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这边会议即将开始,他顾不得跟她斗嘴:“杨阿姨听说你出院,她说今天来北城看你,估计现在快到了,茶几上我放了银行卡,你带她去吃点好的。”
甄甜脸色阴郁:“谁让你给她地址?”或者说她有什么资格来见她?
“别这样说,她好歹是长辈,乖一点,晚上回去给你带我公司楼下那家张大师酱鸭脚。”
甄甜撂了电话,立即从床上跳下来,从衣柜里找出外套拿着包包出门,直奔江嘉树工作的医院。
她实在不想见到那个女人,烦得很。
因为腿上的夹板还没有取,从网约车上下来,甄甜忽略来往的行人侧眼看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往医院门口走,时刻留意着周围的车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一次悲剧撞车。
今天周六,江嘉树上午要值班,怕耽误他工作,甄甜没有通知他自己要来,看一眼腕表,距离他下班还有不到半小时,她决定上楼等他忙完。
住了大半个月院,甄甜已经渐渐习惯医院84消毒液跟来苏水的味道,甚至跟江嘉树在一起,她还特别喜欢他身上那股清新好闻的洗手消毒液味道,不知道算不算怪癖。
医院里,周末来门诊的患者比工作日多很多,候诊厅里黑压压挤满了人,不过今天江嘉树不坐诊在病房查房,一般到十一点就可以下班。
甄甜来到四楼颌面科,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外科病房,她站在护士台前,透过主治医生办公室门上的玻璃,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心里正诧异人去哪儿了,一个漂亮的护士小姐姐打断她:“请问您要找江老师吗?”
甄甜一愣,对上护士小姐姐审视的目光,她立即摇头,“呃……我随便看看。”说完她立即就走,生怕会因为自己而影响到江嘉树的名誉。
病房里,病人家属正在跟江嘉树抱怨自己的儿子住院快一个星期了,病情反复无常,怀疑医院是为了盈利多收钱,药给的不是最好。
江嘉树十分理解家属们这样的想法,他双手背后,认真地聆听完对方的埋怨,余光扫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闪过,他顿了顿,默默拿出笔。
“因为每个人是个单独的个体,个体存在差异导致病程不一,包括您提到的用药,药效,都是根据个人的身体状况,三甲医院的部分医生每天至少要接诊三十到五十人,住院床位紧张,有时候还会遇到病房不够让患者转院治疗的情况,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们因为想盈利而做出违反职业道德的事,平时有什么疑虑,您可以跟我沟通,或者跟我们院长反映,我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我愿意承担一切。”
站在他身后的苏钊,此刻对江嘉树无比地尊敬,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几乎很少有医生敢像他这样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毕竟凡事都有变数,这个风险是极大的。
两人从病房出来,前面的江嘉树微微侧头问:“还有几个病房没查?”
“三个。”
江嘉树点点头,“我们搞快点,今天十一点准时下班。”
苏钊心里乐开了花:“太棒了,我正好要赶十二点的电影。”
江嘉树心情好,他难得接话:“什么电影?”
“最近很火的漫威电影毒液啊!今天首映,我票都已经买好了。”
江嘉树了然:“听说了。”
苏钊跟他并排走在一起,邀请他:“老师一会要一起去吗?”
“不了,我约了人。”
“对了,心璇请了大半个月假了,怎么回事?”
苏钊也一脸懵,“可能是家里有事吧,她没请假之前我觉得她整天闷闷不乐,状态差得很。”
江嘉树微微颔首,“那就让她处理好家事再回来。”
查完急诊病房,剩下几个普通病房查的很快,江嘉树询问患者对医嘱的执行情况,有时候会在查房的时候给苏钊提点几句病理,或者让他自己来判断手术恢复效果,接下来如何治疗。
到了最后一个病房,患者家属反映说自己的老爹喊着牙疼,让江嘉树能不能把他第一磨牙给拔了。
江嘉树了解过这位患者的病史,他有严重的心肌炎和高血压,于是跟家属解释暂时不能拔牙,他可以给开些消炎药和止痛药来缓解,等到病情稳定血压降下来的时候再拔牙。
这个提议很合理,只是家属不愿意,“血压高你们医生就想办法控制血压,在医院里拔牙能出什么事?我老爹每天牙疼到吃不下饭,整个人瘦了一圈,皮都松了,这些你们都看不见吗?”
江嘉树发现跟她解释不通,冷了脸色,“医生的所有决定都是在考虑病人的安危,你也有手机,可以去网上查一查高血压拔牙的后果,我已经说的够多,如果不配合治疗,我建议你们转院,不过即使转院,也不可能给你拔牙。”说他转身就走。
江嘉树大步迈向病房,苏钊从身后跟了过来,“老师,你太刚了,你可能不了解,昨天这个家属因为小玲姐第一次扎针没成功,上来就把小玲姐打了,闹了好一阵才消停,我早看她不爽,她以为自己很牛逼啊,有本事她别来咱医院看病啊。”
江嘉树快速地填完交班表,站起来把白大褂换下,从衣柜里拿出便衣,“行了,别口无遮拦,填完交班表下班。”
“好嘞!”一提到下班苏钊就兴奋,他今天胆大,对江嘉树调侃:“老师我第一次见你下班这么积极哈。”
男人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衬衣衣领,第一颗领扣不系,露出性感的喉结,穿上大衣外套,整个人颀长挺拔,魅力十足。
对于苏钊的话,江嘉树并不否认,因为他现在只想快点下班,然后去跟甄甜约会。
从办公室出来,江嘉树朝电梯走去,在经过拐角的时候,被身侧突然出来的人拉进了楼梯间。
甄甜望着他的时候,明澈透亮的眼睛里闪着光,她神情笑着,踮脚轻啄了一下他的下巴,亲完还懊恼地说,“也不知道低一下头,我要亲嘴的!”
江嘉树大掌按住她的肩膀,神色紧张:“胡闹!你腿上的伤还没痊愈,不要做这样危险的动作。”
甄甜一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他。
江嘉树心头一颤,捧着她娇小的脸颊,倾身去亲她,边亲边说:“我真是怕了你。”
两人气息喘喘的分开,江嘉树问她怎么突然来这里。
“我妈要来津港看我,我不想见她,就来找你了。”
江嘉树蹙了蹙眉头,“这样不好。”
甄甜却冷了脸色,“你是知道的,她当年丢下我移民,我跟我哥过的是什么苦日子,我恨死她了。”
见她情绪低落下来,江嘉树便不再提,理了理她的头发,“饿了吧,带你去吃饭。”
甄甜摇头,“我起来的晚早餐才吃没一会,还不饿。”又问他:“你饿吗?我陪你去吃。”
江嘉树摇头,“我也吃的晚,没饿。”
甄甜抓住他的手,“那我们去约会吧!”
江嘉树忍住想翘起来的嘴角,“好。”
“看电影怎么样?”
“听你的。”
后来他们驱车前往电影院,路上,甄甜坐在副驾捧着手机问他:“我们看毒液怎么样?今天首映,评价还不错。”
网上说这是一部科幻惊悚电影,等到一会她看害怕了,就往他怀里躲,甄甜十分机智地想着。
江嘉树什么都顺着她,自然没有异议,“一会别吓到哭。”
甄甜讪讪,“嘿嘿,怎么可能。”
江嘉树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甄甜在网上选座,“没几张票了,我们坐哪儿?”她趁着车子停下来等绿灯的空隙,举着手机给他看。
江嘉树在屏幕上一扫,说:“最后一排。”
甄甜转过手机,发现最后一排的确有两个位置,她刚要说中间还有几个好位置,但又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脸立即红了起来。
她心知肚明,吞吞吐吐地说:“……我买最后一排了啊。”
“嗯。”
甄甜的神经有些兴奋,颤抖的手在屏幕上选好位置,点了下单,“可乐还是咖啡?”
“咖啡。”他很少喝可乐。
甄甜点了一杯可乐一杯咖啡,准备再加一桶爆米花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最近才消炎的智齿,她又默默取消了可乐、爆米花。
“你周一坐诊吗,我想把我的智齿拔了,总是发炎,我都不敢乱吃东西。”
她没听到回应,扭头去看他,发现江嘉树在笑,甄甜怔了怔,“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第一次拔牙的时候。”
甄甜抿着嘴没吭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当时死活不愿意拔右下那颗智齿,我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栽到我手里。”
甄甜闻言脸上一臊,她倾身去掐他的腰,被他伸手将她的拳头反握在宽大的手心。
甄甜红着脸,“谁要栽你手里,我可以找你同事拔。”
“我是我们科室技术最好,缝针最好的医生,不找我你就很亏。”江嘉树仰着下巴,有些骄傲地说。
甄甜轻轻的‘切’了一声,又很快,她缓缓笑了,挣了下手,她娇声:“你在开车,放手啊。”
说完,她跟江嘉树对视,两人又笑了。
……
甄甜还是第一次看电影坐最后一排,因为跟江嘉树一起,她压着兴奋激动的心情,侧身附在他耳畔说,“要开始了。”
江嘉树把两人之间碍事的扶手推上去,“一会可别被吓哭。”
甄甜轻哼一声,“我怎么会吓哭。”
后来这部电影的确不吓人,甚至里面的毒液,还有……爱。
对,可爱。
但是当毒液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丑陋又恶心的牙齿时,身侧的江嘉树微微蹙眉,他小声跟她讨论:“它牙列不齐,需要做个正畸矫正,还有严重的牙周炎,他的斑釉牙适合做个瓷贴面。”
甄甜脑子里立即有了毒液做牙齿矫正的画面,她捂住他的嘴巴,“你怎么看电影也在想医院的事?!”
江嘉树比较无辜,“看到牙齿有健康问题的患者,我脑子里就会自动冒出各种治疗方案,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大概是职业病,我无法控制。”
“那你有洁癖吗?”
“有。”
“那我以后起床没漱口想亲你的时候可怎么办?”
甄甜说这话的时候忘记压嗓子,声音稍微有些大,不小心漏音,让周围人都听了个清楚,有人轻咳一声,甄甜脸蹭的红了,她揪住江嘉树的衣领,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心里无数‘卧槽’路过,她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也太羞耻了。
江嘉树揉了揉她发热的耳朵,捧起她的脸颊,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睛,他缓缓笑了,“我不会嫌弃你。”
甄甜鼻子有些酸,她紧咬嘴唇,又听到他说,“对于你,我所有的原则都可以不复存在。”
甄甜一下吻住了他。
……
从电影院出来,甄甜还在回味刚刚那个电影,“这部电影也太短了,感觉还没有怎么打斗就结束了。”
江嘉树点头赞同,“前期铺垫太长。”
话音刚落,江嘉树的手机大震了起来,刚刚在观看电影时他有同事在微信上通知让他看微博,江嘉树没有理会,此刻打来电话的人是主任。
江嘉树指了指手机跟甄甜示意,他走到角落里接听电话,主任说网上有一群水军正在发一些抹黑医院抹黑他的帖子。
江嘉树对这样的事基本已经可以免疫,他不是很在意,说自己在跟女朋友聊天,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挂了电话,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江嘉树的目光下意识去寻找甄甜,目光一定,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找到了她的身影。
原来是一个小男孩突然昏倒在地上,她的妈妈正蹲在地上拍打他的脸,一声声喊叫她孩子的性命。
甄甜看到小男孩苍白的嘴唇,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男孩已经停止呼吸,甄甜吓了一大跳,她镇定住自己,脑海中拼命地回忆着之前看过江嘉树的一个急救科普视频,她扔下包立即跪了下来,捏住小男孩的鼻子和下巴准备对他做人工呼吸。
一个高大的声音笼罩在她的身上,江嘉树蹲在她对面,检查了一下男孩的心跳,发现已经完全跳动,跟甄甜对视,他说:“我来。”
看到是他,甄甜立即松懈下来给他让开位置,江嘉树跟她换位置,一旁男孩的妈妈看着他们,绝望的眼中仿佛有了生机:“你们是医生吗?快来救救我的孩子!”
甄甜扶住快要吓晕厥的女人,安慰道:“他是医生,阿姨你稳住!”
江嘉树附身给男孩进行口对口人工呼吸,男孩胸腔微微突起,他起身,左手压右手,开始做胸外心脏挤压,“1、2、3、4!”松开手,他再一次去做人工呼吸……
一次吹起四次按压,江嘉树忘记自己把这个动作做了多少遍,直到小男孩瞳孔缩小,渐渐有了呼吸,他大喊,“叫救护车了吗?”
甄甜:“已经叫了。”
话音落,有很多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挤开人群冲了过来,“让一让让一让!”
将男孩抬上担架,江嘉树跟医生交代了一下情况,一群人很快离开。
甄甜瘫坐在地上,她想起身,发现自己的腿吓到发软,没有一丝力气。
江嘉树捡起她的包,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将她放在影院外面的长椅上,甄甜立即抓住他的手,“幸好有你,刚刚吓死我了!”
大掌顺了顺她额头前的碎发,“你很勇敢。”
甄甜动了动她的腿,冲他撒娇:“我腿软了。”
江嘉树蹲在地上,给她按摩小腿肚,“明天来医院把夹板取了,我陪你做康复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