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见莹莹有些累了,便道:“姐姐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天讲。”
莹莹确实有些累了,便道:“好,那我先回去啦,你不要怕,有什么事就出声,义父和我都在的,你不是一个人。”
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就拿着空碗出去了。
屋中归于寂静。
花雨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是被酸水泡软了,不如以往那般坚定有力。
耳边总回响着那句“你不是一个人”,就像是着了魔,怎样都没办法去想别的。
良久,心中的酸涩淡去,他重新冷静下来,抬头看向门外。范着已经不在那里了,他站了没多久,就转身走了。现在莹莹离开了,他居然也没折回来。
花雨有点意外,他以为范着会来找他。毕竟,他叫他心爱的莹宝儿讲了那么久的故事。
夜色越来越沉,万籁俱寂,只偶尔听到涿山上传来凶兽的吼声,古老而神秘,蕴含着惊人的威势,好似天地都不堪一击。
花雨握了握拳头。在今天之前,他只是一个微尘一般的凡人。在此之后,他便踏上了修行之路。
他不会白白受这些苦。他一定会成为俯瞰众生的大修士。
夜色越来越深,又逐渐转明,天地间再次被光明笼罩。
莹莹醒来时,范着已经起了,正在给花雨的药汤里加东西。而花雨脸上的肌肉用力绷紧,似在忍耐极其的痛楚,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莹莹看得心惊肉跳的,然后问出一个问题:“义父,小雨只用淬体一次吧?以后就不用受这种苦了吧?”
范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药汤里泡着的花雨也忍痛抬起眼睛,看向范着。
这个问题,花雨从来没想过。他看着范着大笑的样子,有些不好的预感。
“莹宝儿好聪明。”范着止了大笑,冲莹莹微笑着道,然后看向花雨,“小雨没想过这个问题,对不对?”
花雨抿了抿唇,点点头。
预感更不好了。
只听范着继续说道:“体修法门,外炼筋骨,内补血气。小雨不仅要经常淬体,还要大量食补。”
说白了,多泡、多吃。
莹莹睁大眼睛,一脸同情地看着花雨。体修,真难哦!
花雨的预感成真,一颗心沉入了谷底。却并不觉得多么难以接受,这种事他见惯了,此刻表情反而很平静,只觉得合该如此。他这辈子,就没有走过好走的路。
“多谢义父费心。”他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看着范着道。
范着与他对视一眼,眉头挑了挑,然后微微笑道:“这孩子,说什么见外的话?”
将最后一碗药汁倒入桶里,然后道:“今天是第二天,会比昨天还要难捱一些。明天会比今天还要难捱。但是过了前三天就好了,后面会容易许多。”
轻轻拍了拍小雨的脑袋:“坚持住。”
“是,义父。”花雨任由他拍着脑袋,垂着眼睛忍受着剧烈的痛楚。
范着懒懒散散地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出去捉两头灵兽回来,给小雨补气血。莹宝儿在家,好好看着小雨。”
“是,义父。”
等范着走后,莹莹自己吃了早饭,然后又喂了花雨,便开始接着昨天的故事讲起来。
快到中午时,范着回来了,骑着一头赤眼青牛,落在院子里。
而后拿出储物袋,“砰”的一声,甩出一头染血的灵兽。
“义父,这是你抓的坐骑吗?”莹莹看着那头暴躁的,挣扎的,嘶吼的青牛,往范着身边靠了靠。
范着微笑着,说道:“不是,这是给小雨淬体用的。”
将她的脑袋扭过去:“进屋去,义父要做饭了。”
“我给义父帮忙!”莹莹把脑袋扭了回来。
之前不太适应,每次范着和花雨处理动物的时候,她都躲了出去。但过去一段时间,她心里适应了,也接受了。她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没道理小雨的年纪比她小,就脏活累活的干,她却娇气地躲一边。
没想到,范着仍是把她往里拂:“义父不要你帮忙。”
“义父,你们不能总是宠着我。”莹莹道。
范着笑了笑,袖袍一拂,将她送进了屋里,然后用灵力封住了门:“义父不是宠你。是不想你看到义父残忍的一面。义父希望在你心里永远是好的形象。”
修长的手持了利刃,划出一道道灵力,将尸体扒皮抽筋拆骨。
他做这件事时,慵懒的表情便不见了,变得面无表情,冷酷而漠然。
竟和花雨有几分相似。
过了一会儿,莹莹被放出来,看到的就是整洁干净的院子,毛皮、骨头、血迹等都被收拾干净了。
她叹了口气。
“莹宝儿叹什么气?”范着问道。
莹莹便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义父,我长大了。那半年中,我见过许多事情。我不再是你眼中那个不知黑暗、没见过肮脏的小孩子了。”
范着一怔。
“义父,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都是最帅的。”莹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道:“我希望不管怎么样,我也都是你最喜欢的莹宝儿。”
范着心头难得软了软。
“好。”他轻轻点头,“那从今往后,家里的饭都由你来做吧。”
拂袖转身,迈着懒懒散散的步子往屋里去了。
莹莹:“……”
是她不够煽情吗?还是煽情过头了?这男人!不按套路来!
但她也没埋怨,自己去做饭了。
一大锅肉,全都进了花雨的肚子。
“义父,他怎么吃得下去的?”莹莹喂了一碗又一碗,惊诧地道。
范着道:“不好的东西都被我剔掉了,留下来的全是精华,都补进他身体里了。”
见莹莹不信,就叫花雨往上起了起身,露出一点肩头。
“义父,你干嘛?”见他拿出利器,握在手里,莹莹愣了一下。
范着道:“让你看看那锅肉他吃哪里去了。”
说着,手持匕首,往花雨的肩头砍下。
“叮!”金属碰撞的清音传来。
匕首在花雨的肩头砍下,却没有破皮、流血,而是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印子。
莹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么管用的吗?”
就泡了一天药汤,吃了一头灵兽!
小雨这个凡人,皮肤居然能和金属抵抗?
“不信义父的本事?”范着收起匕首,指尖在她额头上弹了弹,示意花雨沉下去,“义父虽然修炼不精,但也仅仅是修炼不精。”
莹莹觉得他有点王语嫣的人设。自己没练过,却样样都懂得。
“义父真棒!”她冲他竖起大拇指。
花雨一直没说话。
范着说第二天比第一天难捱,却哪里是难捱,他快要痛死了!
每时每刻都想从药汤里跳出来。
而吃了那头灵兽后,疼痛的感觉更加尖锐了,他简直控制不住想要长嚎!
“姐姐,”他艰难地挤出,“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莹莹点点头:“好。”
半晌后,却又跑了进来,拿出一粒丹药塞他嘴里:“别的忙我也帮不上,炼了一粒甜丹,给你甜甜嘴。你要坚持住,我们都在外面陪着你。”
花雨感受到细嫩的指尖触到自己的唇,一粒清甜的丹药落入自己口中,甜甜的滋味儿瞬间充满了口腔。
虽然对于身上的痛楚来说微不足道,但却莫名让他安静下来几分。
也许,这次是真的。他也有了家人,有了疼他的人。
“谢谢姐姐。”他轻轻地道。
莹莹冲他握了握拳头:“坚持住!有事就出声!”
跑出去了。
范着让她炼聚气丹。
聚气丹是修士们最常磕的丹药,补充体内灵力,每个修士的身上都要备上几百瓶,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对于金丹期及以上的修士来说,聚气丹的用处就不大了,他们需要灵力更浓郁的丹药,叫聚元丹。莹莹现在才炼气期,炼不了聚元丹,便大量炼制聚气丹。
家里有一个体修,要经常配置药汤淬体,吃的也会越来越多,是非常非常难养的。
还有一个符修,院子周围布下的符阵要经常维护,他们上山采药草、打灵兽的时候也会揣几张符,消耗起来跟飞的一样。
莹莹是丹修,倒不怎么吃钱。每天辛辛苦苦,养活这个家。
她炼了一炉又一炉,炼好就给范着,让范着去卖。范着每天进山,会遇到许多寻宝人,就会把聚气丹卖给他们,或者换取需要的药草。
莹莹有时累了,体内灵力匮乏了,就会把炼好的聚气丹抓一把来吃。等灵力补充好了,就继续炼。
从炼气期五层升到炼气期六层的时候,她还没注意。
然后七层,八层,九层……
这一天,莹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筑基了!
“义父!”她大叫着捶范着的门,兴奋地道:“我筑基了!筑基了!”
她是丹修。炼的丹药越多,修为提升越快。
范着早料到她会筑基。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花雨都没从药桶里出来。
“恭喜。”他微微笑道,努力不让自己的脸上出现嫉妒。
嫉妒小孩子什么的,太没品位了!
但是,天赋真是太讨厌了!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天赋卓绝之人!
哪怕是他最喜欢的莹宝儿,也讨厌!
他在筑基中期卡了足足几十年啊!
范着心里酸溜溜的,照着莹宝儿这天资,恐怕用不了一年,修为就要赶上他了。
“我去告诉小雨!”莹莹欢快地跑去找花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范着:扎小人……
第201章 腹黑小师弟8
花雨在药汤里泡足了七天。
原本浓郁的汤汁,此刻稀薄了很多,都被他的身体吸收了。
他还是那副清清瘦瘦,白白净净的样子。但是莫名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了锐气,像是刚出鞘的利剑,叫人不能小觑。
莹莹跑到他身边,好奇地捏他的胳膊:“还是软的!为什么刀子砍上去,却只留下一道划痕呢?”
花雨垂眼,看着比他矮一截的少女,穿着桃红色的裙子,皮肤白白的,脸儿圆圆的,莫名觉得饿。
“咕咚。”他咽了咽。
莹莹察觉到了,噗嗤笑了:“是不是饿了?给你留了饭呢!”
拉着他往屋里走。
花雨吃了一锅饭,却不觉得饱,只觉得体内像是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填进去一座山都不满。
“小雨。”院子里,范着对他招手。
花雨走出去,叫了一声:“义父。”
就见范着懒懒抬手,指着院子里拴着的赤眼青牛,说道:“杀了它。”
青牛听懂了他的话,立刻用蹄子刨地,发出低低的吼声。
花雨看向范着:“杀了它,我能吃了它吗?”
范着低低一笑:“能。”
花雨眼中一闪,摆出防备的姿态,慢慢靠近青牛。
莹莹有点担心,问范着:“义父,他才刚刚淬体,打不过这青牛吧?”
“别急,你慢慢看。”范着道。
莹莹便担忧地站在他身边,看着花雨和青牛对峙起来。
“哞!”青牛叫了一声,朝花雨顶了过来。
花雨侧身闪过,一个纵身跳向青牛的背上,抓着它的两根角,想要掰断。
青牛摇了摇身体,想要把他甩下来,没成功,便一摆尾。只听“啪”的一声,有力的尾巴抽在花雨的腰上,一下子将他抽飞出去。
莹莹“啊”了一声,一颗心提得高高的!
只见花雨撞断了几棵树,才掉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勾破了,露出清瘦的身体。被青牛尾巴抽过的地方,有着明显的红印。
那天范着拿刀子在他肩头砍,都只留下一个白印。现在被牛尾抽了一记,就红了一片,可见青牛的力道如何。
这还只是一摆尾而已,牛是那种既有力气又有耐力的物种,花雨想要战胜它,很难。
莹莹一开始提着心,担忧得不得了。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花雨和青牛一直没分出胜负,她就看疲了,还打了个哈欠。
这时,花雨身上的衣服已经烂成一条一条,而青牛也没好哪里去,一根角被花雨掰断了,当做武器,把它的身上扎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莹莹打哈欠的空当,忽然青牛发了疯,哞哞叫着把花雨顶在地上,歪了歪头,剩下的一根角用力插向花雨的腹部!
“小雨!”莹莹瞪大眼睛,下意识就要跑过去,被范着拦住了。
范着淡淡道:“这是他一个人的战场。”
“义父,他的肚子被青牛顶破了!”莹莹急道,“会要命的!”
范着仍是拦着她,不让她上前。
被青牛顶破肚子的花雨,却没有慌乱,而是紧紧握着手里的断角,用力插进青牛的眼睛里!
青牛惨叫一声,更加发了疯似的,将花雨从角上甩飞出去!
空中喷出一道鲜红的血。
“小雨!”莹莹拔腿跑过去,这次范着没有拦她,而是走到青牛的面前,手一拂,插在青牛眼中的断角便飞了出来。
青牛激烈地嘶叫、挣扎,鲜血涌了一地,然后慢慢断了气。
花雨被莹莹扶了过来,跪坐在青牛的尸体面前,手朝身后一伸:“义父。”
范着便往他手里放了一把匕首。
花雨接过,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