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秉均听到殷云扶所说的话,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脸都憋红了。
一个功力深厚的大魔头,脸红了,嗯。
殷云扶注意到了这一点,看着觉得十分惊奇,但她天性务实,对八卦类的东西能够展现出这么巨大的兴趣已经很难得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和张玄静几百年的恩怨,她大概是不会追着张秉均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的。
从以往的经验和她的直觉出发,她还是不太相信自己刚刚得出来的这个结论,但除了这个结论,她也想不到有其他的解释了。
除非张秉均在外边设置了另外一个陷阱,可无论是从那些弟子的态度,张秉均个人的状态来看,张秉均不像是有另外的计划。
不过片刻,她的心思就转到别的层面去了,思索片刻以后,她立刻给张秉均“献策”:“师父如果是想要破元观的传承不至于断绝,将破元观交给一元继承也行,虽然一元师弟的天分相比我来说确实要差上许多,但他学得久,基本功还算扎实,再有师父在旁指点一二,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况且师父的修为虽然已经达到了筑基后期,眼看着马上就要金丹,距离飞升不远,但留下个一两百年的时间还是有的,不必太过着急。 ”
殷云扶说完这段话,又细细回想了一遍。
她知道张秉均是怕自己在终南山有去无回,但她现在也知道了人类都喜欢听好话,她也喜欢听粉丝们说好话呢,所以她也没有故意去触张秉均霉头。
而且还暗自吹捧了张秉均一把,张秉均应该会很感动吧?
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她现在拍马屁的水平竟然变得这么高了!
可张秉均在听到殷云扶的这些话的时候,却不动声色地皱了一记眉头,神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殷云扶一眼,冷静下来,他就发现殷云扶是真心地以为自己是因为道统传承的原因才希望她这个关门弟子安全。
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原本沸腾的漂浮的情绪却像是被狠狠破了一盆冰水。
殷云扶只当张秉均是赞同了她的提案,她想了想又道:“全真教特别是那位祖爷爷自称是振兴道教的中兴之主,压根没将我们破元观放在眼里,对于这种没眼色的人,我教自然是要给个教训的,作为师父的关门弟子,这件事情徒儿必须出一份力。”
张秉均这才注意到殷云扶此刻竟然直接叫上了师傅还自称徒弟,他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眼瞳微微一缩,却在看到小姑娘一派风光霁月的样子的时候,又觉得五味杂陈,情绪高涨低潮来回切换,酸爽至极。
在听完殷云扶的话,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以后,他嘴角微微一抽,“不用。”
“不行,”殷云扶立刻表示出自己的坚持,“这一次我一定要给全真教这些臭虫一点颜色看看,要不然他们都不知道我师父是谁。”
她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吐出这一连串的狠话,却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
偏偏她还是用老干部的口吻说的这些话,说话时眉目间闪现锋利的杀意,看起来不见多少煞气,也没有给她的言语增加多少可信度,反倒平添一种小孩子才有的较真和可爱,让人更加想要掐一掐她的小脸。
张秉均原本冷淡的脸色在看到殷云扶这么说的时候,破天荒的又柔和下来,不轻不重地“唔”了一声,从刚刚的严厉拒绝变成了现在的模棱两可。
他知道殷云扶想要说什么,对殷云扶留下来这件事情自然是十万个不赞同的,可是吧……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卑鄙,视线就陷在面前这张小脸上一动也动不了。
他抿住了唇瓣,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一万遍,面上维持着他一向的莫测高深。
殷云扶以为自己总算说动了张秉均,“师父既然有心让全真教的人误会是我纵火,我们正好借此打一场配合,师父您说呢?”
她终于把最终目的给说出来了。
张秉均皱了一记眉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殷云扶一眼,显而易见,他不是很满意殷云扶所说的,但是又很无奈。
殷云扶不解,“师父?……”
她的声音清越、神色直接,承认了张秉均师傅的身份就是承认了。
这是她对破元观对张玄静一千多年以来的第一次服软。
是低头,是屈服。
但她也做得光明磊落、不闪不避。
她甚至不像门派中许多女弟子,即便不是有心,说话的时候总会带点软软的味道,她哪里软,反倒步步紧逼,要是一个不慎,怕是要爬到他头上来了。
可是……张秉均脸色又绷紧了,跟着绷紧的还有他全身上下的肌肉。
他从殷云扶一连串的师父体会到了当年张玄静三翻四次、四次三番诱拐殷云扶的用心,明白以后,他在心里头将张玄静从头到尾吐槽了个遍,觉得这个三界第一高手、道教第一天才、清心寡欲、中正平和的男人简直龌龊到了极点。
偏偏殷云扶什么都不懂。
真的不懂,一点不懂,她还在等他的答案。
看到这样的殷云扶,再想到那张玄静的龌龊,他看着殷云扶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心疼。
殷云扶感觉到张秉均身上的气场变化,一脸的莫名,这个人真的好喜怒无常啊,虽然人类的情绪波动是要比僵尸大上一些的,但张秉均的情绪变化之快之大在人类族群中应该也属于比较大的那个了吧?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刚刚到现在所说的话,好像没有问题啊。
再看张秉均,好像在生气?又好像是开心?怎么到现在变成了对她的同情?
她皱了一记眉头,同情?!
她可不需要别人对她同情!
“你怎么了?”
张秉均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叫我师傅。”
“为什么?”殷云扶想知道答案。
张秉均怔了一下,视线落入殷云扶带着火焰的双眸中。
她生气了。
也是,殷云扶表露出那么明显的善意,倒是他几次三番矫情拒绝,殷云扶这样已经是让步了许多许多了,随便换个人,现在怕已经拂袖而去了。
第333章 送死
他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竟然有些无奈了。沉思片刻后,张秉均道:“我们平辈论交就好。”
这句话让殷云扶脸上有了一丝错愕表情。
张秉均心底还难受着,就看到面前这个女孩子眼睛都笑得弯起来,“我现在确定啦,你确实不是张玄静那个牛鼻子。”
张秉均听完跟着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嗯,我不是他。”
殷云扶点头,“那我们就平辈论交吧,现在我们去哪?”
“很……危险。”张秉均口气沉重。
现在终南山确实非常危险,如果是别的地方,殷云扶想玩就玩,他护着就是了,但今天的终南山不行,他不一定护得住。
他还想劝什么,就感应到有一队不下十人的全真教弟子朝着这边过来了。
他所有的情绪就都收起来了,只是看着殷云扶的目光中还带着十足的柔软,“但如果你能够帮忙的话,自然最好了。”
他之前还在纠结,在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立刻做了更理智更准确的判断。
虽然很危险,但让殷云扶不要参与进来,以他对殷云扶的了解这也是不可能的,倒成了他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
与其让她单独行动,不如一起合作,他能随时知道殷云扶的动态,也能照应她,相对来说就让他安心许多。
以他的智商竟然现在才想明白这些的,这个事情他自己都感觉过不去了。
不过也不容他多想,他给了殷云扶一个眼神,“来了。”
殷云扶挑唇,“看到了。”
她不闪不避地迎上去,却被张秉均拉住。
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兴奋之态,被拉住以后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帮你打掩护。”
张秉均拉住她小臂的手却纹丝不动,“躲一躲。”
这一下,殷云扶终于从兴奋的战斗状态中冷却下来了,“不是要打配合吗?”
全真教的人都以为纵火的人是她,虽然他们可能还没发现自家弟子死伤不少,但即便他们不知道,也瞒不了多久了。
她现在就是要坐实这个结论,面对面杀人,张秉均再从后面找机会偷袭。
这样一来,杀人效率自然要比张秉均一个人等机会要快得多。
张秉均非常无奈地看着她,眼神软了,但手就是不松,“太直接了让人生疑。”
也容易受伤。
让她去做诱饵本来就不是他之所愿,还是先避其锋芒,尽量在这件事情中让殷云扶承担小一点的压力。
殷云扶立刻明白了,“对,还是张先生谨慎。”
张秉均张了张嘴巴,耳朵有些烫,阿扶叫张先生没有了之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脆生生的,软绵绵的……
他轻咳一声回神,就感觉到自己被殷云扶推了一把,而推他的人已经一个转身跑到了一棵大树后边藏了起来。
张秉均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笑意,也跟着转身,不过片刻消失在原地。
就在张秉均消失以后的下一秒,全真教的一队巡游弟子出现在远处山路的拐角,朝着这边张望。
“刚刚是不是这里有动静?”带队的那个神色冷肃,正是殷云扶之前见过的那位。
“好像就是这儿。”
“我感觉也是这儿。”
殷云扶皱了一记眉头,刚才见到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明明都还只是炼气期,怎么才一会儿地时间不见这些人就全部变成了筑基期?
十几个炼气期大圆满的弟子虽然难对付了一些,但主要的难点也就是让这些弟子死得悄无声息,不闹出大动静引来更多的人。
但十几个筑基期弟子就麻烦了,她和张秉均两个人也不过筑基期后期而已。
殷云扶细细观察这些人的站队和他们每个人的气息,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是因为惊慌,她踩到了一片枯叶。
大夏天的,地上却有一片枯黄了大半正好没有躲入密密的树荫下而被太阳暴晒过变得又干又脆的叶子,还被殷云扶踩到了,可以说是非常倒霉了。
虽然殷云扶一碰即离,却依旧发出了一点声音。
如果是普通人甚至炼气期弟子在这里,都不一定能够听到那么一小片的叶子被碰了一下的声音,但在场都是筑基期的弟子,自然全部都察觉到了。
殷云扶几乎是在碰了一下叶子以后,立刻就闪身躲到了树上,淡眸看着全真教弟子的行动。
张秉均的注意力几乎一直都放在殷云扶的身上,在听到殷云扶发出的声音的时候,他浑身肌肉紧绷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黑的眸仁愈黑,而白的眼白却一点点变红了。
他身上的衣服无风地动。
眼看着全真教弟子小心翼翼地探过去,即便他知道殷云扶已经躲到了树上,心底的杀意却止都止不住。
这个时候的他后悔了,他后悔之前做出的让殷云扶留下来的决定,什么打配合,什么放在眼皮子底下他能够放心一点,都是扯淡。
他嘴角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眸色漆黑、视线锐利,却在察觉到殷云扶投射过来的目光变成嫌弃的眼光以后,他忽然就收敛了身上的气息。
被嫌弃了?
张秉均的耳朵红红的,这一下倒是静下心来,认真地观察着全真教弟子的行动。
带头的那个弟子行事间要比他之前遇到过的那几个人有章法得多,虽然已经发现了异动,却没有急吼吼地冲上去,反而小心地派出三名弟子左右包抄,小心查看,而他自己则带着另外几个弟子分为两拨从旁边绕过去,想要绕去后方。
他的行事是谨慎了,却让张秉均更便于行事。
殷云扶和张秉均之间甚至不用言语,连眼神都不必,在确定了领头弟子的计划以后,殷云扶率先动手,前后先杀掉了那几个先头部队。
三个筑基期对一个筑基期,却完全不是后者的对手。
而他们甚至还以为殷云扶现在很可能就是个炼气期,顶多一个炼气期大圆满。
三个人死的时候,眼底还留着太多的疑问。
领头的弟子看到殷云扶动手,眼瞳一缩,给门派发出信号的同时,也带着剩下的弟子扑上来,顾不上包抄不包抄的了,从左右两个方向。
殷云扶直直冲向左边,领头的弟子见状,松了一口气,奋力地朝着殷云扶的后背攻去,却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痛。
他的视线怔怔往下,看到一把雪白的剑带着红色的血从他的胸膛穿出来。
下一秒,剑离开了他的胸膛,他身边的另外两名弟子也被杀害,而不远处的殷云扶正好也解决了左边的那三个人。
“比想象的要轻松一些。”殷云扶眨巴了一下眼睛,收回了自己的爪爪。
张秉均点头,“外力强行催上来的,境界还不稳定。”
都没有办法将身体中的灵力使用得如臂挥使,也就更没有办法放出专属于筑基期及筑基期以上的法术了。
也就是仗着人多。
两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殷云扶困惑地问道:“这些人的境界怎么升的这么快?跟钟南山的这个阵法有关?”
张秉均点头, “嗯。”
“也跟死掉的那些普通人有关?”
“嗯。”
殷云扶沉默了,这显而易见的魔道手段,竟然在全真教这样的名门大派手里被发扬光大了,也不知道该说魔道的那些人太仁慈,还是全真教这些人更狠得下心。
时间紧迫,两个人没说太多,在再次行动之前,张秉均从自己身上匀了好些法宝给殷云扶。
符篆、丹药,还有两柄巨剑,都是仙器。
殷云扶看到这两柄巨剑的时候,留下了一夜乍富的泪水。
不得不说,醒过来以后她就到了末法时代,这日子过得实在太穷啦!
匀了武器分了脏,他们立刻埋头继续他们的猎杀活动。
不到10分钟,他们又猎杀了两队全真教巡游弟子,杀的人也接近了五十个,殷云扶身上原本还算干净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
而他们还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