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不能从中找到解决之道,然而这并非一时半会儿能想出来的。
她急得汗水都出来了,仍然不得其解。
祈连曾爷爷也不急,他反倒有点新奇和期待,不知道从这个小丫头口中又能得到何种解决方案。
眼见时间越拖越长,赤水也不管了,只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前辈,虽然传承玉简另有功用,但赤水也只习其中阵诀,对其他事毫不知情,赤水抖胆就先说阵诀之事……”
祈连曾爷爷换了个舒适的坐姿,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赤水想到手钏里的另一块玉珏,心情极端沉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赤水知道祈连家族阵诀不能外传,然则仅靠家族弟子,就能将阵诀发扬光大吗?”
她悄悄看了对方一眼,见其并无回答之意,又接着道:“赤水虽不知这玉珏流落在外多少年了,但依赤水之前在极魔渊所见祈连家族弟子所布之万象伏魔阵,与玉珏中阵诀并无明显差别……”
她紧张地抿了抿唇,因为接下来所说之话,但她仍是说了:“世人都道祈连家族根深叶茂,但在赤水看来,也不过是蒙祖荫庇佑……吃着老本而已……”
虽然略有停顿,但也总算说完了。
赤水自知,这不是胆大,这完全是胆大包天。
说完后她都不敢抬头看这位前辈的脸色表情,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就怕对方怒极之下一个巴掌拍过来……
祈连曾爷爷自认气量不小,可也被气得不轻,这小丫头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们祈连家都是一群废物,他如何不怒?心中的怒意翻江倒海,但他还是忍下了。
不是因为这小丫头的身份,就算素和家族再重视她,她也只是一个外围成员,拍死了不过多给点补偿。
也不是顾忌小曾孙,阿泽可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有几分喜欢爱慕他相信,但是单方面的感情能有多深……
这一切都不是理由,他之所以没有挥出那一巴掌,完全是因为对方所说之语犹如一柄利剑,凶狠直接插在他的心口上。
他面红耳赤,几乎是用尽了凭生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爆发,手紧紧握在竹椅扶手上,面如黑铁,盯着她沉声道:“你可知,这传承玉珏是上神在创造这片世界时就留下的?”
赤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烕压,但全身心都在发出危险的警告,她却不管不顾豁出去了,“上神留下的又怎么样?难道上神留下的就是最好的了?有道是学无止境,如果当真是最好的,你们又为何那么害怕阵诀外泄?”
祈连曾爷爷简直气笑了,“正因为是最好的,才要防止泄露,这是祈连家族的立家之本,何错之有?”
“错了!”赤水不顾越来越频繁的示警嘶声道:“你们就是在害怕,恐惧于别人知道阵诀后能加以改进得到更好更优的阵诀,那时候你们才真的是丧家之犬,毫无立锥之地,承认吧!你们杀人灭口,毁家灭族,无所不用其极地防止阵诀遗漏,就是在畏惧……”
“曾爷爷——?”祈连沐泽察觉到不对劲,立马闯了进来,正好听到赤水嘶哑的吼声,他当即面色大变,根本不敢看曾爷爷的脸色,当即就跪下了。
赤水听得祈连沐泽一声喊,整个人一个激凌徒然清醒。
她眸中甚至极快闪过一丝茫然,待反应过来刚才都吼了些什么面色就是一白。
祈连曾爷爷双手皆抓着扶手,被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全身怒意勃发,根本不理跪下的小曾孙,只狠厉的目光射向赤水:“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
赤水脸色更白了,若要摇头又不知刚才对方究竟使了啥手段,鬼迷心窍了般说出这一串将她坑得连苦都叫不出的话,这是她内心深处最隐密的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想法,平时连想都不敢如此想,现在却轻易地说出来了,她能怎么办?
她只僵硬地立在原地。
“那你呢?据说你就是外界追捧的一鸣大师,你不一样是靠着阵诀谋生吗?你和我们又有着什么区别?”
关于这点赤水有无数理由可以反驳,但她都没有,她想,不管怎么样,她至少没有因为一个玉珏就灭杀了别人全家。
祈连曾爷爷好容易压下怒气,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这就是你不愿意与阿泽联姻的原因?你瞧不起他像个二世祖一样靠着祖宗荫庇,吃着老本,是吗?”
祈连沐泽也移目望过来。
他只听到最后一段,前面的内容可是一概不知,此时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明明胸中怒火不停燃烧,但心湖潮湿如被大雨淹没,酸涩不已,她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赤水赶紧摇头。
对方的眸光太凌厉锋利,盯着她就像已将她看穿看透彻,皮都被刮落了一层。
祈连曾爷爷冷笑道:“你说祈连家族,不就是说他?”
赤水不得不硬着头皮答话:“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只有愿意与不愿意,何来身份家族一说。”
“你不就是看不上他吗?你故意激怒我,其实就是想取消这门亲事对吧?”
赤水简直想大呼冤枉,她会不择言语地激怒他不是着了他的道了吗?怎么还被倒打一耙呢?
不过若是这样真能够解决掉这门亲事……
“死心吧!你想解除这门亲事,我偏就不让你如意,你不是瞧不起祈连家族吗?我还非要叫小曾孙将你娶进门来,你就等着吧!”
祈连曾爷爷冷笑连连,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祈连沐泽一眼,一挥袖,祈连沐泽和赤水就被其直接摔出了院子。
赤水连连踉跄了好几步才险险停住。
祈连沐泽面色也极不好,站稳后就自顾往山下走了。
赤水连忙想跟上,后面忽然有一物直奔她后脑勺而来,她下意识一接,正是之前她因为下阵棋而搁在一旁的那个灵犀角。
她复杂地看了手中物一眼,又看了看已经走远的人,有心想辩驳两句,忽又想到自己并不能回报对方的情意,如此这番也算歪打正着,变相地达成了目的?
她望了望天,只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了,这一天真是诸事不顺,亲事未能如期解决不说,她现在貌似还将事情全搞砸了?
第五十九章 风风火火
赤水走到一半,又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蓦然回首,绿竹随风轻轻摇曳,让幽静的竹楼也似变得灵动起来,犹如一方隐藏于喧嚣闹市的世外桃源,静谧幽深。
真的很难想像在如此清静之地,之前居然爆发了如此剧烈的争吵,而她甚至还是引发整个事件的主角之一。
她觉得不行。
她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
前方,祈连沐泽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她眸中划过一丝歉意,却脚步坚定地调转方向往回走。
她很快就回到了小院前。
本来脑海里还在想着说词,却发现没有遭遇到半点阻拦,她迟疑了下便举步进去。
抬眼一看,发现祈连曾爷爷仍在院内,只是移到了角落中,背向赤水也不知在看什么。
她自然不认为对方不知道她的存在,估计只是不想理她而已。
她小步上前,也不作声。
走近才发现这位前辈居然在观察一窝灵蚁。
赤水:“……”
实在很难想像这位老爷子居然也会做三岁孩童才会做的事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老小?越老就越小?
说起来她又有多久没有留意过这些小东西了?
一直以来眼睛总是看着前方,又哪有闲暇会低头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在如此小事上?
她正感慨间,祈连曾爷爷忽然出声问道:“你看这群灵蚁像不像祈连家族?”
声音中丝毫听不出之前的雷霆之怒。
赤水一愣,目光有些诡异地看向那群正分工合作慢慢将一小块碎灵石往洞里搬的普通灵蚁,想不通何来此问。
如果将这一群灵蚁看作是一个协作整体,不得不说,真的与一个家族的结构组成相类似。
不过祈连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都只是普通灵蚁的话,那她们这些小虾米又能算什么呢?
她还未回答,祈连曾爷爷终于转头看她了。
并没有好脸色,“你怎么又回来了?”
赤水嗫嚅了下,本想挤出个笑脸来,但很勉强只好放弃了,只涎着脸道:“前辈,之前有些误会,赤水觉得应该回来澄清一下。”
“澄清什么?你想说你是没有这样想?还是你之前说的都是假话?”
显然对方并不想听她解释。
赤水道:“可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根本不是我真正的想法。”
“有关系吗?”祈连曾爷爷面无表情:“我不过是帮你看清你内心真正的想法而已,本是想帮阿泽一把……”
这还怪我咯?
虽然对方承认使了点手段,但她并没有觉得开心,她现在恨不得抹一把脸清醒下,好将这一团乱麻理清楚。
“可是前辈,这仅仅是从阵诀这一个单一角度来理解而已,赤水并没有因此就否定整个祈连家族啊!”
她略组织了下语言,苦口婆心道:“虽说阵诀是因,但祈连家根据这个因建造出一个顶尖豪门世族,盘踞在塔尖之上一直屹立不倒,这早已不是一个阵诀能影响改变得了的呀,你看玉珏失踪多少年,祈连家不一样没有分崩离析吗?”
祈连曾爷爷也不看她,只幽幽望着那些灵蚁道:“不过是一群废物,能有些成就都是靠着阵诀,都是些不堪造就的废材,和这蝼蚁又有何区别?”
如果对方说的是别的她还得想想,但对方说的可是屹立于顶端的祈连家族,她听了只想翻白眼。
这妥妥就是一只老戏精啊!
忽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勉强压下心中升起的那抹惊喜,道:“前辈,赤水有办法能改变祈连家族现在的状况,让他们在阵道上前进一大步,但赤水有条件。”
祈连老爷爷斜睨了她一眼,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也对她的提议没有兴趣,又自顾转头向蚂蚁了。
赤水见对方根本不上钩,心里抓狂,“前辈可别不信,若非赤水灵台太过偏僻,赤水有信心能将灵台打造成天下最繁华的城池……”
说出来才发现这个保证好空洞好苍白,她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呢?
绞尽脑汁发现举不出一例,她深深地郁卒了。
没想到祈连曾爷爷好像突然有了一点兴趣,“你想如何做?”
“当然得先……”赤水忽然顿住,差点就上当了,“这个先保密,还没商量条件呢!”
“你有什么条件?”祈连曾爷爷漫不经心地问道,就好似在打发闲暇时间。
赤水立即道:“就传承玉珏一事,我们两清了。”
她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此时满脑子只想着先避开这门亲事,至于残影师傅的仇恨,等找到祈连扶苍再说不迟。
“你就那么不喜欢阿泽?千方百计都要解除这门亲事?”虽然不出所料,但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他那小曾孙被人如此嫌弃。
赤水深吸了口气,略过心中的那点悸动,确定想明白了才道:“祈连少主很好很优秀,但赤水现在并不想嫁人,且赤水身单势孤,与祈连少主距离有如天堑,实非良配。”
然而这在祈连曾爷爷看来都只是借口。
赤水见自己好容易快说通了对方又不说话了,又有点担心,“前辈,这笔交易绝对不亏,全天下大概也只有赤水能想到这个办法了,赤水可以发天道誓言。”
赤水发现自从粘上了祈连家族,她就将发天道誓言带在嘴边了,偏偏每次还都发不成,想想真是无比糟心。
祈连曾爷爷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在赤水还待要说时才慢悠悠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若真有改变祈连家族的才能,家族更不可能放你离开了,直接娶回来不是更好吗?”
赤水:“……”
她很想调头就走,靠着强大的自制力才忍住了,“若是那样,祈连家族还敢用赤水给出的方案吗?”
祈连曾爷爷想了想,这小女颇有几分急智,但她对上的可是他们这群老家伙,若真就怕了她,那不成笑话了?
他虽是站着,但强大的自信让他宛若一座巍峨挺拔的高山,大有你试试看的意思。
赤水眼见好不容易发现一条解决之道,又被说死了,简直想仰天长啸。
黔驴技穷,她是真真没辙了。
果然是只老狐狸!
赤水怏怏不乐地下了山,摸回小院内,一路上唉声叹气,全身都在诉说着一个“愁”字。
明地还在院中,见着这样的小师妹不免好奇,又看到小师妹手中的灵犀角,便抿嘴笑了笑。
赤水顺着她的视线,才想起这个麻烦的灵犀角,看着就头痛,顺手就放回手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