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守疆抱着妻子下楼,夏语冰搂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脖子里,她不想哭,她心里只有满满的恨!
也许她报复错人了,她想。她最该报复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一个个看起来都那么……让人想捅死他们!
到了楼下,两名协警回到警车,张飞鸽走到他们车旁,深吸一口气,问:“你们打算去广市?”
付守疆沉默点头。
张飞鸽揉了揉心脏部位,“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这件事我打算立案。庆卿……太惨了,不能便宜当初那些混蛋!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庆卿的死,还有她那个儿子的下落都有问题。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我自然要对得起身上这层皮。”
付守疆拍拍他的肩膀,张飞鸽不立案,他也会立。
夏语冰眼睛一亮,立刻从助手席探出身,对张飞鸽道:“那我报案,报庆家人贩卖人口。”
付守疆最冷静,把妻子塞回车子里,让她坐好,“别乱报案,这个案子已经过了追溯期,更何况受害者都不在了。而且庆家人的罪名顶多是包办婚姻罪和家庭暴力罪,这两个罪名,只要不致残不致死,大多都是行政教育和拘留,很少有判刑,就算判也不会很长。”
“那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夏语冰气。
付守疆回答:“现在的法律条文也许拿庆家人没有办法,但是还有一个庆生,我们先去广市查明庆卿是否真的死亡,如果死亡,她的确实死因是什么。如果庆卿的死亡与庆生和他母亲有关,非法拘禁、虐待、迫害、重婚、致死,这么多罪名,足够累积出二十年以上的刑期,这就表示他们还处在追溯期内。”
夏语冰握拳,“能抓一个是一个!”
至于不能用法律手段报复的,她自然有办法让他们付出代价!
最后,夏语冰作为报案人,向青阳镇当地分局报案,寻找失踪的庆卿。
在档案记录上,庆卿并没有转移户籍后的登记资料,更没有正式的死亡申报,在法律上属于失踪人口,可以立案。
第78章 真相大白?
夏语冰的伤势让她不能立刻赶往广市,付守疆也因为绑架一案不放心离开妻儿,此事只能暂时委托给张飞鸽。
“张哥这个人正义感很强,最是同情弱者,而且他父母都是搞科研的,常年忙碌不在家,他从小就是他姐姐带大,是绝对的妇女之友,更是女权维护者。他最看不过就是有人欺凌弱小,庆卿的案子交给他,你可以放心,如果庆卿还活着,他一定会把她找出来,如果庆卿真的去世,他必定会把她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付守疆对妻子解说道。
夏语冰对张飞鸽的印象也非常好,那是个很爽朗也很热心肠的人,就如古时的侠客。
“你看着我干什么?”夏语冰收起手机,笑问。
她之前再次联络她爷爷奶奶,发现已经联系不上,这让她十分焦急,可她不能显露出来。
她想联络组织,但她的电脑还没还回来,用其他电脑,她怕不安全。如果去网吧,她又行动不便。
付守疆把洗好的水果放到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我听医生说,你询问了DNA检验的事?你想验证夏水荣老人和你的血缘关系?”
夏语冰既然在这个医院询问此事,就没想过要瞒着付守疆,而且她有些计划也需要付的帮忙和配合。
“是,我打算两边的亲属都验一下。”夏语冰从庆家出来时也跟庆志要了头发,庆志听说血缘验证关系到能不能拿到夏丛遗产的事,给的非常爽快。
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玻璃碗,付守疆拿出一个苹果削皮,切成片放到果碗里,貌似很随意地问:“夏丛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夏语冰也仿佛很随意地回答:“不知道。”
“当初配合夏家老人,在小虫父亲死后穿着警服找上门的人,后来还有跟夏丛联系过吗?”付守疆又拿出一个火龙果剥皮切开。
“……有,他们一直在帮助夏丛。”夏语冰把玩着手机,“小虫父亲死后,夏家就恢复到当初,老俩口没有工作、没有劳保,只能再次出门做小生意糊口。他们本想把小虫父亲的房子卖掉好给孙女上大学以及给他们养老用,但他们打算卖房子时才发现,小虫父亲在死前曾把两户房产全部抵押给高利贷商人,换取了大量金钱,据说是想做什么生意,但他死后,这笔钱却不知去向,也不知他把这笔钱花在了什么地方。
小虫祖父母死了儿子又收到这个噩耗,又伤心又气愤,身体就被击垮了,尤其是小虫奶奶,小虫奶奶在高利贷来闹事的当晚脑溢血被送进医院,因为他们没有劳保也没有申请低保,又已经不是乡村户口,所有医疗费用都得他们自己承担,于是小虫奶奶这场病把夏家最后剩下的一点家底也全部耗光。”
付守疆心觉不妙。
果然!
“小虫看爷爷年纪那么大还要天天摆摊子赚生活费和医药费,生病了都不敢跟她说,心疼至极,当下就决定辍学去打工。可当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她爷爷却死活不同意,说他就是累死也不想耽误她,说让小虫一定要上大学、一定要出人头地。爷爷说到后来都哭了,跟孙女不断说一定要读书,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否则他死都没脸埋回祖坟。”
夏语冰停住,那时她只当爷爷心疼她,舍不得她辍学,但现在想来她爷爷爱她没错,但她爷爷会有那么大的执念,非要让她上大学,恐怕就是因为他尽心养育的独子不爱读书,初中就出来瞎混,而他找不到儿子学坏的理由,就以为是书读得太少。而他们一家搬离白龙镇多少也有些仓皇出逃的意味,为此她爷爷就一直抱着让她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好带着老两口衣锦还乡的隐秘期盼。
如果她书读得不好,可能他爷爷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执念,也许就因为她在绘画上有一定天赋,在小学就获得几个奖项,给从来都只是丢脸的老两口挣来了他们从没有得到过的荣誉和脸面,后来她上的中学也是重点中学,成绩也一直在班级名列前茅,让她爷爷看到了未来衣锦还乡的莫大希望,这才让她爷爷重视她超过重视自己的独子,更为了她,屡屡和独子争吵。
不管她爷爷出于什么初衷才会对她好,但她爷爷对她的爱却是实实在在。
“小虫辍学了吗?”付守疆心中苦涩,把正在切的桃子都捏烂了。
夏语冰拿起玻璃碗,好笑道:“别再弄了,碗都放不下了。”
“啊。”付守疆张口。
夏语冰意会地用小叉子扎起一块苹果肉塞进他嘴里,顺便也给自己喂了一块。
付守疆抽出湿纸巾擦擦手,想到一点,改变问题:“是不是有人出面帮助了小虫一家?”
夏语冰吃了两块火龙果,才开口回答:“是。小虫爷爷说服小虫继续上学没几天,高利贷就再次上门了,说过了第一次还钱的约定期限,如果夏家还不出钱就拿房子抵。小虫爷爷哀求他们宽限,他们不听,报警也没用。高利贷第三次上门,就不只是威胁,不但对家里的东西随意打砸,还对小虫动手动脚,小虫爷爷苦求无助下就只能同意搬走,答应写契约把房子给高利贷。高利贷这才满意离开,还给了他们最后搬离的期限。
就在小虫最绝望的时候,曾经来过他们家的警察再次出现。他们了解到夏家的现状后,不但掏钱给住院的小虫奶奶续费,让她接续接受治疗,还说要帮他们搬家。这两名警察还跟高利贷谈判,说两套房子虽然抵押给高利贷,但按照小虫父亲欠的钱,两套房子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他欠的,且其中一套还是夏爷爷的名字,夏元喜并无权抵押。让高利贷想要拿走房子可以,但必须按照买卖,补偿夏家一部分。
然后小虫爷爷奶奶就得到了一部分补偿,虽然这与他们最初预料的两套房子的价钱相差甚远,但在有可能什么都失去的情况下,还能拿回五万块,小虫爷爷奶奶都很是喜出望外,也对那两名警察感激非常。但五万块钱看起来多,用起来也非常快,小虫奶奶虽然救回来了,但他们不可能让人家两名警察给他们继续垫付医药费,这五万块很快就消耗在给小虫奶奶的治病中,而前期两名警察垫付的钱,由小虫爷爷出面打了欠条。”
夏语冰突然失笑,“小虫真蠢,如果她父亲真的是警察,牺牲后,就算没有补偿金,国家也会对失去经济来源的烈士家属提供一定生活资助,对吗?可她那时什么都不知道。”
付守疆理智道:“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如果家里和朋友中没有做军警这行的,对这种事不清楚也很正常。小虫那时候恐怕一直都在专心念书学习,连电视都少看,对不?”
夏语冰默认。重点中学不好进更不好混,她想让自己的成绩在那么多好学学生中保持名列前茅,在没有家教、没有多余的课余资料辅导下,她只能付出大量时间去不断学习巩固。稍微空闲的时候,她还要帮助爷爷奶奶做家事。那时的她,哪有时间去玩耍、看电视剧和看漫画?不接触这些,连新闻都少看,自然就少了接收其他社会常识的路。
夏语冰随后说道:“出于感激,也出于不想欠人的心,当两名警察夸赞小虫,说她聪明好学是个值得培养的苗子,又开玩笑地问小虫将来愿不愿意继续她父亲的道路,小虫当场就说愿意。
然后两名警察的一人就提出,说是他们的部门隶属于国家一个不能公开的组织,他们所做的工作都是保密性非常强的,他们觉得小虫是颗好苗子,有意培养她,说如果小虫愿意加入组织,他们不但会尽全力培养她,小虫一家欠他们的钱也可以以后慢慢偿还,而且还答应说,组织在培养小虫期间,会给她家里生活费,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付守疆抬眼,刚才听到那两名假警察再次出现在夏家人面前,他就觉得对方一定对夏家还有所图谋,没想到他们是看中了小夏!
这些秘密地下组织为了防止被警方渗透,收人非常严密,除了利用人性弱点来控制一些人为他们所用,他们也会为自身培养新的血液。培养方法多样,有的是从小收养洗脑,有的是施与恩情,有的是通过家人遥控……
而小夏家庭成员简单,又有老俩口这个牵挂,某些人只要对他们一家略施手段,就能轻易把小夏掌控在手中,简直就是最好的发展对象。
“小虫父亲是怎么死的?”付守疆很在意这一点,他回来就去详细调查了夏元喜的死亡,但奇怪的是,无论哪个数据库都没有夏元喜的死亡记录。
如果夏元喜有墓地,那他父母应该收敛了夏元喜的尸骨,并应该送到火葬场火化,而只要把尸体送到火葬场,就必然会留下记录。
现在全国各地的火葬场也开始实行数据并库,方便全国范围查找。当然,他也不能否认有些地方火葬场仍旧有违规操作的可能,还有一些则没有把数据库和全国联网。
夏元喜就跟庆卿一样,成了某一种意味的失踪人口。
夏语冰抬头,眼神奇怪地瞅着他。
付守疆脸上打出问号。
夏语冰心中念头数转,最终说出口的是:“小虫亲眼看到了她父亲的尸体,也看到了疑似凶手的人。”
付守疆立刻担心道:“小虫没有被凶手看到吧?”
夏语冰摇摇头,“没有,当时嫌疑者背对着小虫。”
付守疆发现夏语冰用了嫌疑者这个代表不确定的名词,而不是肯定的凶手。
如果是以前,夏语冰一定会直接说出凶手两个字,但现在……她是真的不确定了。
“那两名假警察有没有对小虫说什么?”付守疆直觉地问。
夏语冰沉默一会儿,点头:“警察之一告诉小虫,说他们知道害死他父亲的凶手是谁,也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小虫从此深深记住,并决定为父报仇。”
付守疆心里咯噔一下,但他表面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能帮小虫描述一下当时小虫父亲的死亡现场吗?小虫当时在哪里,她父亲在哪,为什么小虫父亲会突然死亡?又为什么小虫能看到她父亲的尸体?”
夏语冰把果盘放到一边,她不希望动摇自己的决心,如果付守疆够聪明,就能从她下面的叙述中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同时发现她来找他的真实目的。
到时候付守疆会怎么做,她不知道,她现在只求掌握主动,希望通过付守疆来逼迫组织,让他们主动联系她,她要利用她手中掌握的一些筹码来救出她的爷爷奶奶,其他问题,她暂时不想去思考。
“语冰?”
“有些人的卑劣手段总是那么相似,小虫遗忘了十二岁时的那一段,导致她在十四时又被她父亲带出去一次。那次,小虫父亲同样趁小虫爷爷不在家的时候,说要带女儿出去见世面,就把小虫给骗出去了。”夏语冰慢慢说道。
“那是初二的暑假,七月中旬,小虫父亲带着女儿坐火车来到海市,又转车到了位于海市郊区风景很好的一个度假村,那里有一栋表面贴满粉红色瓷砖的四层小楼,就像是私人会所,外面停了很多小轿车。小虫认不出那些车的牌子,只觉得都好高级。”
付守疆的某段记忆被触动。
倒算时间,小虫十四岁的暑假,那不就是十年前?
十年前,海市郊区度假村?四层的粉红小楼?
怎么越听越熟悉?
夏语冰继续述说道:“小虫父亲带着小夏进入那栋小楼,直接把她领进一个房间,让她在里面等待,说他出去有点事,让她不要乱跑。小虫就在那间可以唱卡拉OK的房间里等着,等了大约有十多分钟,小虫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吵杂声,她心里又害怕又好奇,就打开门探头出去看,发现过道里跑出来很多人,好多人大喊大叫,还有人喊着被出卖了,要打出去什么的。”
付守疆:“……”我好像知道这是哪里了。
夏语冰:“小虫一看那慌乱的场景,又听到类似火警铃响起的声音,慌忙下就跟着一起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她爸爸。”
随着妻子的陈述,付守疆脑中浮起了越来越清晰的画面,如果他没有记错,那天他就在现场。
那是一个跨省大案,他们在追捕一个作恶多端的罪恶组织,当时他们已经掌握到线索,确定那个组织的某些高层和国内几个贩毒大头目在那里密谋见面,想要重新划分国内的毒品市场。
“跑动的人太多,还有很多衣着暴露的女人尖叫着从屋里跑出来,途中小虫遇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那个女人看她往大堂跑,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死命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跑,那个女人拉着小虫从厨房后门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