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空空如气
时间:2019-08-25 08:18:56

  装神弄鬼的,居然到这会才想起正事。顾宁忍着不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徐卓。
  徐卓接过顾宁的手机,边拨号码边往前面走去。
  显然是不想让她听到通话内容。
  被泥水沾湿后,身上的衣物骤然变重,顾宁晦气的去拧自己的衣服下摆,右手稍一用力,她才意识到刚才不小心带着的细刺还在右手手心上,顾宁只得放弃去拧干衣物的打算。
  徐卓很快就打完电话回来,虽然顾宁的到来令他有些头疼,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到来帮他解决了失联的首要难题,不考虑她因此涉险的话,其实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徐卓无比自然地把顾宁的手机放在他自己的裤兜里,开口说道,“不早了,回去吧。”
  “回哪?”顾宁不解问道。
  “回刚才的地方。”
  “干嘛?”
  “睡觉。”
  谈话很快结束。
  顾宁闷声不响地跟在徐卓身后,走回到先前下车的农舍那边,她身上的衣物都已经风干大半了,衣物上的泥浆印碍眼的现在上面。瘦高个还奉命坐在门口边抽烟边等徐卓回来,看到顾宁垂头丧气地跟在徐卓身后回来,他立马来了精神。
  等到顾宁走近了一看,这才出去几个小时,顾宁整个人都狼狈得没法看,衣物看着也被暴力撕扯过,脸上估计是挨揍的缘故,本来白净的两颊红通通的隐有发肿,加上还有泥浆碎叶沾在脸上和头发上,整个人脏污得没法看。
  丁鑫杰先前对顾宁的那点花花心思立马就打消了。
  “怎么还没睡?”徐卓随口问了一句。
  “你吃饭时把手机落这里了。”丁鑫杰说时把口袋里揣着的手机扔回给徐卓。徐卓手一抬稳稳接住,“谢了。”他说完后往隔壁那幢农舍走去,没几步徐卓忽然转身交代了一句,“对了,晚上我和你换个房间睡。”
  “为什么?”丁鑫杰眯着小眼睛问道。
  “我住的房间在中间,晚上吵着兄弟了不好。你借住的那户是对老人家,晚上动静大点也没事。”徐卓冠冕堂皇的解释起来。
  丁鑫杰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更加眯成一道缝,不过并没有答应。
  “你要是觉得这点小事都要和严哥汇报下的话,那我打个电话给他。”徐卓说时拿出丁鑫杰刚刚扔给他的手机,看样子是要去拨严盛华的号码。
  因为徐卓是丁鑫杰介绍给严盛华的,监视徐卓有没有异常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丁鑫杰的头上了,他的确在徐卓入住的房间里安装了好几个摄像头,如果徐卓较真起来,被他察觉到自己在监视他的事实,到时候严盛华照旧会怪到他头上。
  丁鑫杰其实已经后悔把徐卓介绍给严盛华了,不过眼前又不能甩屁股走人。他看了眼在徐卓身后畏畏缩缩的顾宁,对徐卓口中的‘晚上动静大’心下了然,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合理,这才勉强应道。“这点屁大的事还是别去吵严哥了,他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要是被你扰了睡意又好发脾气了。你去睡我那户吧。”反正徐卓身上的手机照旧能监听,他刚才还特意帮徐卓的手机给冲好电量了,监听到明天上午毫无问题。
  “谢了。”徐卓毫无诚意地应了一声,转而往另一户农舍那边走去。
  走进那边农舍的房间里后,徐卓又出去打了盆清水进来。顾宁脸上已经麻痒得不行,徐卓刚打了清水过来,她就连着掬了好多捧清水到自己脸上,被凉凉的冷水带到,先前的不适感才消退了一些。
  等顾宁坐回到床沿边,徐卓也在她身边坐下,顺便把他裤兜里的新手机拿出来放在床上,这才拿起她的右手,示意她摊开右手,之前在小山坡那边他就发现了,只是那边光线不够亮堂,他也没有特意戳破而已。
  知道徐卓的这个手机里有监听软件,顾宁更加不敢开口了,听他意思慢吞吞地把扎成刺猬似的右手摊开,徐卓直接挑了根扎得最深的刺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顾宁冷不防丁吃痛了一声。
  “鬼叫什么!老子都还没进去!”
  进去哪里?顾宁茫然地看了徐卓一眼,下一秒她看了眼旁边放着的手机,瞬间懂了徐卓的意思,脸上跟着一热。
  而徐卓毫不理会,继续低头帮她去处理手上的刺。
  估计是虎刺之类的植物,好在拔起来挺方便的,只是受点皮肉之苦而已。徐卓拔起来毫不心软,顾宁领会到徐卓刚才故意令人想入非非的内容后,虽然知道是在演戏,她也觉得莫名尴尬,接下来再痛都没喊出来,顶多发出一点嘶嘶声。
  等徐卓把她右手上的虎刺都清理干净后,顾宁又困又乏,她觉得自己身体都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手上已经没有大碍,顾宁把鞋子一脱,也没脱衣直接往里侧一靠,觉得合眼就能睡着。
  察觉到旁边忽然有人靠近,顾宁转身,正好对上徐卓的眸光。
  “看上瘦高个什么了?就他那样的小身板,三分钟都硬不起来,老子至少能让你爽一整晚吧?居然还想着逃,脑袋是不是进浆糊了?”徐卓轻佻佻开口,不入流的荤话信口拈来。
  顾宁听得面红耳赤,他故意开口聊天,估计是有什么意图,她小声反驳起来,“你怎么知道人家几分钟。”
  “严哥酒后说笑时提的,一准错不了。瘦高个人还过得去,又帮我牵线拉了这笔大生意。这里的人其实背后都拿他当笑话,哪天方便的话我提醒下他。”徐卓像是良心发现的叹了口气。
  丁鑫杰这会都已经睡在徐卓昨晚入睡的床上了,刚才听到耳塞里传来顾宁的不明吃痛声,他听得正在兴上,本来还期待着有什么刺激的好戏能听到,听到徐卓口中的‘三分钟都硬不起来’他脸色瞬间青了下来。
  这的确是他最见不得人的隐疾,这个隐私他压根都没和严盛华提起过,丁鑫杰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向来言听计从的大哥严盛华背后居然会如此开刷取笑自己。
  “这里的人其实背后都拿他当笑话——”丁鑫杰一直忍着听到徐卓的这句,气得直接从监听软件里退了出来。
  操!丁鑫杰气得直接把他自己的手机往地板上一砸,好在手机质量好着,也只是屏幕碎裂而已。丁鑫杰越想越火,直接下床推门出去,不过还没走到走廊上,他又退了回来,强忍着怒火捡回被摔裂屏幕的手机,重新趟回到床上睡觉。憋屈归憋屈,他还是不敢去找严盛华。
  徐卓说完后躺在床沿边,难得安静。
  顾宁本来已经困得闭眼就能酣睡过去,被他刚才这不入流的话题一打搅,居然又清醒回来了。顾宁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就这么点时间,没想到徐卓已经睡熟过去了。
  他并不比她轻松。
  她知道。
  先前虽然被他古怪的举动弄得窝火,不过她并没有真正怪过他。
  因为,此刻的徐卓,能够无恙睡在她的枕畔,她已经不知道有多知足了。
  是的。
  死生面前,过往的那点小芥蒂早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顾宁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半个身子,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沾碰了下。
 
 
第42章 
  徐卓大概睡得沉, 依旧毫无反应。
  顾宁抽身回去, 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一觉到天亮。
  顾宁第二天早上醒来,徐卓已经不知踪影。顾宁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沉,嗖得一下起来打算出去看下, 没想到徐卓已经推门进来, 手上拿着没有拆封的牙刷和毛巾, 估计是特意出去帮她拿过来的。顾宁莫名松了口气。
  简单洗漱了下, 徐卓带她去一楼吃早餐, 桌上放着白粥和馒头, 顾宁这才察觉自己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
  暖粥入腹,顾宁很快就精神回来了。
  吃完早餐后,她走到院子里打量了下四周, 昨晚过来已是深夜, 没有留意周遭的环境,顾宁这会才看到院子左侧紧挨着菜园子,各种瓜果时蔬琳琅满目,看得很是赏心悦目。
  “那个是什么花?”顾宁看到菜园里侧有成片叫不上名字的植物,随口问了一句。估计是花期过半,大半已经结了果子在上面。
  “罂粟花。”徐卓见怪不怪。
  “罂粟花?”顾宁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成片的罂粟花, 靠墙边的架子上是攀爬的丝瓜,那片艳丽的罂粟花在旁边的瓜果时蔬里并不突兀。
  或者说,这里的当地人是习以为常在菜园里种植罂粟的。
  “这个应该不能随便种植的吧?”顾宁不解地嘀咕了一句。
  “当然。”徐卓看着那片随风摇曳的罂粟花,长眸微蹙, “今天我有事要忙,你自己呆在这里,不要走出这个院子。”他一边交代,顺手从裤兜里把顾宁的手机递回给她,“别让他人发现你带手机在身上。”
  “嗯。”顾宁点点头。
  徐卓交代好就大步出去了,大概是有急事去办。
  顾宁一个人留在这里觉得慌兮兮的,想着安全起见,还是回到了昨晚入住的房间,好在她入住的房间正好在前间,虽然只是在二楼,不过院子前面小路上的动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顾宁把陈旧的窗帘拉了大半下来,她自己躲在窗帘边,聚精会神地观察外面的动静。
  外面小路上来往的行人似乎挺多的,这边地处偏僻,以顾宁的了解,目前大部分经济极端落后的偏远山区,青壮年应该都是外出务工去了,留守的大都是孩童和老人。而外面往来的却是青壮年居多,多半不是当地人。
  不知道几时能回去。
  眼前提心吊胆地呆在这里,还得担心徐卓的安危,别提多难熬了。顾宁一个人无聊得很,闷坐在窗前发着呆,直到有个女孩子往菜园方向走来。
  没想到是和瘦高个同行过的女孩子。
  那人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下顾宁现在住的这户人家,估计是觉得视线范围里都没看到什么人,这才犹疑过来,在院子角落里葡萄架下的石凳那里坐下来纳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宁坐在二楼窗边留意着那个女孩子,一晃过去了大半个小时,那个女孩子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木木呆呆的,好像能不吃不喝地坐上三天三夜似的。
  顾宁好奇心上来,左思右想后,还是下楼往那个女孩子身边走去。
  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原本呆讷的女孩子转身,立马起身准备离开,下一秒看到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顾宁,那人看了看顾宁脏兮兮的衣着,脸上则是狼狈的红肿着,不知道是不是挨揍过的缘故,想起先前徐卓在车上对顾宁颐指气使的场景,女孩子倒是对顾宁挺同情的,关切问道,“你不是在市区下车了么?怎么又到这里了?”
  “出了点情况。”顾宁含糊应了一句,她怕多说会引起面前女孩子的警觉,干脆朝她和善地笑了笑。
  “他又打你了?”女孩子盯着顾宁被撕成条状的T恤下摆继续问道,说时明显皱眉起来。
  “还好。”顾宁本来还同情面前的女孩子来着,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她人眼里的弱势群体,角色对换,她一时间有点转换不过来,干脆含糊其辞应了两个字。
  相比两天前的面色苍白,面前的女孩子脸色好了不少,整个人行动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了,多半是身上暂时没有携带毒品了。
  “你老家哪里的?怎么会落到人贩子手里?”女孩子似乎对顾宁也挺好奇的,毕竟在她印象里,总觉得顾宁看起来不太像那些从人贩子手里辗转过的风尘女子。
  “浙江的西部山区,成绩不好念到高中就辍学了,和姐妹一起出来打工,后来就稀里糊涂的被转手到现在这个人手上了。”顾宁随机应变解释起来。
  “哦,原来这样。你至少还读过高中,我连小学都没毕业,现在去工厂里找工作,很多都要求至少高中毕业的。”女孩子如实说道,语气里不无惋惜。
  “你这样运一趟能赚多少钱?”顾宁本来就很好奇,既然已经聊开了,她也随口问起女孩子的事情。
  “几千到一万左右,要看每次的数量和距离而定。”女孩子如实应道。
  “听说挺危险的,为什么要接这种活?”顾宁好心提醒起来。
  “在我老家一年种田养猪的收入顶多一万元,我弟弟还在读书,我妈长年生病都急需用钱。这个时间短来钱快。”女孩子提到这时,整个人显然都沮丧下去了。
  “你弟弟几岁了?”
  “大弟弟读高中,最小的弟弟刚上小学。”
  “那你父亲呢?”
  “我父亲几年前出去打工,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残疾了,肇事者逃逸,没有医药费治疗,回到家里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这样。”顾宁的声音越来越轻。
  “对了,我叫阿芬。运完明天这趟,我就不再做这事了,去工地上干力气活也比这个强。”她说到末了,朝顾宁善意笑笑。
  “嗯。”顾宁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还有这样的觉悟,携带毒品已经是刑事案件,不过如果能中途悔改,至少量刑上还能轻判,她又多问了一句,“是明天再运一趟吗?”
  “是的,明天下午出发。”
  两人正聊着,户主老大爷正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本来随意坐在这里纳凉的女孩子立马警觉起来,朝外面走去,顾宁也是知趣地回楼上房间去了。
  一直等到大晚上,徐卓才回到房间里,给了顾宁几张现金,“明天早上会有人过来接你,到时候听他安排先坐车离开。”
  “那你呢?”顾宁开口问道。
  “行动在后天,等接头的同事一到,我也好离开了。”徐卓神色自然应道。
  顾宁嗓眼动了下,不过还是没有问出口。
  徐卓说完后躺在外侧,屋里就安静回去了。
  他昨晚就是沾床就睡,没想到今晚也是。
  顾宁脑海里琢磨着那个女孩子临走前说的事情,她又翻身过来看了徐卓一眼,他看着似乎已经睡沉过去了。她干脆支着左手肘,若有所思地看着徐卓。
  按他计划,明天她倒是能全身而退。
  他呢?
  她不知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宁看着,望着,忽然胆大包天的伸出右手食指在他胸口上最长的那道伤疤上面轻轻碰触了下,估计之前创面太大,那处伤疤表面还是有点凹凸不平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