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就大床房。”
胥景然简单冲了个澡，擦着濡湿的头发出来时，手机上有鹿念念发来的微信。
一张习题卷的照片。
鹿念念：【在做理综卷子啦，全国卷。】
胥景然勾唇，冷艳地回了个：【嗯。】
微信里充斥群发抑或私发的除夕祝福，胥景然饶有兴致地一一回了。简嘉成也给他发来排比句的祝福，然后发了句语音：“然爷，等你回茳城，我们把宴哥喝倒啊！”
回茳城。
胥景然笑了笑，回了条语音：“好。”
他没有吹头发，将浴巾丢开后就慵懒地靠在床头，查看鹿念念这两天的朋友圈。
神使鬼差的，他耳畔响起商晏的一句话。
“景然，还记得我要你记住的话吗？你不能要求别人来成全你的归属感。”
胥景然刷朋友圈的手指一顿，缓缓阖上双目。
他倏然发现，商晏确实很有远见之明。
事实上，他在潜意识中……
一直在引导鹿念念往他的方向行来。
甚至，他在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带着不纯粹的目的，想打开她对物理的兴趣与认知。
他不该这样。
他没有权力这样。
鹿念念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有自己的选择。
就像今晚，他也不该拉着她陪他度过这个除旧迎新的夜晚。
胥景然睁开眼，点进聊天界面，不再犹疑。
【过除夕吧，题目不必急着做。】
他想了想，嘱咐：【注意安全。】
第43章
鹿念念却以为他是故意说反话，急急发了语音来：“我已经在写了，真的！你要不要开视频，我真的没有在外面玩了。”
小家伙的嗓音软糯中带着一股奶里奶气的急切，听得人那颗烦躁的心都静了下来。
胥景然长按屏幕上的语音键，“过节放松一下吧，好好玩儿。卷子明天再做，我会提醒你。”
鹿念念发来一张拧眉趴在桌上的无脸怪表情，看起来怪可怜的。
鹿念念：【美好的夜晚怎么可以用来荒废呢，我想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胥景然勾唇，长指打字：【嗯，把你的want状态变为ing状态。】
发送。
小家伙的自觉总是令人开心的。
不知不觉中，他都不太会被她气着了。
鹿念念：【我能不能再说两句话[可怜][可怜]】
胥景然：【说。】
鹿念念：【我报什么专业好呢？大魔王，我好迷茫啊。】
胥景然：【你觉得你能上清华哪个专业？】
【我是认真的！！】
【你以为然爷在跟你开玩笑？】
**
鹿念念看着屏幕上的黑色字体，缄默下来。
大魔王只会让她考清华，根本就不关心她的兴趣与未来。
或许，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她吧。
可是，她终究存着那么一点点的贪心，明知自己不该乞求更多，却还是忍不住对他抱有幻想。
然而就在她难过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屏幕上倏然跳出一条消息。
胥景然：【你可以先考虑感兴趣的行业与职业方向，迷茫是常事，不用担心。高考完到填志愿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会帮助你做规划。】
鹿念念眼眸登时亮起来，唇角不由上翘。她捧着手机发道：【那我们说好了哦。】
她看着对方回过来的那个“嗯”字，心中蓦地腾起一股甜滋滋的感觉，好像被人往心口上倒了一桶蜂蜜似的。
鹿念念心道，鹿念念，你也太没出息了叭！
多么卑微的暗恋呀。
他一个“嗯”字就让你比拿了压岁钱都还要开心上好几百倍呢。
短暂的春节一晃而过，高三比上班族晚三天结束假期，年初十开学。胥景然早几天就来了茳城，雷打不动地喊上鹿念念去市图书馆。
进入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教室里的氛围顿时凝重起来。且不论林涵瑶等向来稳重的大学霸，就连昔日嘻嘻哈哈、从不把成绩当回事的沈安黎陆行川等人也都开始变得正经不少。
卷子如漫天飞雪般一张张地下发，主科老师频繁占用课间时间。
周雅薇总在午夜十二点过后轻轻推开鹿念念的房门，端上一杯温牛奶，劝女儿早一些入睡。鹿念念总是眉眼弯弯地说，做完这几道题就睡觉。
连鹿国雄都开始劝她不用太辛苦，“考个差不多的大学就可以了，身体最重要。”这位985高校出身的老父亲，真心实意地希望女儿可以放松一些。
但差不多，或许是曾经那个鹿念念的追求，但却不会是现在的。
何语琪勤奋得可怕，每天早上，鹿念念都能看到她拿着卷子来问胥景然；而每天的晚自习，何语琪也充分利用每一分钟的时间。
鹿念念不甘心被她比下去，自然愈加刻苦。
在多年以后，鹿念念回想起高三的这段时光，只觉得人生从未如此充实过。虽然那时候她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切实的计划，连考清华也仅是存在于一种口头上的梦想——她知道她不可能考得上清华，哪怕她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然而，那种心无旁骛、一心往前冲的感觉，充满了美好青春的气息。
或许也不能算心无旁骛，因为，她暗恋着那样的一个大魔王。
一个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大魔王。
百日宣誓后，一模即将到来。晚自习的教室中惟有笔尖划动与纸张翻页的声音，安静如斯。鹿念念将刚刚做好的数学练习卷交给胥景然，探着小脑袋看自己的准确率。
胥景然一边批改，一边低声道：“自己列明天的to do list，把要做的题都规划一遍。”
鹿念念浅浅“啊”了一声，疑惑道：“明天你请假吗？”一般都是胥景然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胥景然眼睫毛垂着，淡淡道：“这些事情你要学着自己规划，我不可能时时在你身边。”
这话听在鹿念念耳朵里，就不是那么有滋味了。
她有些丧气地“喔”了下，提笔在草稿纸上做清单。
【
to do list
与沈梨子聊新出的春季番日漫。
看一本小说。
撸两把。
】
鹿念念写完后，又看了一遍，满意地重重点头。
胥景然扫了她一眼，“好了？”
“嗯！”
胥景然批完最后两道大题，才伸手拿起她的草稿本。
两秒后，他看着她，清隽的脸上泛着些微冰寒，“鹿念念，你找死？”
“不是你让我列的吗？这就是我想做的to do list！”鹿念念弯起明眸，“我真棒！”
胥景然冷笑了一声，“呵。”
胥景然：“你有本事明天就按这张list走。”
鹿念念弯唇，“你的意思是给我放假吗？”
“嗯，给你放到六月九号怎么样？”
“……”
这时，后头的何语琪出声道：“胥景然，我刚刚正好列了张to do list，你帮我看看好吗？”
胥景然转过身去，接了过来。
鹿念念凑过身观摩。
何语琪事无巨细地罗列要做的练习册与卷子，要复习的错题集第几页到第几页。
鹿念念缩回脖子，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
胥景然轻叩桌面，“鹿念念，还不订正？要我请你？”
鹿念念嗫嚅：“你干脆坐后面去好了。”
胥景然侧头瞧了她一眼，缓缓站起来。鹿念念赶紧拉住他的校服袖子，牙齿都快咬碎了，“胥同学，上课时间不能乱走！”
一模鹿念念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年级排名三十一，鹿国雄与周雅薇乐得合不拢嘴。何语琪与她不相上下，排三十三名，对于她自个儿来说也是不小的进步了。
当然，在大家提起成绩的时候，都免不了要提一提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那位大佬胥景然。他不仅夺得了本次市里一模理科桂冠，而且还将他的学渣同桌一步步培养成一名学霸。
贴吧上将这一现象称为——养成系学渣少女与她的老父亲。
老父亲自然指胥景然。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到了二模，鹿念念的成绩直线下滑，掉出了年级前两百名。
成绩出来的那天，她午饭都没吃，一个人躲在操场东北角落的香樟树下抹眼泪。胥景然找到她时，她正蹲在地上扮演一株小蘑菇。
他上前揉了把她的脑袋，“鹿念念，起来。”
鹿念念将脑袋埋进臂弯里，不吭声，默默地淌泪。
“再不起来，然爷就揍你。”
鹿念念哽咽着嗓音说：“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又考不上清华。”
胥景然垂眸看着岿然不动的小家伙，重复道：“鹿念念，起来。”
鹿念念依旧不动，做一只幼小的蘑菇。可怜巴巴地蹲着，一动不动。
“鹿念念，别让我说第三次。”
鹿念念扁了扁嘴巴，抽泣道：“你凶我，呜呜呜呜……”
胥景然半蹲下来，放柔声音：“没有凶你，起来好吗？”
鹿念念抽抽搭搭地控诉：“你就是凶我。”
“嗯，我凶你了，对不起。那要不要抱抱？”话脱口而出的刹那，胥景然自己都惊了一下，立马又泰然自若地亡羊补牢：“……大树？”
作者有话要说： 然爷和他爸爸眉宇相似啦，所以他是一个亲生的养子╮(╯▽╰)╭
第44章
“你们两个！哪个班的！！”
教导主任老陶的吼声石破天惊般传来。
他小跑过来，看到转过头来的胥景然后皱紧眉头，“胥景然是吧？”
胥景然笑了一下，“陶老师，午休时间出现在操场不算违反校规吧？”
老陶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转眼看了看蹲在地上哭泣的女生，顿时又雄赳赳气昂昂地质问胥景然：“你这个学生怎么回事？欺负女同学？”虽然胥景然怼他已经是上学期的事情了，但他至今记忆尤新。
虽然当下这个情况的猫腻，老陶自认为能瞧个七八成，但他不能将猜测贸贸然说出口，免得又贻人口实。
鹿念念怕胥景然又像上学期那样被老陶扣住，忙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陶老师，我二模考砸了，胥景然没有欺负我。”
老陶顿时松了一口气，半蹲下来和颜悦色地开解她：“二模考砸不要紧，好好努力，只要心态稳住，高考就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说是不是？”
鹿念念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食堂过了人流高峰，剩下的菜色已经没有什么好吃的了。胥景然掏出手机点外卖，问鹿念念：“想吃什么？煲仔饭？芝士焗饭？”
鹿念念哭完，自己觉得有些丢人。她不太好意思看胥景然，背着手双眸低垂踢小石子，“芝士焗饭，芝士就是力量。”
胥景然又问了她想吃哪一款，鹿念念选了培根芝士焗饭。
外卖送来时，午休课已经打铃了。胥景然走到校门口取了外卖，正好遇到回家吃完午饭的数学老师孟奇伟。孟奇伟笑眯眯地问道：“食堂吃厌了？”
胥景然笑道：“去晚了，食堂没菜。”
孟奇伟拍了拍他的肩膀，“鹿念念这次考得不太好，她情绪还好吗？”
“已经调整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孟奇伟神神秘秘地笑了，小声问：“胥景然啊，你和鹿念念是不是好朋友？”
胥景然自然知道孟奇伟是什么意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可能是吧。”
孟奇伟了然，笑道：“你们让我这个做老师的感到很欣慰，加油吧。”
高考倒计时被一页一页地撕下，不舍昼夜。三模鹿念念重新靠进年级前一百，取得七十一名的好成绩。这个成绩距离清华很遥远，但是足够她上一所985高校了。
此时距离高考不足二十天，鹿念念做完一套黄冈秘卷，看着胥景然给她批改。她趁着这段时间短暂休憩，接下来还有四篇英语阅读要做。
“胥景然，我觉得我考不上清华。”她倏然说。
胥景然勾唇，抬眼扫视小家伙笑吟吟的脸，“我看你好像挺开心的。”
鹿念念托腮，笑道：“我真的不敢想象，我能够真正地跟你聊考不考清华的问题了。”
“好好考，其他的暂且不必多想。”胥景然缓缓道，“考不上的话，你可以来清华找我，我带你玩儿。”
“那我也报北京的大学，这样我就能经常去找你玩了。你会给我蹭饭的吧，不会嫌弃我总来蹭饭吧？”
“嗯，不会嫌弃，只要你来。”
“那我能把你蹭秃！”
胥景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吗？蹭哪儿？”
鹿念念一愣，脑海中瞬蹦出一句经典台词——我就蹭蹭不进去。
胥景然转着笔，“清华有十六座食堂，从头蹭到尾？”
鹿念念：“……”
你说个蹭食堂就蹭食堂，能不能不要露出故意勾人的笑容？？？
罪魁祸首大魔王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思考先蹭哪个食堂的表情。”
高考日渐近，胥景然需要回到户籍所在地参加高考。四号这天，鹿念念在胥景然暂住的公寓里吃了他煮的面条——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
胥景然下午就要回云城了，“微信保持联系，这两天也不要松懈，用平常心迎接高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