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很缓慢，走到那人面前之时，眼眶中两行清泪终于滑下，道尽了所有的心酸。
原来她以为的一别两宽，也仅是她以为的罢了。
她抬起手，似想抚上那人清浅瘦削的脸庞，却又害怕将他惊醒，顿在了空中。
她目光从他面上几道墨黑色的法则纹路上滑过，一路往下，到他身上紧紧缠缚着的锁链，及至脚踝处的枷锁……，她的心也随之沉入了谷底。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你猜？”轩辕仙尊站在黑暗中，存在感却强得惊人，浑身所透露的气势，压得赤水都快喘不过气来。
赤水唇角扯了扯，露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是那次灭魔之战吗？”
在苍海大陆，由她牵线的那一次。
“你果然聪明。”轩辕仙尊说道。
其中的嘲讽之意尽显。
赤水整个人就像是失魂了似的，红尘往事又再浮现，是了！遥记得最后灭魔之时，她一马当先，自然也是碎身碎骨，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好似是看到炎师叔，紫加和他，往自己奔来。
所以当时，被她用黑针灭杀的魔物，在临死之前，将魔种下到了他身上吗？
赤水全身都在发抖，双手捂住脸，蹲下身，痛哭不已。
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也一直自认为很勇敢，很坚强，敢于面对现实，从未曾后悔过。
但她现在，是真后悔了！
她后悔当初不该逞一时之勇，也后悔因为此事牵连到了他。
她早该想到的。
自那以后，他一去无踪，或许是她早就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一直不敢往最坏的方面想，所以就这样找啊找……成为了执念。
原来她一直都是一个胆小鬼。
只缩在自己筑就的壳里，既害怕受到伤害，又在渴求着他的感情。
凭什么呢？
如今再回顾以往，在这段感情里，她又真正付出过什么呢？
她自以为她已经释怀了，却原来，她才是那个需要被原谅的人。
而他，不仅在苍波渡里帮了她，更是主动斩断了与她的过往，是为了不连累她吗？而她又做了什么呢？
她甚至都没有探寻真相，紧接着就与祈连沐泽传出了绯闻……
虽然这并非她本意。
但是，在知道这样沉重的真相后，她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她终于也明白了，为什么轩辕仙尊，每每见到她之时，都流露出了浓浓的厌恶和不耐？
她也厌恶这样的自己。
当他在忍受痛苦煎熬的时候，她在恣意享受着人生，她怎么能呢？
“为什么……不告诉我？”赤水低泣出声。
轩辕仙尊没有回答。
就在赤水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之时，才又听他说道：“是他不让告诉你的。”
赤水心中一痛，她知道对方是在为她考虑，是为了她好，可是，他们不该是相互扶持，携手往前吗？
难道这样就好了吗？
“那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了？”
“不是他，是我决定告诉你的。”轩辕仙尊道。
赤水抬头，不顾满脸的泪痕，看向他。
“我就看不惯，你一无所知，还以为他欠了你的样子。”轩辕仙尊道。
赤水小口张了张，没有反驳，也没有力气反驳。
就在这时，锁链传来一阵响动，他醒了，“啊——”
赤水冲上前去，却又被轩辕仙尊一把甩了出去，“子珩，静思！”
待她再折返回来时，轩辕仙尊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而他虽未昏过去，却也沉浸入了精神世界之中，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就见他面上漆黑的法则纹路忽明忽暗，诡谲异常，似暗毒的蛇。
“他……这是怎么了？”这次赤水没有靠近，只小声问道。
“魔域昊城的禁制快崩溃了，尊者灭在召唤他。”轩辕仙尊淡淡道。
“何至于如此严重？”赤水不懂，碧云，以及那个君义，他们也被种了魔种，可也不若他这般，似乎整个意志都快要被吞噬了一般？
“因为不久前，他又吞噬了尊者灭的一具魔尊真身。”轩辕仙尊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平常？
赤水：“……”
仅是种了魔种，充其量就是一个魔尊分身，却将魔尊真身都吞噬了？
她无话可说。
“所以，你要我来做什么？”她打起精神问道。
其实心里也很茫然，脑袋更是混沌一片，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整个思绪都木了，无法消化这一切。
“听说你在阴风谷里，得到音系术法传承，给他吹一首镇魂曲吧！”轩辕仙尊吩咐道。
“……好！”
第一百章 妥协服软
赤水抽出引魂笛，爱惜地抚了抚，喃喃道：“小翼，你见证了我们所有的事情，这次的镇魂曲，就由我们一起来完成吧！”
小翼笛身轻轻地点了点，又在赤水的脸颊蹭了蹭，似在安慰她。
赤水眸光移向他，镇魂曲款款而出。
轩辕仙尊默默退出了房间，抬眼就见到了立在窗边的百里宸极。
他没有意外，走到他身边，也看向窗外，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百里宸极摇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轩辕仙尊对百里宸极那一套嗤之以鼻，“这又是所谓的命轮之说？”
百里宸极知道轩辕仙尊不信，他们所走的道本也不同，这无可厚非，“她心中还有些心结未解，我也不能逼她太甚。”
“你倒是好心。”轩辕仙尊似嘲似讽，“在我看来，你们也不过是一群，被命轮之书牵着鼻子走的木偶罢了。”
百里宸极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看向他道：“你别不信，你和她有缘份。”
轩辕仙尊顿时就像是那啥了似的，整张脸都扭曲了，“你别胡说！”
百里宸极笑得越加深，意味深长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他是不是胡说的，轩辕仙尊不知道，但他就知道一点，这绝对不可能！
没有万一。
百里宸极也似乎只是顺口一提，“放心吧！有她在，子珩会挺过去的。”
轩辕仙尊铁青着脸，默了一下才认真道：“我就讨厌你们这种人。”
百里宸极挑眉道：“我还以为，你是除了承宇外，我唯二的朋友呢？”
承宇就是屈门仙尊的字号。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轩辕仙尊厌恶的语气，与面对赤水时如出一辙，“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了结果，又何必如此折腾？不嫌累吗？”
“不累，这才有趣，不是吗？”百里宸极道。
轩辕仙尊就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他，道：“你们也就只能从这些地方，找出点乐趣了。”
“呵呵！”百里宸极觉得，赤水这个词的用法，当真非常的传神。
他也不解释，和一个固执的门外汉解释什么啊？不是浪费时间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对她好点，子珩的转机，就在她身上。”
“我也没将她如何吧？”轩辕仙尊话虽如此，到底是将这话听了进去，这个话题结束。
“运灵族那位道君呢？”
“他被天道锁定了，现在正有无数修士堵截他，想要赚取功德，用不上我。”百里宸极说得轻松。
“呵呵！”轩辕仙尊回敬过去，“说起来，天道就是被你们整得，提前觉醒了吧？”
百里宸极笑而不语，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们悠着点。”轩辕仙尊道，似乎也有些心累。
在他眼里，无论是眼前的百里宸极，还是不知道在哪里折腾的穹目，都是搅事精，他们百里家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放心！天不会塌的。”百里宸极似乎意有所指。
轩辕仙尊也仅是随意地点了点头，“我不担心，你们连运灵族都没有放在眼里，我用得着吗？”
“你似乎怨气很大？”
“你没发现，星网现在又乱了吗？”各族的融合，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真以为他看不出来，他们打的如意算盘？
“这才到哪儿？正好让他们先体验一下，为将来作准备。”似乎无论什么事，到了百里宸极口里，都变得简单起来。
轩辕仙尊语结。
“你还是说说，子珩的转机，究竟是什么吧？”刚才他本来不想问的，现在忽又觉得，既然他知道，他不如直接问了，至少不用再去面对赤水。
不得不说，百里宸极刚才的话，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你不会想知道的。”百里宸极拒绝了。
轩辕仙尊疑惑更甚，却见百里宸极瞬间就消失了，他回身，就见赤水从房里退出来，看见他便道：“他睡着了！”
轩辕仙尊颔首，“下去休息吧！”
赤水“嗯”了声，却没有离开，而是就势依在门边出神。
轩辕仙尊问隐在暗地里的百里宸极，“至于吗？”
“至于。”百里宸极就道：“她现在若见到我，肯定会一口回绝我，那我之前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
轩辕仙尊：“……”
完全不懂。
***
再说另一边，树母捏着赤水所给的星玦，自从她学会了使用，并尝到了甜头之后，就对其爱不释手了。
哎呀！她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奇的东西，若是她早点拥有，又何至于在炼狱双境里憋闷了上万年呢？
此时的树母，神情惬意，一边关注着星网上，关于修立道君行动的路线，一边还有空寻找合心意的群，申请加入。
虽然她的星玦内网被限制了，没有定位功能，但这不还有外网吗？并不影响日常使用。
所以，她很快就入了迷。
要知道，一般有网瘾的都是哪类人啊？当然是宅属性的，树母身为一颗树，论宅，谁能比得上她？
且因为她是姻缘树，前来求姻缘的女子不知凡几，她阅历甚丰，随便幻化万百千张面孔，也是易事，因此，她就像是得了精分似的，在每个群里的表现都不相同，各有人设，也算是开了先河。
“嗯？”当看到一个群里共享的消息，说修立道君要与之前逃跑的那些运灵族余孽汇合了时，她知道该做正事了。
天道的好感度，还是要刷的，尤其是在她明知，天道意志已经觉醒的情况下。
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她瞅准了修立道君的位置，赶了过去。
而另一边，修立道君当真是苦不堪言，就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泥潭一样，拔不出来，还有一种越陷越深的危机感。
邪门！这个世界是真邪门！
天道意志提前觉醒就不提了，这个世界的修者也很邪门，他们就像是开了天眼似的，无论他如何躲藏，或者是遁走，所遇到的，大都是与他修为相当的。
其余的也还未等他动手，就有人已经赶来救援，让他就算明知不对劲，也根本没时间查探。
在他对面的修者眼见打不过，迅速遁跑了。
他不用追，因为又有新的人跳了出来。
对，就是这样！
这里的人还卑鄙无耻地采用了车轮术。
他本就被天道意志压制，又被削弱了气运，可不就是龙困浅滩遭虾戏，任谁见了都想来分一杯羹吗？
若是以往，眼前这些修者，他挥手间就能灭杀一片……
憋屈，前所未有的憋屈，在看到树母来临的同时，到达到了最顶峰。
修立道君当场就撂挑子不干了，“我认栽了行不行？你就说吧！你们究竟想怎样？”
树母呵呵笑道：“道君之前可不是这个表现，怎么？这算是服软了？”
修立道君也算是能曲能伸，“真论起来，这里也算是我的故乡，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运灵族大名鼎鼎的修立道君，我们可是如雷贯耳，怎敢轻易怠慢？”树母眯着眼，非常好心情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