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难嫁——旺了个汪儿
时间:2019-08-23 07:36:45

  音容说完这句话就转而看向了陆琼九,“郡主……”说话间欲言又止,终是耐不住叹了口气,“郡主,这都是些朝堂政事,更何况我们与淮公子并无私交。”
  陆琼九坐在玫瑰椅上,望了望窗外还在飘忽的柳絮,瘪眉道:“这天儿出去,还怪呛人的。你找小厨房去做分冰糖雪梨汤,我们一会去御书房。”
  陆琼九眼梢微抬,她容貌明婉秀丽,如今带着一丝说不明的清亮,“去拿我那身枣红对条纹长袍来,今个儿去见恩公,总是要穿的鲜亮点。”
  她说着,已经去了内室换衣服。
  贺子一副懵然,不知所云的样子,“恩公?音容姑娘的意思是淮公子是恩公?”
  音容跺跺脚,看着陆琼九这劝也劝不住的模样直生气,焦急道:“瞎说什么,仔细你的脑袋,出去出去。”
  贺子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音容见四下无人,才道:“郡主,是您说的,这几日少出门才好,可这左右才两天功夫,您就要去圣上那里,旁人见了难免以为您去告状,太后娘娘知道必然不开心啊。”
  陆琼九对着铜镜不急不缓地描眉,软声道:“非常时期非常办法,音容,这眉毛我总是画不好,你快过来帮帮我。”
  “郡主……”
  陆琼九在御书房汉白玉石阶前下了轿辇,从侍女手中接过了食盒,远远的看见一旁另一架华贵的轿辇,她默不作声,一步一步迈上了石阶。
  御书房前伺候的总管太监李值威见她过来,抖了抖拂尘,丝毫不怠慢的微弯的身子恭敬道:“皇上今儿还在念叨您,这不您就来了。”
  陆琼九盯着李值威,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她敛下眼眸,眸间一片暗色。大秦后期宦官乱政,国运惨淡,究其根源,就是她眼前这位造下的孽障。
  陆琼九欠了欠身子,柔声道:“那就有劳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李值威回了她个礼,便撩起帘子进去通报,陆琼九目光冷下来,明明李贵妃还在里面,他却不说明,还真是故意要她也成为贵妃眼中钉啊。
  她上一辈子是有多蠢,这么明显的摆弄都没有看出来。
  不过片刻,李值威就出来,脸上一直带着得仪的笑容,没有谄媚之嫌,却也端着架子,他半弯手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陆琼九点了点头,心中暗中琢磨,这太监必成大患,她得想个办法给舅舅提个醒。
  太监禀报常礼:“敦乐郡主到。”
  陆琼九深吸了口气,音容帮她整理裙摆,她挎着食盒稳着步子,进了御书房。
  她屈身下跪,垂着头,放缓声音:“敦乐恭请圣安,舅舅万福。”
  皇帝的雄浑笑声先声音一步到达,他声音浑厚,纵是如此亲近的话语也带着威仪,“九儿快过来让舅舅看看,算起来,已有半月不见九儿了,舅舅心中甚是想念。”
  陆琼九眼角微挑,没有出声,余光从她左手一侧望去。
  她左手一侧,还站着一个男子。
  “臣妾近日听说郡主在仁寿宫跪了许久,这心里啊,甚是担心,可惜前几日身子不大好,不得空前去探望郡主,谁曾想今日就见着了,郡主,膝盖还疼吗?”李贵妃是冠宠后宫的女人,没有显赫家世,全凭一身狐/媚子本事就将人迷得五迷三道。
  她端着一身华贵玫红宫衣,身段柔软靠在案上磨着墨。
  皇上望望陆琼九又看看李贵妃,抬手捋了捋胡子,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陆琼九只是仰起脸,露了个浅笑,起身将食盒里的吃食给了御书房伺候的宫女。
  这贵妃娘娘一来,哪里轮的到她贡献吃食,更是轮不到她插嘴说话。
  李贵妃一把鼻涕一把泪絮叨那日仁寿宫经过,陆琼九悄悄瞥了眼旁边站得挺直的男人,面上有些发热。
  这李贵妃都说了那日身子不适没去仁寿宫请安,怎么就把那日的事叙述的如此完整?更重要的是,李贵妃为了污蔑皇后不淑不贤,把陆琼九那日的五分可怜生生说成了十二分。
  其实,她真的没那么惨啊,贵妃可不可以实事求是一点。陆琼九实在听不下去了,几次插口,都被打断。
  陆琼九硬着头皮站在御书房,面前是贵妃娇滴滴的“为她抱不平”的话,旁边就是……淮绍一。
  陆琼九心下一动,将头偏了个角度,目光放了大半在他身上。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
  她怎么上一辈子没发现,淮绍一生得这般好。舒眉朗目,高鼻薄唇,清隽芝兰。
  陆琼九猛然想起这次前来的目的,她又一次打量这御书房的人物,御前带刀来了内室,怎么瞧着怎么不对,看着花花绿绿地毯上倒落的器物,陆琼九猜了个九分。
  怕是叫到跟前,皇上要对淮绍一敲打苛责一番。
  子不教父之过,父之过子代受。
  陆琼九动了动唇,眼神又放在淮绍一身上巡逻一番,在她视线的死角,陆琼九看到他左侧脖子的点点猩红。而他左侧身下,地毯粘上了茶渍。
  竟然还挨了打?!
  她有些按耐不住,径直打断了李贵妃喋喋不休的娇笑话语,往前走了好几步,跪在皇帝身边道:“皇祖母如此责罚都是为了九儿好,九儿也知错了,舅舅是不是也怪九儿做事太过,连乳母都不顾念情分。”
  她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此刻载着疑惑,像极了盈运花瓣的春水,一汪汪的闪着亮光。
  治顺帝望着她的模样,恍惚了几许,抬手揉上了小姑娘柔软的头发,“你是我大秦最尊贵的郡主,杀一个奴仆算得了什么。”
  陆琼九顺势眼眸含泪,木讷点头,“还是舅舅疼九儿。”她话出口,带着鼻音,一下子就刺穿心里。
  站在大殿上的身穿黑色绣飞鱼长袍的男人在听到她这般声音的同时,下颚瞬间紧绷,淡漠的神情染上了些许雾气,柔和了他凌厉的样貌。
  皇帝心疼,亲自替陆琼九抹掉眼泪,叹了口气,“你长的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提到母亲,陆琼九心中翻出微妙情绪,她压下这股子情绪,拉长音撒着娇,“九儿没了父母,一些心里话也就不知道可以和谁说。”
  她啜啜泣泣,眼看着又要掉下来,“好九儿,一切话都可以跟舅舅说。”皇帝扬声,对李贵妃道:“贵妃先回去,我晚点去长春宫用膳。”
  而后,他又伸长手指向淮绍一,语气瞬间沉了:“你也出去,别在这里碍眼,这几天,别在我眼前晃悠……”
  “舅舅……”皇帝还要说什么,悉数被陆琼九一声软软的撒娇堵住,治顺帝连连安慰:“乖九儿乖九儿。”
  陆琼九窝在皇帝臂弯,眼泪一直往外冒,她换了个角度趴伏在皇帝腿上,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淮绍一清肃挺直的宽阔背影。
  眼泪还在往外冒,陆琼九咂咂嘴,这背真宽啊,腰也很是匀称,抱上去一定手感很好。
 
 
第6章 九妹
  陆琼九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晚,风势渐大,她手里拿着的团扇被风吹的摇摇摆摆,险些拿不住。
  音容搀扶她下台阶来,轿辇早早在下面等待,陆琼九将团扇丢给了音容,悄声道:“去,跟他们说一声,我要步行回去。”
  她左右张望,四处均有御前带刀侍卫驻守,但偏偏没她想见的人。
  莫不是真的听了她那皇帝舅舅的话,但不在这御书房附近守值,能去哪里呢?
  陆琼九这么想着,没注意路,离常乐宫越来越远。
  她原本身边跟着的一众婢女太监们都随着轿辇被她打发回去,就连音容也不在身边,是以,她虽然走错了路,剩下的没贴身服侍过的宫女太监没一人敢开口。
  等她反应过来,天已经黑了大半。
  “掌灯。”她淡淡开口,手里拿着的小瓷瓶已经被焐热。
  心想,再朝南边走几步,若还找不到人,那就是今日没有缘分。
  她身边侍奉的婢女年纪看着不大,陆琼九也觉得面生的很,大概是刚刚调遣过来的,这小姑娘扑腾一声跪下,陆琼九被吓的往后退了几步。
  “郡主……我忘记带宫灯了,奴婢第一次出宫半差……呜呜呜就忘了……您责罚吧。”
  陆琼九看着这哭得不成样子的小姑娘,暗自叹了口气,招了招手让她起来,“罚你半月俸银吧,下次莫要忘记。”
  眼看着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陆琼九抿抿唇,望了望不远处已经点起灯的宫室,开口问道:“可是五公主的绮罗宫?”
  “回郡主的话,正是绮罗宫,奴婢去五公主那里求一盏指路灯吧。”
  陆琼九瞧瞧这已经看不太清的石子路,又在心里盘算自己与五公主的交情。这交情,好像还真没什么。
  说准确点,因为那五座漆雕镶银海棠屏风,陆琼九还得罪过五公主一次。
  但这位五公主冰清玉洁,以懂礼端雅闻名,像一朵白水仙般的存在于大秦河畔,若去找她借灯,她必然不会拒绝。
  陆琼九上辈子吃过五公主这幅冰洁模样的亏,今生想来虽然不爽,但眼下没人掌灯,是真的万万不可。
  她摸着头上的步摇,斜睨了那婢女一眼,“去吧,不借给咱也没事,别丢了面子。”
  面子事大,不争馒头,争口气。
  结果为了这口气,陆琼九在黑夜里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那小婢女出绮罗宫,刚开始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小姑娘家走的慢,但等到现在,陆琼九整张脸都垮掉了。
  哪里是走的慢,是那秦桠思故意刁难啊。
  陆琼九实在忍不住“嘶”出了声,牙疼。她年幼看的那些戏本子里的桥段,也没见哪个重生贵女,被先前的人气成这样。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蠢了,怎么就上辈子什么也看出来,人家竟然这么早就和她不对付了,她上一辈子还傻呵呵去结交姐妹。
  李值威老狐狸藏的深,她年幼看不出来正常,但秦桠思她怎么上辈子,不到最后,也看不出来呢!
  她还真的蠢到家了。
  “郡主……常乐宫那边定然是已经派人来找了,您别担心。”
  陆琼九清清嗓子,快声道:“你瞧着我是担心的样子吗?”
  说话的小太监连连否认,道:“不是不是。奴才多言了。”
  “找个有灯的侍卫来,常乐宫那边大张旗鼓来找我,怕是会招惹皇祖母不快。”
  她今日来御书房已经不妥,等到常乐宫那边大呼喊叫沿路找人,皇祖母想不知道也难。
  陆琼九又羞又怒,连要端的郡主架子也顾不得。
  远远的看见远方小太监领着掌灯的侍卫来,就匆匆忙忙迎了上去。
  “可记得到常乐宫的路?”她言语间多了几分急躁,回想今日不顺,颓然间累了起来。
  掌灯的侍卫离她越来越近,暖黄的灯光勾勒出整个人的轮廓。
  陆琼九脚步慢了下来,喉咙发紧,寻了半天找不到的人,如此不经意间便相遇了,让她愈发措手不及起来。
  “记得,臣带您过去。”声音清质如溪流击过玉石,他开口的瞬间,已经站到了陆琼九身侧。
  陆琼九猛地一滞,呼吸迟了些许,又暗自思量,上一辈子他濒临死亡,声音暗哑晦淡,原来,这才是他的音质,清冷舒扬,如此耐听。
  今天出来是要看一看淮绍一近况,而且荣王之事被牵连,圣上定要找个时间苛责一番。
  她若赶上,帮他一把也好。
  但真的见了他,又贪婪的想要多加了解,上一辈子临死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夜夜深陷梦境不可自拔,这个男人,究竟是何时存了那样的心思。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在御书房附近寻觅许久,都没见到他一星半点身影。
  本是放弃了,却又突然出现,让她在一身疲惫愤懑中生了那么些不知名的,不可言说的点点喜悦。
  陆琼九站在他身侧,越发显得娇小俏人。淮绍一放慢了步子,将宫灯压的低了些,好教人看不见自己面上的不合体统的神情。
  “劳烦淮大人了。”陆琼九有些不安,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自是臣应当做的。”
  淮绍一整张脸都淹没在黑暗里,陆琼九辨不出神情,说话也就更小心些。
  “舅舅向来脾气说来就来,但也是个不计前嫌的性子,你莫要因此就灰心丧气了,此事,你也是多受牵连。”
  她手指绞着帕子,心知这话说的实在不算稳妥,但又想要找个方法来安慰他,越急越口不遮拦。
  淮绍一轻轻的“嗯”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却是乱了。
  “还有那布帛,如此好的面料,皇祖母给了我,也是糟践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存。”
  “本就是做衣服的料子,郡主珍存反倒没了价值。”
  他声音不急不缓,细流过耳,浇了陆琼九满身急躁。
  “淮大人说得也是。”
  绮罗宫到常乐宫左右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他们聊了没多会儿,就可以看到常乐宫屋檐上的脊兽。
  宫灯被吹的忽明忽暗,让小太监挡了风,光亮还是有些发暗。
  这段路上有甚多石子小路,陆琼九崴了三次脚腕,最重的一次,直接差点被绊倒。
  淮绍一单手扶住她的肩膀,等她站稳后,便立马松了手。
  如针扎一般快速收手。
  陆琼九关注自己的脚腕,没注意身边男人有些发紧的呼吸。
  淮绍一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腰背绷的直直的,脑子里的绯/色画面一闪而过,他咬紧牙齿,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
  上辈子,他见过她的软嫩雪臂,甚至手指还在慌乱中,不小心摸到。
  当时,她哭声不停,一遍遍询问自己的伤势,眼看着乌夷人就要破门而进,他才求了那个拥抱,他私心满满,打着幌子满足自己那不见天日的奢望。
  如今想来,也是大胆,但因那么点碰触,心却又止不止鲜活起来。
  他眸间黯淡,脖颈处的伤隐隐作痛,她上辈子自始至终都没看见过自己,这辈子就更不会了。
  心中的苗头刚刚发芽,就被近乎自虐的手段,狠恨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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