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高中是他自己选的，那时候舅妈刚好经历一次手术，家里欠了不少钱，高中学杂费书本费都是一笔负担，张晓松就直接不上了，出来打工分担家里的重担。
因为没有成年，只能打打零工，被人骗过，被人欺负过，干过很辛苦的活儿，还被亲爹坑去酒吧站过场子做打手。
因为混社会，认识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走过歪路，又因为有那么一个前科累累的渣爹，价值观也扭曲不正。
后来长大了，连舅妈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亲生儿子。
说他好，他干了一堆混账事。
说他坏，他却默默打两份工补贴家用，每个月工资只留五百块在身上，不吸烟不喝酒更不乱花钱。
本来只是许青青想打听这些事，可舅妈说着说着却哭出来，“晓松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应该变成这样的，他原来真的是个好孩子。他为什么连自己姑姑家的房子都要去骗，他明明知道他爸是什么人，他还跟着他做这种混事儿，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许青青深感歉意，觉得自己的打探给妇人带来了太过沉重的心理压力，立刻安抚劝慰。
好一会儿，舅妈终于不哭了，擦擦眼泪，羞碾地表示：“我激动过头了。”
许青青递给她纸巾，“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舅妈摇头，“没用的，我知道，就这样了。”
许青青不解，奇怪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人类这种灵长类生物之所以可以在各大星球脱颖而出做主宰者，除了智慧，本身就是靠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
只要她想，总能变好，哪怕一点点好，也好过现在，为什么要有这种消极态度。
她安慰舅妈，坚定地说道：“不会的，一定会变好。”
舅妈茫然地抬眼看她，“是吗。”
许青青回视妇人，眼神坚定，还伸手拉住她的手轻轻握住，再次坚定地传达这个可以变好的信念，“如果你自己放弃，生活一定不会变好，但如果你不放弃，总可以苦尽甘来。”
“况且你还有表哥啊，表哥这么努力的工作，一个人打两份工赚家用，不就是为了你们以后的生活可以变好吗。”
“如果你这个做妈妈的都对他不抱希望，那他又该怎么办？”
“现在这个时候，不该是你们相互依靠努力走下去吗？”
说她熬鸡汤也罢，可许青青就是这么想的，这也是她看到的。
忽略其他的，包括忽略张晓松此人的人品和对她做过的事，在舅妈这边就是如此。
张晓松在努力，努力赚钱，努力分担家庭责任。
他们的生活并不像舅妈口中说的那样消极又一无是处，至少张晓松这个儿子一直在努力。
不是吗。
妇人听了这番话，不免心里也重新燃起了一些希望，忽然破涕为笑，拉着许青青直赞叹，“熙熙，你真好，太体贴了，舅妈谢谢你说这些，真的谢谢你。”
许青青笑笑，没说话，心里默默地回应：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还是上班时间，舅妈也不能一直消失不见，没多久便回超市继续上班。
许青青本想从负一层停车库离开，走了几米刚拐弯，忽然发现站在不远处停车位上的张晓松。
年轻男人沉默地看着她，一脸一言难尽。
许青青走过去，“你都听到了。”
张晓松始终看着她，忽然无语地嗤了一声，“你跟我妈打听这些干什么？我们之间的账不是早算清了吗！”
许青青看看的贴着纱布的脸和额角，再看男人那一脸警惕和疑惑，想了想，回视他，格外认真地问：“张晓松，你的人生如你妈所说，已经这样了，现在你爸也卷了家里为数不多的那点钱离开了，以后就剩下你和你妈，你准备怎么办？”
张晓松皱眉，“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青青：“我是在问你。”
张晓松那句“关你屁事”才蹦出半个音节，忽见面前的女孩儿抬手捏了捏拳，立刻老实得噤声闭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许青青毫不掩饰的当着年轻男人的面松着指关节，“我再问你一遍，你准备怎么办？”
被一巴掌甩在地上的阴影还在，张晓松也是真的怕了这武力值max的表妹了，谨慎地拉开距离，“什么怎么办，该怎么样怎么样，难道还不过了吗。”
【初心犹存】
许青青忽然笑起来。
？
许青青走近两步，继续面带微笑。
张晓松后退两步，“？？？”
许青青继续往前，露出面对论文研究对象才有的老母亲般的慈爱的微笑，“我看好你哦！”
“303，锁定特定论文观察对象【张晓松】。”
303：“二号对象已锁定。”
许青青满意地在心里感慨，太好了，论文终于又有了新进度。
303忽然道：“一号对象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嗯？
许青青回头，刚好一辆轿车从她背后的单行车道缓缓滑过，车窗落下，露出坐在副驾的那张欠了几百万的臭脸。
那车也是真的开的足够慢，慢到速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周林潜那张没有表情的冰块儿脸就跟定在原地似的。
他看着许青青，许青青也看着他，同看他的还有许青青身边的张晓松。
黄毛表哥一脸莫名其妙，在看到低气压冷表情的周林潜后更加莫名。
却见车里的男生冲着许青青的方向凉飕飕地吐出一句轻哼。
“我给你二十亿，现在就过来！”
第22章 22
车子滑行进地下车库的时候，开车的江舜龙说：“这次《光辉之城》动静挺大，游戏出来没多久那边全息的新闻就上电视了，听说这次开的这家网吧就配了全息舱，也算是开了行业先河了……”
身边人却没半点动静。
车子拐弯，江舜龙随意地瞥眼看副驾，却见坐在旁边的周林潜掀下车窗玻璃。
“怎么了？”
江舜龙还觉得奇怪，压下车速，顺眼朝车窗外看去，正见背对着这边的一道熟悉的背影。
“唉，那不谭熙吗。”
的确就是谭熙。
“她对面谁啊？”
江舜龙发誓，他真的就是随口一问，不知道答案或者没人回答这个问题根本就无所谓。
结果副驾的周林潜缓缓挑头回视，那眼神跟淬冰的刀子似的，又利又冷。
“……”他说什么了，他什么也没说啊。
周大少爷这什么表情，谁又惹他了，这么不高兴。
周林潜的确很不高兴。
他哪里能想到，前脚撂下一句“你去找你表哥”，后脚这副兄友妹恭的和谐画面就甩在了他眼前。
再看女生那抬着脸认真又高兴的表情，不是看金大腿的表情又是什么？
让你去找就去找，十亿有那么了不起吗？
倒是忘了这黄毛表哥之前怎么欺负人还想骗房子了？
周林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当然，周少爷向来自信，根本不需要分析自己什么心态，反正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觉得不痛快那就是不痛快。
此刻他坐在车里，看张晓松不顺眼，看站在张晓松面前的女生更不顺眼。
所以当女生似有所感地转头望过来的时候，他直接砸出了“二十亿”。
口头承诺的二十亿。
自认非常大气又豪迈，却得来对方一个翻得快要撅过去的超级大白眼。
周林潜：“……”这什么意思，还看不上他这二十亿了？
宁要黄毛表哥十亿，不要他周林潜二十亿？
骨气这么硬，有种连金大腿都不要抱。
正要推门下车，车子忽然噌一下冲了出去，车窗也被摇上。
后背砸在座椅上的周林潜无语转头看开车的男生，“你干嘛？”
江舜龙却是一脸纳闷：“二十亿？”
周林潜继续看他。
江舜龙边开车下负二层地库边侧头看他，拔高嗓音，“我跟你多少年，谭熙才跟你多久，你给她二十亿？我呢？”
“……”周林潜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江舜龙却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受伤表情，幽幽叹道：“别说了，别解释！我跟你从小认识，别说这二十亿人民币，你连二十亿游戏币都没承诺过给我！”
周林潜沉默：“……”过了一会儿扬眉，“别这副gay里gay气的口气和表情，弄得我跟喜新厌旧的渣男一样。”
江舜龙：“我也要二十亿。”
周林潜张口就来，“给你二十亿颗小星星。”
跟听到情话一样，江舜龙一脸被恶心道，嫌弃地说：“唉，你恶不恶心。”
周林潜：“多看看天，满天都是小星星，二十亿颗保证有。”
江舜龙：“……所以你承诺给谭熙的也是小星星？”
周林潜：“当然不是。”
江舜龙：“嗯？”
周林潜：“女人都现实，当然得是人民币。”
江舜龙：“……”滚滚滚，滚下车！
停完车，江舜龙打电话，问许青青还在不在商场。
许青青幽幽道：“刚刚看到一个辣眼睛的人，我现在在一楼卫生间洗眼睛。”
江舜龙听完就笑喷了，“那你洗完眼睛别走啊，四楼最东面等我们一起汇合。”
许青青：“干嘛？”
江舜龙：“不干嘛，带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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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青当然没洗眼睛，上完厕所就坐电梯到四楼，好奇江舜龙要带她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走到楼层最东面的时候正看到江舜龙和周林潜从电梯里走出来。
三人刚好汇合。
一聚到一起，看着许青青的周林潜就露出一脸探究的深意，回视周林潜的许青青也是神情傲慢。
江舜龙左右看看，“干嘛呢，跟猫狗大战一样。”
许青青立刻看着周林潜表示：“你狗。”
周林潜回敬，“蠢猫，二十亿都不要。”
许青青：“我表哥的十亿就是比你二十亿香。”
周林潜两手插兜，倨傲地冷嗤，“钱香的还是臭的没影响，多、少才有。”
许青青：“我不稀罕！”
周林潜：“等房子被骗掉倾家荡产就稀罕了。”
江舜龙：“……”
哎哎哎，这两人还有完没完了。
什么二十亿！
少爷大佬们，别白日做梦行吗！
江舜龙简直受不了这互怼的二人，一手拉一个，带着两人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商场东南角豁然开朗，一块巨大的广告牌矗立眼前。
上面赫然正是《光辉之城》的游戏场景画面。
许青青也顾不上斗嘴，抬头看着那广告牌，再看广告牌下一个名为“光辉城网咖”的招牌，疑惑地问：“《光辉之城》还有主题网吧？”
江舜龙：“有啊，这不就是。”
许青青其实不在意什么游戏和网吧，她之前打《光辉之城》也是因为想从游戏的角度来进一步了解周林潜。
之前也早发现了，周林潜游戏打得好，但并不成迷，比起班级群里那些疯狂刷游戏的同学，周林潜的玩儿法简直高端又佛系。
首先，他有两个玩法，一种是不充钱免费玩，一种砸钱做人民币玩家。
其次，他的这两个游戏号都早早满级。
再者，和他玩过的人都知道，他的实力非常强悍。
最关键是，他玩的时候专注，不玩儿的时候就随手一扔，不成迷，甚至给人一种并不怎么上心的感觉。
许青青之前就觉得周林潜这个玩游戏的态度有些奇怪。
玩儿都这么用心，应该是很喜欢吧，可好像根本不喜欢，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又这么在意？
像现在，他和江舜龙为了这家光辉城主题网吧特意过来，应该是很在意很敢兴趣才对，可事实上，她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男生除了看门口一些物料和资料很认真之外，整个人的神情都很懒散，神情上仿佛还带着几分……轻蔑。
轻蔑？
约莫是感觉到视线的注视，周林潜忽然回头望过来。
许青青看看他，走过去，男生手里拿着的是一份介绍《光辉之城》全息版的广告纸。
许青青说：“这个全息版之前就一直打广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
周林潜没说什么。
许青青看看他，又说：“全息游戏，之前国外说会出，国内这么快就有成品游戏了，挺出人预料的。”
周林潜咧了咧唇角，“技术总会革新。”
许青青：“你好像很看不上全息版的《光辉之城》。”
周林潜把手里的广告纸往物料台上随手一扔，轻哼，“我为什么要看得起。”
没错，就是这个态度，很轻蔑。
商场四楼东南角的光辉城网咖并未正式开张，但展台活动一直都有，主要都是宣传全息版本和全息游戏舱，还有现场公开赛事。
而在展台中央也展示了一个白色的全息舱，让许青青觉得意外的是，这个全息舱很像一个单人高级飞行器的驾驶舱。
质感高端的蛋壳外形，科技感十足的舱内座椅，透明半封闭的舱门，六七成相似。
广告上说，全息版游戏就是身临其境，许青青并不质疑这种说法，她只是好奇地球游戏技术的发展怎么会如此迅猛——
人工智能还在起步阶段，游戏都已经开发出全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