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给出的理由是护送布鲁克王子回去,顺便参观感受一下巴尼亚的风土人情。
随他们同行的还有芙洛拉的侍卫和侍女,数量倒不是很多,算是轻装上阵。
但是现在,侍女们都被公主殿下赶下了马车,说是不需要她们。
艾尔莎抬着发酸的手,周身的怨气简直都要实体化了。
“好累,我不想写了。”
一行大字明明白白的写在纸上。
在城堡时,公主殿下便让她以笔代口,有什么想说的全都写在纸上。
啪的一声,一根三寸长的木条就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红印清晰的浮现在手背上。
同样都是公主,为什么她就要经受这种非人的待遇。
不对,她本来就不是人。
艾尔莎撇嘴,抬起发酸的五根手指,再次认命的在纸上抄写。
“抄不完这三百遍,下车就没有轮椅。”
可恶的芙洛拉,不给她轮椅,是想让她活活痛死吗!
她不过是发泄了那么一丢丢的起床气,被叫醒的时候轻轻的踹了她一脚,就被这个小肚量的公主殿下命令每天抄写三百遍“我错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艾尔莎总算是抄好三百遍了,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小心翼翼的递给某人。
芙洛拉接过,一眼都没有看就扔到了窗外,凤眼盯着跪坐在跟前的人,“过来。”
艾尔莎眼睁睁的看着写的满满当当的三页纸从马车窗口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三个小黑点。
满肚子的火气。
这个公主,简直比缇娜还要难伺候,脑袋里冒出的想法比克里斯汀还要稀奇古怪。
艾尔莎深吸一口气:我可是海王的女儿,海底的公主,面对困难和挫折,要拿出坚韧不拔的信念和敢为人先的勇气,永远都不能退缩。
芙洛拉和她离得很近,艾尔莎稍微动一动就到了她的身侧。
“错在哪里?”
“......”
艾尔莎试着指了指自己的脚,又指着她的脸,摇了摇头。
对面人的脸以可见的速度变黑了,艾尔莎又急又懵,她实在是想不出,除了踹了这个人的脸一脚外,她还做错了什么?
真希望能早点回家。
出发前,拜托公主殿下扔的漂流瓶,也不知道有没有传送回家,她可是忍痛拔了两根头发作为信物。
马车门被人轻扣三声,紧接着传来布鲁克王子带笑的声音。
“希尔殿下,前面就是法斯维亚同邻国的交界处了,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们就在前面的小镇住一晚吧,可以吗?”
芙洛拉挑起帘子,面上完全看不出刚才的阴沉,“当然可以,劳烦布鲁克殿下了。”
得到回答,亚当·布鲁克甩着马鞭,回到自己的马车附近。
看来,父王的愿望要落空了,看着如此美丽动人的希尔殿下,亚当自认为生不出半点旖旎的心思。
反倒是马车里自从那天起就未曾露面的女孩,倒是让他一直牵挂着,也不知她到底是谁?
希尔殿下的妹妹?
可是法斯维亚除了王储殿下和这位希尔殿下外,还有别的人吗?
两国交界的地方,很少有像这个小镇一样的荒凉。
用荒凉来形容还不太恰当,因为街道两边的房子很新,看得出全都是经过修缮的。
但是临近黄昏,家家户户都关着门,空中也没有一丝炊烟飘荡,整条街道上只有他们这队人马,仿佛是一个死镇,只有偶尔冒出个头的动物表示这座镇还有点烟火气息。
艾尔莎小心的放下帘子,歪着脑袋想了想,提笔。
“今天晚上找不到住的地方怎么办?”
伸手就将少女拢到自己怀中,长腿一跨,直接将她牢牢的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艾尔莎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侍女给她洗澡时放的是玫瑰花瓣。
芙洛拉将她后颈处的长发全部撩了上去,露出一块芬芳细腻的肌肤。
她的眸色暗了暗。
后颈处突然传来一阵湿濡感,紧接着就是细微的刺痛,有人正咬着她脖子上的软肉,细细的摩挲着,察觉到怀中人的不适应,松开咬着的那块软肉。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上面就留下了一个牙印。
盯着那处自己制造出来的印记,芙洛拉再度凑上前,舌尖上粗糙的小颗粒划过光滑细腻的肌肤,微微的凉意呈现在空气中。
呼吸喷在后颈处,艾尔莎打了个激灵,一只手不管不顾的捂住那片皮肤,另一只手挣扎着想把自己的长发放下。
报告,这里有人想吃鱼。
哇的一声哭出来!
“怕什么,总不会叫你露宿街头。”身后的人卸掉气力,身上的压力顿时没有了,艾尔莎连忙手膝并用的远离这个人。
坐到马车的最边上,身后靠着坚实的木板,她的心脏这才放缓了速度。
芙洛拉单手支头,有趣的瞧着艾尔莎的动作,见她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像只鸵鸟一样的埋着头,竟是一时间笑出了声。
马车最后停在一家酒馆门前,这是一路走来唯一一家开门。
侍从前去交谈,得知有空房间后,队伍决定在这家休息一晚。
艾尔莎被侍女推着进酒馆时,就看见布鲁克王子站在一楼,同酒馆的老板在交谈。
“请问,为何我们一路走来,小镇上都不见人影?”
老板面无表情的望了他们一眼,低下头,继续翻着自己的账簿,看上去丝毫没有回答的欲望。
但在他们一行人上楼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晚上就热闹了。”
艾尔莎好奇的转头,只见一楼大厅空荡荡的,说话提醒他们的老板依旧站在原地翻着账簿,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一般。
真奇怪。
因为是夏末秋初,天色暗的越来越早,在房中待了不到一会儿,外面就彻底的暗了下来。
刚沐浴过,两个人的长发都湿漉漉的披着,水珠不断的往下流淌。
桌上放着两块干净的大毛巾,公主殿下不喜欢别人碰她,所以侍女将毛巾放到桌上后就离开了。
随着天色的变暗,外面街道上的喧嚣声越来越响,和老板说的一样,果然只有到了晚上,这里才会热闹起来。
擦干头发,顺便帮公主殿下也揉了一波头,看着被她捣鼓成鸡窝模样的长发,艾尔莎不厚道的笑了,趁人还没发脾气前,连忙拿梳子将长发梳理整齐。
对于楼下的热闹,两个人都没有想要探索的意思,擦干头发,就打算入睡了。
艾尔莎当然为自己的独立争取过单独的房间,但奈何对方太过强大,一个淡淡的飘过来的“嗯”字,就让弱小怂包的美人鱼败下阵来。
半夜,艾尔莎突然从梦中惊醒。
她梦见自己从尾巴到手,一点一点的变成透明,继而消失不见,而她救起的布鲁克王子挽着公主殿下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进婚姻的殿堂。
漫天铺地的纯白色,一如花园中绽放的纯色百合。这个就是原来那条小美人鱼的结局吗?
毯子盖在身上,艾尔莎将自己缩成一团,眼里流露出悲哀,做了所有的努力,用尽了全部的热情,最后换来的却是变成泡沫的结局。
世人都说,她爱的勇敢、纯洁,她是爱情的不朽象征,但他们又何曾真正体验过她的痛苦无奈和挣扎。
说得好听,是勇敢,说的难听,是绝望。
对于爱情,她爱过,同样她也恨过,恨王子为什么执着于救命之恩,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恨为什么别人幸福快乐,她却要变成泡沫。
最后的放弃成全,或许早就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善良。
忽然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怀抱中,后背靠着的胸膛给人心安的感觉。
公主果然是一马平川啊。
艾尔莎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就冲现在的这个拥抱,她可以大方的原谅一路上的抄字之仇。
艾尔莎拿手肘顶顶身后的人,示意她自己没事了。
“乖,睡觉。”
对方将她翻了个个儿,对着自己,美丽到极致的脸在月光的衬托下多了三分的圣洁。
艾尔莎看的呆了,毕竟等她回到海底,可就看不见了,要趁现在多攒几眼。
突然,她飞快的反身,将芙洛拉压在床榻上。
一道绿色的光芒凭空出现在窗外,却迟迟没有进来,像是在犹豫屋内到底有没有要找的人。
半刻钟过去,那道绿色的光才消失在窗外。
芙洛拉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儿,垂眸沉思,掩盖住眼底的那一抹幽思。
“没事了,已经消失了。”
“说不定等下还会再来,我要一直守着才行。”
艾尔莎警惕的盯着四周,生怕再有巫术袭击公主殿下,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刚才那道绿色光芒中隐含的恶意。
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身下的人,这才注意到公主殿下舔着唇角,眼底危险一闪而过,正微笑的看着她。
“怎么了?”
话音刚落,艾尔莎就不可置信的捏了捏嗓子,的确是她发出的声音。
她高兴的从公主殿下身上翻了下来,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儿。
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还没高兴的太早,后背就贴上来一个不容忽视的温度。
“原来会说话啊……”
语气清清淡淡的,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艾尔莎讨好的一笑,脑中却在飞速的想着该编一个怎样的理由蒙混过关。
人鱼族常年深居海底,与世隔绝。但陆地上的人们在见识过人鱼美丽的容颜以及滴泪成珠的能力后,便疯狂的捕捞人鱼。
在黑市中,一条人鱼甚至能买到天价。
所以人鱼族的每任族长都要告诫族人,不得在白天浮上海面,不得擅自接近人类。
门突然被人敲响,布鲁克王子着急的喊道。
“不好了,我们受到了袭击!”
第6章 变成天鹅
所有随行的人均昏迷在房间内。
布鲁克王子说,他是觉得有些口渴,房间里没水了,才想着下楼倒水。
但是老板不在,整间客栈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存在一般,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跑到客房,发现所有人都长睡不起。
他担心她们俩也是如此,所以赶紧上来叫人。
仔细检查过所有人的症状,除了不会醒来这点,大家真的就像是普通的睡觉一样。
“应该是黑魔法。”艾尔莎脱口而出。
“你......你不是哑巴?”
亚当惊诧,这些天从侍从的口中他也得知,和希尔殿下在一块的女孩和他一样是在海边被发现的,而且是个哑巴。
可是现在她分明能讲话。
少女的身形单薄,夏入秋的夜晚还是有一点凉意,芙洛拉上前给她披上大衣,艾尔莎拢了拢。
因为衣服是公主殿下的,所以鼻子闻到的都是淡淡的香,不是勾人夺魄的那种,反倒有点像松木和柠檬混合在一块的味道,一开始浅淡,闻久了倒觉得愈发浓烈起来。
“布鲁克殿下,现在应该怎么办?”
芙洛拉双手抱胸,猛地打断他的思绪,
亚当这才想起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黑魔法?你能确定吗,黑巫师早在几百年前就被追捕消灭了,记有黑魔法咒语的书册也当着众人的面焚烧殆尽。”
听他这样问,艾尔莎摇头,“我也不确定,只是一种感觉。”
就像刚才的那道绿光一样,她在这些沉睡的人身上同样感受到了浅淡的恶意。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亚当握拳。
三人出了酒馆大门,来到外面的街道。
本来亚当建议让她们两人留在酒馆里,
他一个人出去找寻线索便是,外面危险重重,现在只有酒馆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芙洛拉推着轮椅,挑眉,“只有我们三个醒着,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艾尔莎疯狂的在心里摇头拒绝。
不,我不要跟你们出去冒险,我要留在酒馆里,乖乖的躺列!
公主殿下轻轻甩过来的温柔的眼刀子,让她瞬间摆好小学生牌姿势,双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
外面漆黑一片,沿街没有任何的光亮,有些店面的门甚至直接开在那儿,丝毫不怕小偷前来光顾。
一阵风吹过,艾尔莎将整个身子缩进大衣里面。
她总觉得这风阴恻恻的,像是有人故意让他们醒着,好把他们诱引出来。
小镇并不大,前面就是小镇的中心位置了,白天他们来的时候还经过那儿的小广场。
小广场的中心是个喷泉,上面立着一只铜天鹅,水流汩汩的从天鹅的嘴巴里喷出来,流到下方的水池中。
和白天空无一人不同的是,喷泉前站在一大群的人。
他们手拉手,形成一个圈,绕着喷泉慢慢的走,口中念念有词,说的都是些他们听不懂的晦涩难懂的话。
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
“你们挤到我了,我要滑出去了!”压低的恼怒的声音。
“抱歉,这位......”
“我叫艾尔莎。”
“艾尔莎小姐,抱歉,我立马将你拉回来。”
亚当刚伸出手,还没有来得及落到推手上,就被人抢先一步,纤细修长的手稳稳的落在推手上。
他看向手的主人。
芙洛拉面对他,优雅迷人,“还是我来吧。”
亚当一愣,收回手,“好,好的。”
他们三人藏身在一家房屋的后面,离喷泉差不多有一百米远,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艾尔莎因为坐在轮椅上,身高最矮,所以理所当然的在视野最开阔的前面,公主殿下站在艾尔莎的右侧,布鲁克王子则是站在艾尔莎的身后。
那群人突然停了下来,从队伍中走出来一个人,他一直向前跨步,走到喷泉边上。
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扔进喷泉中,双手交叉举在胸前,嘴巴一张一合,周围的人都保持着恭敬谦卑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