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咎道:“就要这支银簪吧。”
他也觉得,这里摆放的木簪太过老气,不怎么适合凝儿。
凝儿笑嘻嘻的对老板娘道:“三两银子。”
老板娘道:“三两银子?不卖不卖!你看簪子上的这块翡翠,水灵灵的,只是翡翠都值三两了!”
凝儿把簪子放下了:“那我们不要了,裴大哥,隔壁也有家首饰店,我们去隔壁。”
老板娘本来看裴咎气度不凡,是个出手大方的,没想到这个小娘子居然这么抠,居然还讨价还价。
老板娘道:“算了算了,三两卖给你,这是我第一次做亏本的买卖。”
凝儿把头发拢了拢,用簪子固定住,回头看了一下裴咎:“好不好看?”
裴咎不说话。
脏兮兮的小脸,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走了出去,路旁有卖桂花糕的,凝儿闻到了香气,眼睛瞬间亮了:“裴大哥,我想吃!”
裴咎看了看她的两双手:“你的手这么脏,怎么好意思吃东西?”
凝儿笑着道:“那你喂我呀。”
裴咎给她买了桂花糕,用油纸包着:“慢点吃,别噎到了。”
凝儿道:“你不吃吗?”
裴咎才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两人在街上走着,裴咎又买了一头小毛驴,他不情愿背着这个女人回去。
凝儿实在是个坏女人,万一他把凝儿背在了身上,走到一半她蓄意勾引,搂着他不放怎么办?
小毛驴虽然不算很高,凝儿却对裴咎伸出了手:“裴大哥,你抱我坐上去。”
裴咎冷着脸道:“自己坐,坐不上就走着回去。”
凝儿只好自己坐在了小毛驴的背上。
此时,天色自己暗了,天上有一轮圆圆的月亮。凝儿和裴咎在月下行路。
因为月亮太明,树的影子投在了地上,黑压压的一片。
在买小毛驴的时候,裴咎给凝儿买了一包栗子糖,凝儿口中含着糖,仰脸看着月亮:“今天是七月十五呢,是鬼节,裴大哥,你说我们会不会在路上撞鬼?”
裴咎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她,
撞什么鬼,他倒是觉得凝儿像是一只鬼。
凝儿走了半天也累了,搂着小毛驴的脖子,颠颠簸簸的睡着了。
等到了山上,裴咎推了推凝儿:“已经到了,醒醒。”
凝儿眼睛也不睁:“我好困,裴大哥你把我抱回去。”
裴咎到:“你再不下来,我就丢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去回房了。”
凝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裴咎其实不明白,她一个小姑娘,心怎么就那么大,幸好遇到的人是他,换做其他的男人,她这样的性格,肯定被人给掐死了。
凝儿从小毛驴上跳了下来:“好吧,大哥,你还没有吃东西,先去做点饭吃吧,我不吃了,我去湖里洗个澡。”
山上有一个湖,下山的时候凝儿就看到了,水质很好,她想去洗一洗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
第4章
裴咎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凝儿抱着一身崭新的衣服过去了。
月色如水,凝儿脱了衣服和鞋子,她试探性的将脚伸进了水中。
凝儿玉足玲珑,月下更显皎洁,水是冰凉的,她缓缓入了水中。
长发被水浸透,越发显得乌黑,凝儿手捧了一汪水,洗去了脸上的灰尘。
她肩膀上的伤痕越发深了,轻轻一动,便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凝儿叹了口气,道:“这个便宜哥哥,居然把我打成这样,要了我的命,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凝儿觉得疼痛缓解了几分,她今天是真的累了,不过,上山下山的路,四周的风景,凝儿已经牢牢的记住了。
她稍微泡了一会儿,将衣服换了,就回到了住处。
裴咎也吃过了晚饭,凝儿头发湿漉漉的,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衫,头发虽然不滴水,但是却有几分潮意。
裴咎道:“你在床上睡,我睡地上。”
凝儿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呀,这是大哥你的家,第一个晚上,我身子不方便,就在床上睡下了,今天我精神状态好了,你睡床,我睡地。”
裴咎寒声道:“还有你不好意思的事情?”
明明脸皮那么厚,在外面喊他相公都喊出口了,怎么还有她会不好意思的事情?
凝儿最爱做当了婊’子立牌坊的事情,矫揉造作惯了,一时之间总是恢复不过来。
她道:“毕竟是姑娘家嘛。我脸皮薄,大哥,你真不睡床上?”
“真不睡。”
凝儿脱了鞋上床:“那我就睡觉了。”
裴咎在地上睡,地上铺了一层垫子,他之前行军打仗,也吃惯了苦,并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王孙公子,怎么睡都睡得着。
凝儿一大早上就醒了,裴咎在一旁做饭,她就乖乖的坐在一旁看着。等吃过饭,裴咎道:“我去打猎,白天不回来了,你老老实实的别乱跑,山里有狼有老虎,你进了大山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凝儿乖乖点了点头:“好!”
裴咎又道:“锅里有饭,你中午饿了直接吃。”
凝儿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了!”
裴咎道:“那我就离开了。”
等裴咎走了,凝儿把小毛驴给牵了出来,小毛驴皮毛是灰褐色的,看起来瘦瘦的,性格倒是挺温驯,凝儿把小毛驴牵到了湖边,给它洗了个澡,将它洗干净。
小毛驴并不乐意洗澡,凝儿往它头上拍了一下:“给我乖乖听话,你要是敢不听话,明天我就把你给杀了吃驴肉!”
小毛驴被凝儿一恐吓,气得用蹄子去踢凝儿。
凝儿生气了,也不留情了,兜头给了这倔驴几巴掌,打得这小畜生再也不敢倔,乖乖站着让凝儿给洗澡。
洗干净之后,凝儿把小毛驴放到太阳底下晒,草地仍旧绿茵茵的,小毛驴低着头啃草。
凝儿也坐了下来,她把自己身上的首饰什么的都拿了下来。
裴咎真是个老实人,当时救她的时候,也没有搜她的身,看看她身上有什么东西。
凝儿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草地上,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俗气巴巴的,偏偏还不能拿去换钱,一出手准暴露身份,再说寻常当铺也买不起。一个赤金镶宝的项圈,项圈也不能拿去换钱,不过项圈上坠的七颗金珠拇指大小,昨天她拽下了一颗,金珠上面并没有任何印记,倒是能换一些银子。
至于其他的,小荷包里有几颗猫眼石和金福珠,猫眼石的成色还不错,是用来逗小孩子玩或者打赏下人的,金福珠虽然也是用来打赏下人的,但不能使出去。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用来护身用,匕首上倒没有其他印记。
凝儿挖了个坑,把长命锁给埋了,用匕首把项圈上的宝石撬下来,宝石留着,项圈给埋了,金福珠也埋了起来。
剩下的就只有七颗普通金珠和几颗猫眼石,三颗鸽血石,凝儿估量着,鸽血石是极品,三颗一起贱卖能卖个两千两,猫眼石也能卖个几百两。
她在这猎户这里住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出去,如果她福大命大,这猎户救了她,日后定然有说不清的好处,若她没福气,出去就死了,这些东西留给这猎户也足够一个山里过日子的讨个媳妇儿过富足生活了。
凝儿把坑给埋上了,还铲了一块草皮铺上,让人发现不了。不过,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忙完这一切,凝儿洗了洗手。
小毛驴身上已经晒干了。
……
裴咎刚回到了王府,一名近身伺候的侍卫道:“殿下,南邱国车骑大将军昨日来访,属下告知他您目前醉心田园,无心政事,大多时间不在府中,他说和您商讨的并非政事,而是要您给他一个方便,车骑大将军今日下午还会过来。”
裴咎点了点头。
南邱国车骑大将军苏昼,裴咎前些年和他见过一面。两人素无交往,也不知因为何事,苏昼居然要他给一个方便。
裴咎在书房中处理了几样事务,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一名侍女在外道:“殿下,苏将军来访,您……”
“让他在厅中等候片刻。”裴咎冷声道。
片刻之后,裴咎出去了。
苏昼虽是武将,却并没有武将的气质,他着了一身白衣,墨发半束,鼻梁高挺,凌厉精致,为他添了几分冷艳高傲,他桃花眼底始终含着几分温柔情意,唇角天然上翘,似乎带着几分笑。
苏昼处处都是矛盾的,但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裴咎知道,苏昼并非什么等闲人物。
苏家世代出皇后,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内里争斗严重,苏昼不过二十多岁就在一众子弟中脱颖而出,掌了苏家大权,在南邱国,也一手把持着军权,手中有三十万忠心耿耿的将士。在天子面前,苏昼可不下跪,并能够随意出入后宫——在南邱国,只有苏昼能这般做。
在裴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昼的时候,苏昼也在打量着裴咎,北辕国前摄政王,楚王裴咎,北辕国先皇同母的亲弟,当今圣上的皇叔。
裴咎身穿华贵锦袍,紫金冠,白玉带,腰间佩着一块古玉,萧萧肃肃,风姿特秀,五官立体,眉眼深邃寒凉,因为常年居于高位,自带尊贵气度,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虽说裴咎如今处于失势的状态,苏昼却不敢小觑裴咎,毕竟这位年少时一战成名,一夜之间领军屠戮三万敌军的狠角色,杀人如麻且心肠冷硬。
南邱国和北辕国世代友好,暂未起过冲突。苏昼和裴咎并无什么往来,当下,苏昼有事相求,难免温和了几分。
苏昼拱手一笑,道:“久闻楚王殿下大名,如今相见,才知殿下果真如传闻一般英武非凡。”
侍女们上了茶水,裴咎饮了一口茶,淡淡的道:“苏将军过誉了,不知苏将军这次过来,是有什么要事?”
苏昼拍了拍手,他所携带的侍从抬上了两箱珍宝,一列戴着面纱的美貌女子也被带入。
苏昼俊美绝伦的面上浮现淡淡笑意:“这是在下的小小心意,还望楚王殿下能够收下,在下这次拜访,的确有要事相求。”
裴咎不喜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他微微皱了皱眉:“苏将军请直言。”
苏昼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淡去。
他道:“在下有一堂弟,自幼就被家中祖母宠坏了,从小就无法无天,没人能管的住。数日之前,堂弟带着几名宠妾来北辕国游玩,不慎遇到了劫匪,堂弟和几名宠妾都失踪在了殿下的封土之上,在下希望殿下能行个方便,让在下带人在麓山一带搜查一番。”
裴咎道:“楚地不允许外境之人带兵而来,麓山一带,是本王祖上的居所,更不会让外人踏足。”
苏昼知晓裴咎难说话,况且,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苏昼道:“在下不会带过多将领骚扰百姓,最多允许一百将领入境。舍弟纨绔,但祖母重视,若是得知舍弟遇害,祖母定然伤心欲绝,还望殿下给个方便,来日在下寻得舍弟,定然将重礼献上,并亲自押着舍弟向殿下道谢。”
裴咎凤眸扫了苏昼一眼:“苏将军何不将令弟画像送来,本王让手下替苏将军搜查?麓山一带有本王先祖英魂,外人进了,是对本王先祖不敬。”
苏昼的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下,他笑意略有些僵:“那好,在下回去后,定要找一名出彩的画师,将画像奉上。”
等苏昼离开了楚王府,裴咎身边一名幕僚问道:“殿下何不卖苏昼一个人情,帮苏昼寻找堂弟,不过小事一桩,苏昼权势滔天,事成之后,若能和他交好——”
裴咎凤眸微微眯了起来:“你真以为,苏昼会为了区区一个堂弟来求本王?此人心狠手辣,不可轻信,楚地暂时不能任外人踏足。”
幕僚想到近来南邱国发生的一桩桩诡异事件,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还是殿下您英明。”
第5章
苏昼刚刚出了楚王府,他献出的两箱珍宝和八位美人被送了回来。
楚王府的管家是一名年过半百的嬷嬷,身形消瘦,一双锐眸如鹰隼一般。
管家笑着道:“不是我们殿下不承苏将军的情,只是事情未办,不好受如此重礼。”
苏昼温润一笑,桃花眼轻轻一弯,让人如沐春风:“既然楚王不收,在下便收回了。嬷嬷请回吧。”
苏昼上了软轿,片刻,八个人把轿子抬了起来。
轿中还坐着一名孩童,孩童不过七八岁大小,和苏昼的面容有三分相似,只不过,孩童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稚气。
这是苏昼的侄子苏浣,苏浣年纪虽小,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成熟。
他道:“云安郡主原翡早就有异心,她肯定会跟着小叔。二叔,我观出事一带的地形,想着小叔很大可能会和原翡跳水。裴咎不允许我们搜查,我们派暗卫私下寻到河水下游,原翡喜好奢华,她落水,总要有所踪迹,若被山民救到,她身上贵重之物,十有八九会被拿来当掉,这段时间,一边让暗卫留意河水下各家各户是否多了人,另一边让人留意着当铺。”
苏昼阴冷一笑:“原翡这个废物,她生性怕水,不会陪着一起跳水。”
苏浣道:“凡事都有万一,二叔,先按照我想的搜查一下吧。”
“楚地戒备森严,楚王非等闲之人,麓山一带的居民,只能外移,陌生人不可移居到此,暗卫不好打探消息。”苏昼桃花眼中的笑意渐冷,“若是私下里惊动了楚王,我不好收场。”
苏浣点头道:“若是在北辕国其他封地,王侯都较容易买通,楚王性子孤傲,二叔,这段时间,您还是多跑几次楚王府”
等苏昼回到了酒楼,入了房间,窗户突然被风吹开,几道黑影入内:“二公子!”
两名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被扔在了地板上。
其中一名女子还有几分精力,她趴在地板上咳了几声,蓦然抬头:“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