司机在别墅门口停车，就见别墅两侧的挂灯映出一辆开着双闪的白色小轿车。小轿车恰恰贴着大门栏杆，将门口堵得严丝合缝，连半个人都挤不进去。
司机立刻解下安全带，打算下车去赶人。
姜闻星突然拦住了他：“等一下。”
“先生？”
姜闻星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可他看着这个堵着门口的白色小轿车，不仅没有面露任何怒色，那一向平展的双唇动了动，竟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开着车出去绕几圈再回来。”
言罢，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司机只是看着姜闻星，不敢多说什么，姜闻星刚下车，他便踩动油门，绕过白车开了出去，渐行渐远。
姜闻星缓步走到了白车面前，食指微动，敲了敲驾驶座旁的车窗。
待到车窗缓缓摇下，这位向来都是等着别人开口说话的大导演主动说道：“好久不见。”
陈绵绵从驾驶座上抬头，看见一张深邃的面孔，别墅区灯光即使在夜晚也十分明亮，为姜闻星轮廓分明的脸庞镀上些许暖意。他五官的线条，陈绵绵很熟悉。
她准备了好久兴师问罪的措辞突然卡了壳，说不出口了。
男人微微弯下腰，俯下身来，贴得有些近。
“姜导，”她咽了咽口水，“请你对媒体解释一下换女主的来龙去脉，我只是一个小演员，运气好出道的时候拿了个影后，现在过气了没有几个粉丝，我——”
“好。”没等他说完，姜闻星凛然的嗓音便传来。
陈绵绵愣了愣。
她来的时候想了很多话，想和姜闻星说，《风光》给她带来了不少的压力和负面舆论，也想和姜闻星说，这几次这些意味不明的撩拨让她心烦意乱，可是所有的声音都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好”给堵住了。
印象里，姜闻星似乎……从来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这个男人从出身就站在高点，当年王必芳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姜闻星跟在王必芳的身边，将王必芳做导演多年以来的技巧心得都学了个八九成，资源和实力都足以傲视娱乐圈大部分人。
以前姜闻星还没开始拍电影的时候，就只有别人对他说“好”，他对别人说“不好”的份。
她突然觉得面前的姜闻星有些陌生。
陈绵绵还有点恍惚，却见姜闻星站直了身子，一手抄着兜，一手扶着车窗，淡淡地说：“还有其他需要我做的吗？”
太奇怪了，姜闻星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她眨了眨眼：“没、没有了……麻烦姜导了，再见。”
话音刚落，她就缓缓踩动油门，小心翼翼地绕过站在车旁的姜闻星后，又猛地加速，飞一样地开走了。
姜闻星：“……”
还是不对。
他想了想，再次望着白色轿车飞驰的掠影，拨通了莫东升的电话。
同为导演，姜闻星行程全满，莫东升却仿佛无所事事，秒接电话：“喂？我的天呐你又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姜闻星早就习惯了好友这个性格，他在别墅的大门按了指纹，边走回自己家边说：“你上回和我说，女人生气了就要宠她。”
莫东升“嗯哼”了一声。
姜闻星眉头皱了皱，走进空无一人的别墅，换了鞋后仰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神情困惑依旧：“我宠了，她还是开车走了。”
上一回，他凑到陈绵绵耳边说话，陈绵绵怒气冲冲地把他从车上拽了下来，“砰”地一关车门，脚踩油门，消失个没影。
这一回，车子停在他家门口，他站在车旁，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陈绵绵的要求，可是陈绵绵再次一踩油门走了。
电话的另一头，莫东升似乎沉默了几秒。姜闻星从来很有耐心，他就这样举着手机，等了一分钟，莫东升才语带震惊地开口：“哥们，原来你真的在泡妞啊……”
姜闻星：“……”
……
就在陈绵绵被记者堵着采访的当晚，星光工作室的微博出面澄清了。
@星光工作室V：关于《风光》女主的一系列谣言和疑问，星光再次作出最后的澄清。几张图是最开始选定的女主罢演之后，制片方所有人进行讨论的有关记录，选@陈绵绵V作为女主角，是制片方所有人的共同决定。
【哎，其实一直是陈绵绵的路人粉来着，只可惜她最近都没有什么好作品了，希望大家不要捕风捉影了。】
【工作室都出来说明了，这说明《星光》的女主选角不是姜导一言堂拍板的了吧。】
【一直在吃《风光》的瓜，对这些谣言啊真相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星光工作室好护着陈绵绵啊……】
【护着陈绵绵+1】
【……】
陈绵绵刚回家，李燃就告诉她姜闻星的星光工作室发了微博，还给出了公平选角的证据。
她脸上的妆容有些散了，连发布会穿着的衣服都没有换，捧着手机，忙不迭看了星光工作室这条微博。
他真的在帮她。
不求回报，却对她有求必应。
从试镜开始，一切都好像失控了一样，就连姜闻星这个人，陈绵绵都突然觉得有些看不透。
陈绵绵对姜闻星告白时已是仲夏，她刚刚穿着礼服裙捧着最佳女主角奖杯回到酒店的休息室酒店的空调开得很足，冷气扑在她的肩膀上。
她看到姜闻星优雅地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也许是在等王必芳导演吧。
姜闻星那时还没有开始自己拍电影，只是个跟着王必芳老师学习的新人。休息室的长沙发上，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Tee恤，昏暗中，陈绵绵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和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