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还奇怪, 温别今天看起来心情竟然还不错, 看上去完全没被满城风雨的流言蜚语影响到,原来是压根不知道。
陆近携看了眼他。
人反应看着倒挺平淡的。
陆近携心里咯噔一声,一时间猜不透这心情是一般坏还是特别坏。
“知道了。”
温别把手机还给沈什路, 说完就起了身。
“哎——现在就, 就走吗?”沈什路也察觉出不对, 忐忑道:“还没怎么喝呐?”
陆近携无声地叹了口气, 有种想把这个没长眼睛的货就地掐死在这里的冲动。
温别笑了笑,很淡的一个笑,但竟然没什么勉强之意,有点懒散:“还回来。太闷了,出去散散心。”
靠,疯子吧。
陆近携脸一沉, 心里暗骂了声,这都什么跟什么事啊。
就不该给他看的,他那个特助在搜集信息上简直可以称得上神通广大,这么重要的事没给他报,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包厢门后。
这次换沈什路拿胳膊肘捅了捅人:“唉,跟出去吗我们?”
陆近携阴沉着脸:“废他妈话!”
“你跟个p!”他起身朝门外冲去,大步走出两步又凶狠地回头,冲想跟上的沈什路暴躁道:“事你惹的,乖乖坐那别动行不行?!”
*
明明前后不差半分钟,陆近携愣是跟丢了。
找了一大圈才在酒吧后巷找到人。但陆近携没有马上过去,他站在原地看了会儿。
初上的夜是苍苍墨蓝色,对街月色高悬,男人修长的身影在明暗之间,被拉得很长。他靠在墙上,左手夹着烟,有一下没一下在墙上轻磕着。温别眉眼像他母亲,陆近携还记得那个阿姨,眼眉美得像是从万千星辰中裁了一角,但温别眼角生得微微下垂,比她要更温柔三分,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边气流像是无端都流动地慢了下来。
陆近携走过去,顺便从兜里掏出什么抛向他。
温别扬手接住,是个打火机。他唇角微勾了勾:“谢谢。”
他护住风,低头点燃,火光一闪而过,烟雾绕过温别指尖升起。
“那些人说话不太好听,”陆近携站到他身旁,靠着粗糙的砖瓦墙,也点了支烟,轻哼了声:“流言就是火,风越吹烧得越大。”
“你不去管,烧烧就灭了。”
捞女如何费尽心思把到金龟婿,这种戏码数一数都上演了几千年,永远都能第一时间激起看客的兴趣。
只是这次议论来势更加汹汹,有人爆料女主这边是个无业游民,专心泡仔,一钓就钓了条大鱼,再加上女主到现在还没有正脸照,网上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温别没回答,一下一下地把玩着他的打火机,看蓝色的火焰升起又消失,黑色图腾的壳身与白皙的手背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点了?”
他突然问陆近携道。
“……七点。”
陆近携为他转移话题的能力所折服:“你还关心时间,我真是服了,你现在不好好想想怎么对付董事会那群——”
温别从兜里摸出手机,把打火机抛还给他,打开了启文的首页。
“卧槽,”陆近携瞥了一眼:“你真是,温别,你绝了你。”
这当口还不忘了他的副业,这精神真的是干大事的革|ming的精神。
但温别压根没点进个人中心的页面,径直从首页进了收藏夹,看到其中一本上的“已更新”字样后就锁了屏幕。
陆近携很少见他抽烟,更没有见他露出过类似的神态。
那种无可奈何,森冷,温柔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色。
温别如果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允许温成清将她带走。
打蛇打七寸,温成清第一个教会自己这点的人。
他想象力与空间感一向超人。温别甚至能在脑海里一点点勾勒描绘出所有细节,每个字、每句话映进她眼帘的瞬间,心脏收缩的瞬间,灰暗、失落、痛苦,所有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像焦灼滚烫的热油,兜头淋在他心上。
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绝对不可能在酒店再找得到她。
但温别刚刚看到她更新的时间,不是一个提前设置好的整数,分和秒都有零散数字。
她半小时前才上传的章节。
“哎,你干嘛呢?”陆近携斜着头望他:“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我们就跟这干杵着,到天亮啊?”
“不好意思。”
温别说的倒是行云流水,表情却实在让人看不出这个意思。
“我在想她。”
他把烟用指腹碾灭,轻笑了笑。
“谢小延。”男人唇齿卷着她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这名字真挺好听的,你不觉得吗?”
陆近携:“…………”
“又好听又可爱。”温别补充道。
“有时候,”温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唇抿出好看的弧度:“我在那里看到她趴在窗台上,像个树袋熊,又像个小螃蟹,真的是很可爱,就忍不住有点想,”他看了眼陆近携,非常诚恳:“炫耀。”
“但我舍不得。”温别笑得很深,梨涡若隐若现,眼眸微微眯起:“世界这么大,万一有人真抢走了怎么办?”
“他们说是废物,”他想到那些话,眼底有阴霾一划而过,很快眉头又重新舒展,轻勾了下嘴角:“虽然说跟他们不相干,但世界上如果真有这么可爱的废物,那也真是造物主的奇迹。”
陆近携一肚子脏话堵在嘴边最后又念在往日情分又咽回去了。
“……再见。”
他真是不想再跟热恋期的傻逼说话了。
永远都不想!!!!!!!!!!!!!明晃晃地闪瞎了快艹!
81.
但是奇迹小姐丢了。丢了快十个小时。
温别根本没想过,真的找不到她这个可能。
他只是觉得,她可能会不太想现在见他,一个人去哪里静一静。
他动用遍所有的关系,从谢小延离开酒店,招的离开那一刻开始,一路查到的士消失在某段城际高速上,最后停在热闹的步行街口,等她汇入了人流,再往后,就没有了。
于是半夜十二点,温别出现在了K.T的总部,脸色冷然地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顶层办公室,抬手扣了扣门。
里面的温成清听到动静,从文件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刚跟助理交换了个眼神,就见厚重的双开门直接被推开了。
温别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温成清扔下钢笔,双手放在身前交握着,喉头不易察觉地微动了下。
“温别!!”他佯装生气:“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礼貌了!我从小怎么告诉你的,门要敲——”
“我可以出去重敲,敲坏了我也可以再赔一个,您想换个新门吗?想的话我再出去一次。”温别语气极淡。
“算了算了,你什么事?!大晚上的来找我这个老头子,怎么,想趁着我还在本市把事情全解决了啊?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温别已经很久没有晚上跟他见过面了,温成清有时候还会怀念以前的中学生,每周三周五还会在家吃晚饭,偶尔还会到后院去翻土浇水——温别在那里种了好几棵果树,樱桃、枇杷、苹果,没事就去看看。
“谢小延今天跟你聊了什么?”
温别无心周旋,直接进入了主题。
温成清轻哼了声,坐回转椅上,掩盖不住的不悦:“我就知道你要问什么!你说说你,开口不会先说点好听的吗?我也没叫你讨好我,你先说点别的话题,问下我吃了没,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教给你吗?”
温别:“你吃了。她跟你聊了什么?”
在温成清开口想回答什么之前,温别再次道:“或者说你跟她聊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就是那些事,你自己想都想得到,还要来问我?!”
温成清也火了,心情沉到谷底,砰地把文件摔了出去。
温别沉默了几秒,兜里的手机忽然很没有眼色地响了。
“怎么不接?”温成清瞟了他一眼,微讽道:“说不定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女友呢,哼。”
是个陌生号码,听铃声就知道不是她。
温别看都没看地接起:“哪位?”
“哪位?”那边轻笑了声:“你的小朋友在我这,温少不考虑说话的口气稍微好一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隔日更!!今天出成绩啦!有没有高考的小可爱!!祝大家心想事成!!!
第三十八章
82.
谢小延站在酒店门口时,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发个短信再走。手指在屏幕上游移数次, 都没法下定决心。
正在天人交战的当口,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神思恍惚。
不是。等等。怎么满脑子都还是‘他不高兴怎么办’‘他生气了能控制住自己吗’‘他不会情绪波动冲到大马路上吧’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谢小延懊恼地敲敲自己脑壳, 伸手就要招下一辆路过的的士。
“谢小延?”
一道好听的男声尾调微微上扬, 叫住了她。
她闻声回头, 有点诧异:“哎?”
“是你啊。”谢小延舒展了眉头,忍不住笑了。
来人的神态里藏着惊喜和意外,眼眉弯弯:“是啊,这么巧。”
“你现在住这里吗?”
对方边说边扭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酒店大楼。
谢小延跟着他的目光回头,抿了抿唇, 垂眸避开了这个问题, 气氛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有一说一。本来就是住在这里,而且她每个月也会挤出三分之一住宿费, 定时定点打到温别那边的账上。本来他帮自己就没有索取过任何回报, 如果连房费都负担不起, 谢小延真是没有什么脸继续住着了。
但现在情况实在不一样。
她想起温成清把评论给她看时的神态模样, 那些舆论评价,无论真假,都像老人家说的一样,“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他了”。
没有正经工作、正经背景,成天想着处心积虑地钓凯子,最重要的是凯子还被钓上了——评论里讨论的热火朝天, 谢小延看着其实没有特别的感受,因为太过陌生。但谢小延看到评论里连带着嘲讽的温别,心里像堵上一块从山上掉落的大石头,体积大不说,碎石沙土无数,硌着难受。
刚才站在路边看了会儿晚霞,她本来把石头快踢走了,现在一个猛回头,谢小延满脑子都是‘泡仔泡的又要房又要包’‘捞金女往劳动人民身上扎刀’。
“K.T的楼是不是很高?当年市建的重点项目,我爷爷他们那群人还参与了呢。”
对方笑了笑:“不过现在前十都快排不上了,总会有更高的楼起来。”
谢小延认同加感慨地点了点头。
“走吧,请你吃个饭。之前总是没机会。”
人家要求提的潇洒又自然,谢小延本想拒绝来着,结果下一个提议提的她心痒痒,谢小延想了会儿,艰难地点了点头:“成,走吧!”
新开的超大反斗乐园,开到两点!!
谢小延真实心动。毕竟她什么都能拒绝,除了诱惑。
更何况对方还是她小学同学兼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说去酒店跟病人家属见个面,过半小时在火锅店见,谢小延想了想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便抬手重新招了辆的士,开开心心地跨了进去。
83.
单语铭以前是瘦弱白皙的四眼田鸡时,每天坐在教室最后面,可以称得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偶尔被几个调皮恶劣的小学生恶作剧几次,一天天的日子过的也飞快。再见他时,单语铭简直像换了个人,标致性的眼镜都没了,那张清秀瘦削的脸轮廓隐约还在,但比原来稳重坚定得多,谢小延用脚也想得到,除了投篮一个成年男性也没什么好玩的,肯定不会在反斗乐园呆多久,她就可以自己开心的浪了。
但如果时间重来一次,谢小延绝对不会选择踏进反斗乐园,拿起敲田鼠的小棒槌。
不管她玩什么,单语铭不赢过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前期谢小延还会有点不服气,等数不清多少个项目过后,她体力彻底透支,从玩了八轮的摩托车上下来,认输地滑到了一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了不了,我不行了,你继续吧,再下去我半条命都没了——”
单语铭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你怎么玩这些都能玩一身汗啊?怎么样,还有篮球呢,你不是说是你保留项目吗?我看你腿也好利索了,走吧去不去?”
谢小延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抬起手腕瞄了眼时间,大脑一个激灵,一下清醒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靠!一点了?!”
单语铭无奈地扶额:“不然呢?你一个田鼠就打了十几局吧?你看看这都没什么人了——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他靠在赛车设备旁边,把外套脱了挂在旁边,掏出铃声作响的手机接起:“喂?”
那边只说了短短一句,单语铭抿了抿唇,敛起笑意走到一边,背过身去。
“跟谁在一起?”
单语铭很快看了谢小延一眼,好巧不巧对上谢小延好奇望过来的目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平时半眯着,总显得凛冽清冷,但睁圆了又懵懂得很,像个幼儿园等着家长接回家的小朋友。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单语铭头痛地用食指抵了抵太阳穴,低声不悦道:“许骋,那个事你别想了,你自己想办法,她跟你们的事无关,你手段光彩一点——你说什么?!什么叫跟人吹出去了?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