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收拾床铺。”郁弈航嗓音沉淡沙哑,懒洋洋的,“宋学妹应该清楚我现在的情况,不好招待了,请学妹自便。”
说完摆摆手,往客厅走去。
“噢。”宋灿腮帮子微微鼓着,却又没想到什么可说的,默默拖行李到自己房去了,啪嗒关上门。
没过几秒,门又猛地打开了,宋灿探出头,像个老妈子般叮咛着,“吃饭了吗,这药是饭后吃的——”
话语戛然而止。
从她的角度看去,男生裹着被子趴在沙发上,像条蠕动的毛毛虫。
还是胖乎乎的那种。
她踩着拖鞋跑过去,指尖试探性在男生额上碰了下,倒吸一口凉气,“好烫,有量过体温吗?”
郁弈航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拨开宋灿的手,“别碰我。”
这人碰到心虚的事才会转移话题。
宋灿咬咬唇,继续发问:“晚饭吃过了吗?”
“睡觉去,离我原点。”
“……”
郁弈航睁开眼,正要说话,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咕了声。
宋灿没憋住,泄了声轻笑。
郁弈航耳尖泛着点点尴尬的红,“你饿了吗?自己煮,厨房在那。”
宋灿:???
这谁才是肚子叫的那个!?
宋灿咬着唇忿忿盯着床上的毛毛虫,手指隔着被子戳了下,声音很轻,“你先好好睡,我等会儿再来。”
隐约听到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还有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过了半小时左右,宋灿抱着碗粥从厨房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呵着气,“起来把粥喝了,然后吃药,然后再睡。”
宋灿觉得自己这安排很合理。
吃饱后吃药,吃药后睡觉。
然而沙发上的某人一声不吭,脑袋还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了点,抗拒都写在面上了。
“郁大会长。”
“……”
“郁学长。”
“……”
“郁弈航!”宋灿凝眸,手指再次戳了戳毛毛虫。
“你再不起来,我就喊110叫救护车。”
“你这是浪费医疗资源。”毛毛虫动了动,被子下拉露出墨色瞳仁,语气很不耐。
“到了医院,就不是吃药了,是打针。”宋灿无视他的话,声线平直,唱歌般,“郁大会长不是很忙嘛,那就不适合时间很长的吊针了,得打屁股针。”
“屁股针是注射到肌肉的,也就比吊针疼上个十倍,比吃药苦上个一百倍吧。”
“……”
郁弈航眼皮子微动,极其克制地深呼吸,目光幽怨,“我这就起来。”
“……”
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喊他上刑场的。
宋家父母是俩不靠谱的,经常旅游闹失踪撇下俩孩子在家,因此宋家两姐妹很早就独立了,宋灿做饭水准虽说比不上饭店水平,开个大排档还是绰绰有余的。
白粥入口即化,黏而不稠,刚好适合病人吃。
郁弈航吃粥的时候,宋灿翻出电子体温计替他探了下热。
39.5°C。
宋灿犹豫了下,抬眼不确定问:“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脑子这么灵光的一个帅小伙,烧成傻子就不好了。
郁弈航直接把粥搁下,眉眼沉淡。
“好好好,不去不去。”宋灿抬手作投降状,软声安抚,“你先吃粥,明天看情况再说。”
“好。”
可能被宋灿的碎碎念镇住了,郁弈航挺安分地吃完了那完粥,甚至吃完后还问粥还有吗?
“不好吃,但是很饿。”
“……哦。”
不久前还裹成毛毛虫让宋灿别管他的男生把一锅粥吃完了,郁弈航看着空落落的锅,有点不知所措。
“吃多点出身汗也是好事。”宋灿憋着笑,把药盒推了过去,“吃药吧,然后睡觉。”
郁弈航抿唇,眸间暗芒心闪动,“能不能不吃药?”
“不行。”宋灿迅速敛了笑,药盒往郁弈航怀里一塞,一字一顿,“不吃就去医院。”
小女生语气很认真,似乎有他不吃她就灌药的决心在那。
郁弈航抬手按住眉心,那儿正突兀跳动着。
“你好凶。”
宋灿静默了几秒,反是笑了,笑声绵软,“还能更凶呢,郁学长。"
顿了顿,她看着郁弈航若有所思问:“学长,你该不会是怕去医院吧?”
“……”
郁弈航没答,默默把药吃了。
“好了,然后睡觉。”宋灿唇角牵着柔和的笑,语调软软的,“现在,你可以继续当毛毛虫了。”
某人很干脆把头蒙上了。
啧。
宋灿咂舌。
这回儿倒不用哄了。
宋灿把碗筷抱到厨房收了收,收拾完后看了眼客厅,某人似是睡了,躺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她便也蹑手蹑脚回了房。
殊不知,她刚一关门,沙发上的人便睁开了眼。
郁弈航脑壳异常胀痛,好像大脑里根根神经分裂开来被人扯断,但细胞却依旧活跃的,他打开抽屉,摸出着佐匹克隆片的药盒子。
然而药板干干净净的,空的,药已经吃完了。
他坐起身,看着窗外寂静夜色。
又是一个不眠夜。
-
心知发烧的人半夜可能烧得厉害,宋灿调了个凌晨两点的闹钟,想着那个点儿过去看看。
刚开门,却见男生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敲键盘。
“你怎么还没睡啊?”宋灿原本还困着,见某人这样,睡意吓跑了。
“睡醒了,我觉少。”郁弈航没多解释,低淡带过。
“这才两三个小时啊。”宋灿走过来摸了下他的头,皱起了眉,“还着发烧,得睡觉休息。”
“还不困。”
“那我给你讲故事吧,你试试能不能睡着,我小时候不肯睡午觉,妈咪就这么哄我睡的。”
郁弈航好笑,很想说连药物都治不好的失眠讲个故事哪能好啊,可看女生认真得双眸,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默了默,改口:“好。”
“有三只可爱的小猪,他们都想建一座漂亮的房子,老大盖了茅草屋,老二盖了木屋,老三盖了砖瓦屋……”
语速慢,不疾不徐的,带着小女生嗓音特有的清润。
郁弈航心弦动了动,面色平静如初,但唇稍却微微掀起,眼皮子合上,本想佯装睡着让小女生放心,可渐渐地,眼皮子越发沉重……
刚刚还说睡不着的人这回儿就睡着了。
宋灿声音越来越轻,看着男生睡颜松了口气,总算哄睡着了。
但看得出来,他的睡眠质量确实不好。
鼻息忽轻忽重的,忽然翻了个身,郁弈航握住了宋灿的手,很用力的。
“别走。”郁弈航眉心拧得很紧,像个迷了路的无措小孩。
“我没走。”宋灿轻轻道,壮着胆子反手覆住他掌心。
她从来都没走过。
不告而别的,是他。
-
第二天郁弈航就跟没事人似的了,神采奕奕,甚至还有闲情做了两人份的早餐。
煎了培根,豆浆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
宋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本盖在男生身上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而男生在厨房里煎着蛋,香气四溢。
宋灿忙跑过去,摇摇头,“发烧的人不能吃蛋。”
郁弈航觑她,墨黑眸子没什么情绪,“宋灿,你管太多了。”
宋灿很执拗,拽着郁弈航衣角往外扯,“不能吃,你烧还没好呢。”
“那吃什么?”
“粥。”
“拒绝。”
“发烧的人没有选择权。”宋灿凝眉,踮起脚摸小狗般揉了揉男生的头。
正要缩手,手腕却被握住了,郁弈航淡淡掀起眼皮子瞧着面前的娇俏少女,“还记得我昨天说了什么吗?”
宋灿一愣,啪叽拍上男生脑门,“生病的人还想什么呢。”
“只要他想,就没有约束。”郁弈航修长指尖划过灶台,带了些许的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是极为认真的。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柔暖,是个好天气。
宋灿恍惚了下。
……
房门传来轻微咔哒声,伴着一把利落柔媚的女声,“弈航,我昨天加班呢没办法来送药,你还活着不——”
没人应,客厅也没见着人。
郁温南看向厨房,人一愣,美眸微瞪。
厨房里两人相对而站,女生还揪着男生衣服,微踮着脚,姿态亲昵,恍若在接吻。
“打扰了。”郁温南很识相点点头,关了门。
-
十分钟后,厨房。
郁温南还买了一大袋水果过来,正好用来招待宋灿,她眼角余光瞥向客厅坐着的姑娘,微微染了笑,“上次也是她吧。”
郁弈航面无表情:“洗水果。”
“我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姑娘了,”郁温南八卦脸,若有所思道,“你以前的屏保,是她吧。”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各自手机换了两轮,郁家从A市搬到B市,又搬回了A市,她也从学生成了社会人,这个弟弟呢,似乎更沉默了。
郁弈航手机屏保常年是个女孩背影,原本以为是随便用的图片,直至那次郁弈航手机进了水,他换了手机,却还是要求店家把旧手机修好。
不为别的,为的只是套出那张照片。
这回儿工作忙,郁温南和这个弟弟见面次数不多,刚刚郁弈航把药钱转给她时惊觉他换了手机屏保,才隐隐意识到什么。
“人嘛,总有想要的东西,别太忧虑。”郁温南顿了顿,半是调侃半是认真,“你从小就无欲无求,整个耳根清净的和尚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出家了。”
“不对。“郁弈航打断她。
郁温南关掉水龙头:“啊?你说什么?”
客厅里的小姑娘背挺得老直,正襟危坐,面上有一副即将参加战斗奔赴前线的悲壮感,郁弈航眉眼难得柔和下来,唇角渐渐漾起笑意。
“我想要她。”
郁温南抿唇,默不作声扫了眼小女生,又看向自家弟弟,抬手重重拍在他肩上,“你倒是要啊,我瓜子都要吃完了你这儿怎么还没动静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奉上,晚上还有二更,10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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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得离远点
宋灿觉得,郁温南待她过分热情了。
不过是削个苹果,这位小姐姐都能笑眯眯地夸两句——
“哇,灿灿心真细,削的苹果格外好看呢。”
宋灿看着那个因为有虫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有些怀疑小姐姐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郁弈航倒是神情自然,淡淡问,“你不忙吗?”
“今天轮休,可以不去医院。”郁温南装模作样划了下手机,看看郁弈航又看看宋灿,“灿灿,你看我千里迢迢跑来送药,这人就赶我走了。”
“灿灿啊,你说他坏不坏。”
温南小姐姐一句一个灿灿,喊得宋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看男生握着刀慢条斯理削着苹果,不知是技术问题还是心思不在这儿,刀锋时不时戳进果肉里。
削完后,郁弈航把苹果递给郁温南,言简意赅,“吃,少说话。”
宋灿看着那比自个儿削得还坑洼的苹果,只觉毛骨悚然,后颈发凉。
总觉得自己要是不好好回答这问题下场和这苹果差不多。
迫于求生欲,她抬手,揉了揉凉飕飕的后颈,小心翼翼回答,“郁学长是个好人。”
“灿灿,”郁温南扬起眼睫,笑眯眯地看着她,美眸虚阖,“这什么评价呀,你在发好人卡吗?”
宋灿一噎:“我……”
不知道为什么,宋灿觉得面前小姐姐看她的眼神有点像看猪笼里待宰的猪。
热切,殷勤,还带了点慈爱。
“灿灿,吃水果。”郁温南乐颠颠叉了一片苹果递给宋灿,美眸流转着诡异的光,“灿灿是A市人吗?”
“是啊。”宋灿点头,双手接过苹果,随即说了声谢谢。
“怪不得,在哪读啊,东华的吗?”郁温南眼底划过了然,又问,“和阿航早就认识了?”
虽说是疑问句,可郁温南用的却是肯定的口吻。
“高中认识算早吗?”宋灿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回答。
“那我明白了,原来……这样啊,懂了。”郁温南又是皱眉又是笑的,长眸里尽是促狭,“灿灿,我好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