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悦整个人一僵，又看到了腰上的那片淤青，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明显。
她皱眉。
“怎么青成这样了。”和悦手指在他那里按了按，秋清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买了跌打损伤的药吗？”和悦走下沙发，在茶几上刚买的那堆药里翻着，看到了一瓶深红色药油。
“这个吗？”她拿过去，秋清安点头。
“给我吧。”
“还是我来吧。”和悦眉头未松开，盯着他那处淤青，位置靠近后腰处，自己涂得扭着身子，有点艰难。
秋清安趴了下去，和悦把药油先倒在掌心，揉得发热了才覆上去，稍微用力一按，底下肌肉就颤了颤。
“很痛？”
秋清安正准备说没有。
“痛也忍着。”和悦面无表情。
“谁叫你打架闹事，活该。”
“………”
话虽如此，和悦手上力还是轻了一点，缓缓把底下淤血推开，一直到那块肌肤发热。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两人都没有说话，说明书上面写了按揉伤口两分钟即可，和悦估计着差不多了，便收回手。
“好了。”
秋清安坐起来，慢吞吞拉好衣服。
和悦去厨房洗手。
“你晚上吃什么？”她出来问，顺便打开冰箱，里头只剩下几瓶可乐和不知道买了多久的面包。
和悦拿出来一看，果不其然已经过期了。
“想吃鱼。”秋清安坐在那里抬起头说，和悦倒是笑了。
“你今天怎么突然换了胃口。”
“没有。”他看向地面。
“就是想吃了。”
和悦去楼下超市买了菜，又做好饭，外面天色也暗了，只余那一线浅浅的红，挂在地平线上，残留着傍晚的气息。
小客厅开着灯，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和悦是第一次做鱼，但味道还不错，她给秋清安夹了几筷子，后面就不管了。
忽然吃到一半，他猛地咳嗽了起来，像是被鱼刺卡到了喉咙，和悦连忙去给他拿水。
“没事吧？”她看着他喝完，担忧道：“把刺咽下去就没事了。”
“没事了。”秋清安放下杯子，摆摆手，随后朝她勉强一笑，眼底还有剧烈咳嗽之后留下来的浅浅红晕和水汽。
和悦有些生气。
“什么破鱼，这么多刺，我还是特意问过老板刺少才买的。”
她愤愤不平，一边拿着筷子挑刺一边骂。
“以后再也不买了！”
秋清安看着被放到碗里，干干净净的鱼肉，眼底温柔，藏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没关系。”他夹起鱼肉放进嘴里，轻声开口。
“挺好吃的。”
临走前，秋清安把和悦送到门口，他准备下楼，被她挡住了。
“你身上还有伤，别乱走。”
“那你小心。”秋清安顿了下，“到家给我发条信息。”
“好。”和悦应完，没有动，过了会，抬头望着他。
“秋清安。”
“啊？”他眼里有几分错愕，第一次听到和悦如此正式的叫他名字。
“就算下次有人骂我，你也不能像今天这样冲动了。”和悦神色郑重。
“一动起手来，事情就可大可小
，更何况高考就在眼前，万一对方真的死咬着不放，你还要不要考试了？”
“有很多事情，不靠武力也能解决的。”
“更何况，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也咬回去，和这些人计较，掉了自己的档次。”
“哦…”秋清安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随着和悦一句句话砸下来，他头越来越低，似乎都像是要坠到地里。
和悦有点心疼，但她还是硬起心肠。
“你看着我。”她语气带了严肃，秋清安抬起头同她对视。
“答应我，以后不管出什么事，都不可以打架了？”和悦放缓了声音，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
楼道安静，屋内泄出一斜亮光，彼此面容隐没在阴影和光明中。
秋清安静静地凝视着她，须臾，很轻的点了下头。
“我答应你。”
和悦终于露出了这个晚上最开心的笑容，她踮起脚，艰难地伸手拍了拍秋清安头顶，口吻很温柔。
“今天谢谢你。”
她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脚步声也渐渐听不见，远处的声控灯熄灭，眼前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悄无声息的楼内，那个少年一直站在门边，高瘦挺拔的身子，如同一道静默而孤独的影子。
很久，他终于转身，弯起唇，轻轻笑了。
这件几乎轰动了整个学校的大事，最终有惊无险的过去，第二天，秋清安受到了班里那群男生的全体慰问。
他被围在中间，周遭一片吵闹，周蜜看了眼那里动静，挤眉弄眼，撞了撞和悦胳膊。
“怎么样？我们秋清安同学为你打架的心情，是不是爽爆了？”
“对，爽的想打爆你狗头。”和悦整理着桌面书本，满脸漠然。
“……说话就说话，怎么骂人呢？”周蜜委屈。
“老师布置的试卷你都写完了吗？待会就要交了。”和悦看了她一眼，周蜜顿时没空委屈了，立刻手忙脚乱翻书包。
“哎呀，我都忘记带回家了！”
“………”
黑板上鲜红的高考倒计时渐渐走到尾声，慢慢的，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数字。
秋清安成绩一直很稳定，不出意外正常发挥，一定能上京大。
赵媛最近给和悦电话来得很频繁，她在那边和外籍男友已经安顿下来了，如果和悦愿意过去读书，可以跟他们一起住。
和启则更加希望她在国内读大学，当然，他更加尊重她的决定。
这节晚自习，江浩杰又同和悦换座位了，她和秋清安并肩坐在一起，各自做题复习。
他脸上的伤恢复得很快，只剩下一点点的痕迹，靠近了看才会明显。
“对了”秋清安缓缓转着手里的笔，突然轻声说：“你决定好报哪里的大学了吗？”
“我还没想好。”和悦也停下笔，手托着腮，目光盯着空气。
“其实，我觉得京市挺好的。”秋清安顿了顿，看向她。
和悦转头，定定注视着他，秋清安眼神略闪烁了一下，极力压制瞳孔深处的那丝忐忑和紧张。
他不自觉抿唇，重复道。
“真的。”
和悦沉默许久，随后仰起脸，朝他笑了笑。
“嗯，我会认真考虑的。”
最后的几天，刘安很紧张，特意盯紧了班里几个顽劣的学生，尤其是秋清安，不准他们再出任何一丝差错。
终于，到了高考前放假那天。
这是他们学生时代，最后一次这么整齐地坐在教室里，听班主任在台上说话。
底下安静得过分了，全然不复和悦转学来第一天来的样子。
她看着刘安有些苍老的面容，轻微恍惚。
感觉还是昨日，一眨眼，就要毕业了。
她在这里只待了半年，但遇见的人和事，是她这些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刻骨铭心。
和悦的目光忍不住从教室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都能回忆起和他们的相处及对话，还有她目光定格在秋清安身上。
男生也在专注的盯着台上，手里依旧夹着一只黑色水性笔，无意识转动着。
她收回眼。
离别的伤感和疼痛骤然加剧。
似乎真的到了该做抉择的时候了。
高考当天，阳光热烈，和悦清晨从家里出发，李叔亲自开车送她到学校，和启今早特意推掉所有事情，陪她送考。
准备出门时，方姨就让她检查了好几遍书包，证件和文具确定都带齐了才放心。
和启坐在身旁，一路上，都在嘱咐她不要紧张，和悦无奈。
“爸，我本来不紧张的，被你这样一说”
“行行行。”他立刻摆手。
“我不说了。”
今天交通出乎意料的顺利，车子停在校门口不远处，和启把她安全送到之后，下车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和悦轻松一口气，刚准备往学校走，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她。
“悦悦！——”和悦抬头，看见了不远处人群中的周蜜，她旁边，还站着江浩杰和秋清安。
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和悦神色僵硬，呼吸骤然顿住。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呢？”周蜜走过来朝她身后探头，出声问，和悦缓缓平静，后背似乎冒了一层冷汗。
“没事。”她推了推周蜜，往前走，“你们怎么都在一起？来得这么早？”
她看向秋清安，男生神情温和，没有任何异样。
和悦悄悄松了口气，看来他们都没发现。
“我们也是刚遇到了，老刘在那里呢，一起过去吧。”周蜜挽着她的手往前走，秋清安在旁边轻声问她。
“吃早餐了吗？”
“吃了。”和悦轻柔笑，“你呢。”
“我也吃了。”
刘安就站在校门前面，穿着一件胸前大大对勾的T恤，正在给一旁的学生动员，双手握拳，激情四射。
他旁边已经聚集了班里不少的同学，看到往日熟悉的班主任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考前的紧张确实被缓解不少，大家一个个开始进考场，刘安拍了拍每个人肩膀说着加油，和悦临进去前，秋清安对她笑了一下。
“加油。”
“你也是。”和悦郑重其事，踮起脚，学着刘安那样，拍拍他的肩。
“好好考，一定要上京大。”
“我会的。”他停了下，望着和悦，眉眼在阳光里有种虚幻的温柔。
“我在京市等你。”
第19章
一直到找到自己的考场座位坐下, 和悦脑中还回荡着这句话，他的声音太浅太轻, 有种和悦出现了幻听的错觉。
可她又无比清晰的知道, 这是真的。
几人的考场都在一个学校, 上午结束, 和悦跟周蜜几人还一起吃了饭, 聊着考试的题目, 心态都很轻松。
休息后，继续准备下午的考试。
两天时间就这样转眼即逝。
最后一门英语结束, 铃声响起，出来的学生步伐都是抑制不住的轻快, 还有些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冲向了校门。
门被缓缓打开，属于他们的世界才刚刚开始。
和悦在家睡了一天, 上午十点, 才懒洋洋地睁开眼，摸起旁边手机一看，群里的消息已经塞满了。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 今天下午有毕业聚餐。
地点是班长选的，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 旁边还有ktv, 早早已经预定好房间。
和悦在路上时，已经收到了周蜜无数消息。她下车, 正值傍晚, 红霞满天, 微风徐徐拂过。
饭店招牌醒目而硕大，和悦对着群里包厢号询问服务员，推开门，发现班里人已经来齐大半。
“悦悦！这里——”周蜜同她招手，拍了拍身旁空椅子，和悦笑了下，朝她走过去。
所有人都格外兴奋，气氛吵吵闹闹，禁锢了大半年或者更久的东西终于可以释放。
男生们大声讨论着游戏，动漫，女生互相点评彼此的衣服，或者调侃化了妆的朋友，唯独无人再提起学习。
就连夏日的空气都是自由而蓬勃的。
“我昨晚打游戏到凌晨，妈妈再也不用管我的学习了！”江浩杰得意叫道，瘫在椅子上抖腿。
“我也是。”周蜜难得没和他唱反调，压低声音偷笑：“我昨晚看小说到三点。”
“我睡了一天。”和悦老老实实说，秋清安在旁边附和点头。
“我也是。”看到三人投过来询问的视线，他又补充。
“睡了一天。”
“你失眠好了吗？”和悦小声问，秋清安点点头。
“最近好很多了。”
气氛在刘安到来时达到了顶峰，一群人起哄齐声叫——
“欢迎老刘大驾光临！”
“好，收收收。”他双手往下一压，班主任架势丝毫不减。
落座，聊天间，菜被一盘盘上了上来，餍足过后，不少人开始露出本性。
“好啊！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会喝酒！”刘安指着一男同学骂，其他人哄笑。
“老刘，他何止会喝酒——”
“哎，不要污蔑我啊，今天不是大家难得聚齐喝两杯，以后各奔前程，这样的机会可能就没有了！”
这句话一出，场面莫名就变得了伤感起来，刘安点头赞同，还是不忘教育。
“喝两杯没事，不能喝多。”
“那当然了。”男生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互相挤眼。
喝是要到下一摊去喝的，现在嘛，还是吃饭为大。
这顿饭吃得格外久，从夕阳余晖到天色完全漆黑一片，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一直到桌上的菜都凉了，刘安才顿了顿，从椅子上站起来。
“哎，也不早了，我再不回去你们师娘要说了。”
略带了些沧桑和伤感的语气，明明很轻，却让吵闹的房间一瞬间变得安静。
有女生先忍不住站起来，叫了一声：“刘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