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筵席,从正午吃到了黄昏,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沈念池让穆天恒和魏强去休息,她则转身回了正院。找管家爷爷要了一壶解酒茶,端着向偏厅走去。
一直以来儒雅斯文的林兆难得的显出了几分颓废,沈念池将手中的茶壶放下,倒了一杯,试了试温度,这才伸手轻轻推了推林兆。
“哦,念念啊!”林兆抬起头来,眼光迷离,看了一回,才反应过来。
“喝点茶。”沈念池将茶杯塞到他手中,看着他机械地一口灌下,知道他是喝大了,直接将茶当成酒喝了,顿时又好笑又感动。今天如果不是有他在一旁帮着,只怕根本就不会这么顺利,现在看他这样,也是有些过意不去。伸手又给他倒了一杯,看他喝完,这才说道:“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我让他们扶你回去休息吧!”站起,转身,然后,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俞望楼,一丝怪异滑过心头,面上却不显:“俞三哥,你还没走?”
明明就只是表示诧异,没有其他多余的意思,可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一个女孩,两个男人,俞望楼就是觉得心里的烦躁急需一个宣泄的渠道,然后,在三个人都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片刻之间,房间里就只剩下坐着的人了。
“看什么呢?”叶昭过来的时候,就见林兆如雕像般,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除了正忙着收拾餐桌的众人,没什么特别的。
林兆回过神来,摇摇头,闭上眼往后靠了靠,似是疲惫地不行。叶昭总觉得他有点奇怪,不过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他并没有看到刚刚的场景,就当林兆是喝多了,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之前念念让我送完师叔过来接你,回后头睡会!”
林兆睁开眼,脸上浮起一丝不知是苦还是甜的笑意,任由叶昭拉住他的胳膊,然后就顺从着把大半的重量移到叶昭的身上,两个人向后院走去。转弯的时候,林兆停了一下,对上叶昭询问的眼神,摇摇头,两个人的身影就不见了。
等沈念池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和俞望楼已经在一处小跨院里了。明明离正院很近,但隔着院墙和假山,这里却安静得很。沈念池盯着自己的手腕愣了片刻,加大力度动了动,还是没有挣脱,只能抬眼去看俞望楼,虽然没说话,但眼里却是满满的问询,显然,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俞望楼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子。当然,她也没有害怕之类的负面情绪,就只是奇怪而已。俞望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高兴,毕竟,这样的动作,这样偏僻的地方,一个成年的强壮的男人,她没有害怕,看来是信得过他,确实值得高兴。只是,这种信任再配上疑惑懵懂的眼神,他要是高兴,那他也就可以就此罢手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沈念池的眉心不自觉地越皱越紧,手腕处传来的属于俞望楼的体温,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男女间的那种不自在,而俞望楼深邃的目光似是狂风,吹皱了窗户纸,然后,一丝缝隙就此产生,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光透了过来,沈念池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地让人难以形容。
俞望楼就这么直直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儿,肆无忌惮地、不加掩饰地。他知道自己这样是失态了,而且原本计划好的一步一步该做什么,也彻底泡汤。原本想着要帮她及早实现心愿,然后等她的事业逐步走上正轨,可以分心做些其他事了,他再向她展露心意。可是,今天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再也不能还像之前那样润物细无声了!
很早之前,俞望楼就知道林兆是个出色的人物,虽然两人间的交集不多,但也不妨碍俞望楼对他的欣赏。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两个人会因为一个女孩,成为对手。今天林兆所表现出的游刃有余,如果是在别的场合,俞望楼绝对会说一声好,可是,看到他以守护者的身份正大光明地站在沈念池身边,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俞望楼知道,如果他再不行动,那么,也许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任家主并不意味着事情的结束,对沈念池来说,挑战才刚刚开始,所以,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还有的忙,而这些都是他不擅长的,却恰恰是林兆最擅长的。一想到今后他们两人每天都能出双入对、有商有量,紧迫的感觉袭上心头,即使是在他孤注一掷将全部身家都搭上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俞望楼知道,无论如何,今天,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了,哪怕他心里清楚,现在这个时间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忙碌的一天,沈念池必定身心俱疲,而仓促的行动,没有任何铺垫,更是糟糕,但,他还是等不了了,在他亲眼看见沈念池跑去关心林兆之后。
不放过沈念池一丝一毫的表情,直到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然后顺着沈念池的意思,俞望楼放开了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送了过去。
这样突兀的举动,让沈念池的思绪更加混乱,只是盯着俞望楼手里的那个精巧的礼盒,没有动作。
俞望楼也不在意,嘴角挑起,笑道:“这是贺礼!”说完又往前递了递,礼盒的另一边已经靠在了沈念池的手上,看见女孩终于伸手接过,又来了一句:“打开看看!”淡淡的宠溺,不再有丝毫遮掩。
手中的东西有些灼人,可沈念池还是顺从地打开了,她觉得如果自己不打开,那么对面的人可能会做些让她更加混乱的事。
礼盒的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方手帕。沈念池对衣服饰品从不上心,但也知道俞望楼送出来的东西绝对不简单。只是,这贺礼,怎么想着都有些别的意味。
俞望楼自然是不会告诉她以后不想再看到别人替她擦汗,他不承认自己是吃醋了,只是觉得送这个才能物尽其用。沈念池长年累月地在厨房里忙碌,即使有空调,也会出汗,送方手帕,最是合适。至于更深远的,什么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让它代替我陪着你之类的,俞三少表示这不是他的套路。
沈念池想不清楚,也不想再想,而是客气地道谢:“谢谢您!”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将之前俞望楼营造的氛围彻底打破。俞望楼被她气笑了,这个姑娘明明在厨艺上老辣得要命,可是,在感情上是不是有些太过单纯了。以为这样客气疏离的口吻,就能让他知难而退,她是不是太小看他了!
“沈念池!”俞望楼从来没有如此郑重地叫过她的名字,沈念池却低着头,似是在打量手帕上的纹理,只不过捏着手帕的手有着微不可察地轻颤。
俞望楼看着她明显装傻且示弱的样子,却是狠下了心肠:“沈念池”,再一次的称呼,却是完全不同的味道,有什么东西满满地溢了出来,充斥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然后,咏叹的调子带上了柔情蜜意,“怎么办呢,我爱上你了!”似是喃喃自语,却偏偏不放过对面的人,起起伏伏,不知荡了谁的心。
黄昏,落日,清风,小院,喧嚣渐远,而对面的人却还是没有动静。
俞望楼深深地看了眼沈念池,然后不发一言,转身走出小院。在门口停住,抬头仰望,天空被落日的余晖染上了一层琥珀色,像是蜜糖,透着甘甜,却又遥远得让人高不可攀。可是人类就是经过漫长的努力与等待突破了天际,伸手可摘星月,所以,沈念池,怎么办呢,我放不了手!
清风徐来,远处传来梆子声,一声一声地敲在他和她的心头,快快慢慢,不知乱了谁的步调。
缘起缘灭,缘深缘浅。人生的跌宕起伏汇成高高低低的音符,在这八百里秦川的苍茫天地间飘荡。世间有些事,太难开始,却要开始,譬若成长,更如爱情!
所以,
曲会终,
筵会散,
人、
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