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晓晨皱了皱眉,极不喜欢她言语中流露的不详。
“我这就去问姨母。”
“等等,如果你姨母继续让你杀我,你会怎么办?”
阎晓晨没有回答。
“你没杀了她,反而想跟她成亲?”深宫里,苏曼失声大笑,伏在梳妆台上,笑得几乎喘不上气,“你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阎晓晨抱着刀,低着头对苏曼道:“就算她不愿意,我也没法向她出手了。”
苏曼抬起头怒骂:“你给我滚!天杀的阎家人!你们是缺心眼啊!一窝子情种!一窝子死脑筋!爹什么德行儿子什么德行,我苏家的女人是欠你们的还是上辈子杀了你们全家,这辈子要被你们这么玩!”
“抱歉。”阎晓晨跪了下来,“有我在,可以保证她杀不了你。”
苏曼拧眉,一脸煞气地道:“要是你不在呢?”
“我赔姨母一条命。”
苏曼彻底气炸,她用随手可拿的东西丢阎晓晨,吼道:“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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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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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出自朱熹的《朱子语类》,引用的是《唐子西文录》,而这一句也并非是唐子西所作,是他在“蜀道馆”的墙壁上看到的。
作者乃无名氏是也。
第147章 谣言
林菁跟回到军营之前, 在草丛里找了半天, 终于把司奉龄送她的那两枚骨杀找到, 其中一枚被阎晓晨的刀劈成两截,另一枚还是完好的。
回到军营后, 她立刻将现在身边的亲兵召集过来。
朝晖、庄情、林岚、娄飞尘四人看到她身上的伤,全都震惊了。
林菁的功夫他们是知道的,谁能把她伤成这样,这里还是她的京郊大营。
她下令道:“我身边得有人帮忙值夜, 我只信任你们四个,你们商量一下怎么轮值。”
林菁摸不准苏国夫人还会不会派人来刺杀她, 因为曾经在甘州大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庄情,对方似乎陷入沉思。
不知道苏曼为什么这么想要自己死, 但经历过阎晓晨之后, 她不敢再托大,这军营不安全,她身边不能没有准备。
这四人里,只有林岚从小就跟林菁睡在一块, 他习惯了,甚至还觉得能重新搬回来是好事, 而且他只有十二岁, 不扎眼;娄飞尘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他已经想好值夜的时候拿着绷子绣什么花, 又该配什么香才能养养林菁的肌肤,若是没他在身边, 林菁的日子不知道得糙成什么样;朝晖和庄情都是正值壮年的男人,哪一个单独跟林菁在一个帐子都不太好。
最后朝晖道:“我和林岚一组,庄情和娄飞尘一组。”
林菁认可。
第二天到了晚上,中军的许多人都看到林大将军的亲兵抱着铺盖进了她的帐篷。
一时之间,某些言论开始在军中发酵。
有比较直接的。
“我说什么来着,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儿,这么一个小娘子进了全是男人的军营,怎么可能奈得住?还不是找男人钻帐子了。”
“啧啧,女人就是不改进军营,她林菁是想汉子想疯了吧……”
“白天处理军务,晚上处理男人,哈哈哈!”
“我看圣人是被她蒙蔽了,这么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率领七万大军!”
也有若有所思的。
“林大将军那几个亲兵长得也不怎么样,还有一个娘们儿叽叽的,再怎么说,她也不能好那口啊?”
“我都比那几个人强,哎,别的不说,左右厢军的那两个年轻的将军,不曾经是她的顶头上司吗?怎么不找他们啊?”
“看来这一次从军有艳福了,要是把林大将军伺候好了,能不能让我当将军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有质疑的。
“其中有一个亲兵才十来岁吧?林大将军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是咱们不知道的,别妄下定论。”
“哈哈,这群人就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要给他们一个进林大将军帐篷值岗的机会,保证比谁钻得都快!”
更有看不惯的。
“都干什么呢?一群男人在这儿造一个小娘子的谣,要脸不要?”
“你管人家有几个男宠?能练兵能打仗就行,连圣人都对林菁满意得很,你不满意,你去跟圣人说去!”
林菁听说之后,笑了笑,完全没放在心上。
但这件事却如发酵的面团一样,越来越大,而且一开始的理智声音也渐渐被埋没,对“女将军淫/乱军营”的谣言反而传播得更快、更广。
其他六军的将领和中军的上官兄弟都有点坐不住了,裴景行直接去了林菁的帐篷,他压着怒火道:“那些谣言你别听,免得污了耳朵,我来跟你说一声,再这么下去,我的右厢军要开始处理那些人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找到散布谣言的源头了?”林菁抬眸问道。
裴景行冷笑:“朝晖应该早就给你梳理好这五万新兵的关系了吧?还能是谁?”
严格来说,算上那些左平和裴景行后来说动的勋贵子弟们带来的亲兵,京郊大营现在有八万人。八千勋贵亲兵、两万攻打朔方城时的老兵,最后便是这五万太子李恒从江南征来的兵。
这五万人里,虽然各色人等都有,但最主要的还是三股势力——豪族亲卫、江湖门派、漕运帮众。
江南豪族以杭州谭家为首,派出的亲卫是这五万人中的主力,也是由谭家一位有军衔在身的子弟带领,名为谭治,他手下大概有二万五千人。
江湖豪杰大多都是不受管束的闲散人,能让他们从军不容易,这一次不知道李恒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了雁荡山的一个足有上千弟子的大门派,又集结了一些中小门 派,凑出大概八千人左右,别看人数不多,但武力不弱,林菁这一次敢大批使用陌刀,就是因为有这些武者在。他们的首领便是出自雁荡山的邓蓝鹰。
最后说漕帮,因其发源于运河水路,所以人员混杂,好处是一呼百应,坏处是结构松散,极难管理,而且良莠不齐,大概有一万七千人,领导他们的是漕帮的副帮主任三有。
虽然林菁把这些人尽量打散安排,但只要人能扎堆儿,就会产生小团体,这一次针对林菁的谣言散布,便是有人刻意引导,在旁煽风点火,想将事态闹大,把她这个昭武卫大将军赶出京郊大营。
三家都有人掺和进去,但最卖力的还是谭治和任三有。
谭治是觉得自己被骗了。
当初太子游说的时候,虽然没提昭武卫大将军是谁,但从长安来的消息都表明,应该是这位太子殿下带兵出征,这可意义非凡,太子是什么?储君!能在未来皇帝麾下打仗,多多露脸,那是多大的机缘!所以尽管谭家不想把自己养得好好的亲卫交出去,但还是心动了。
可军队走到半路上,就听说消息有变,接受昭武卫的非但不是太子殿下,居然是个年轻的少年将军,若是年轻也就罢了,好歹容易摆弄,结果还是个……女的。
谭家有一种被耍的感觉,如果能将林菁踢出京郊大营,说不准还能把太子逼回来。
谭治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一门心思想把林菁挤兑走。
任三有是单纯觉得林菁不靠谱。
开什么玩笑,让女人来打仗?尽管她有那么点战绩,但这年头,什么都有可能掺假,谁知道她那些战绩是怎么来的?
万一是抱男人大腿得来的呢?他可是打听过了,这林菁几次打仗,都在年轻有为的世家郎君手下,而且这两个人还跟着她一起来到昭武卫,这不明摆着有猫腻吗?
他作为漕帮的二把手,对于这些太了解了。
这些人可以结成同盟,今后的军功分割、利益输送、战场配合这些都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想以权谋私太容易了,而他带领的漕帮,论个人素质比不上邓蓝鹰那些江湖人士,论背景又不如谭治那群世家阀门亲卫,很可能就是作为炮灰的最优先选择。
任三有也有些后悔,不该听到太子对漕运的许诺就晕了脑袋,带着这么多弟兄来打仗,若是任由一个女人在这里胡搅蛮缠,害的弟兄们丢了性命,他怎么对得起结拜时插着的那三炷香?
至于带着一群江湖人的邓蓝鹰,则纯粹持观望态度。
他一边约束着自己手底下的人,一边注意中军主帐的动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并不认为林菁会犯这种小错误,别人可能不知道林菁的来历,他是知道的——鬼谷出身,孟继良的徒弟,风惜羽的后人,绝不是草莽。
邓蓝鹰更倾向于,这是林菁的一次引蛇出洞的计划,一次性将军中的弊端和矛盾暴露出来,然后集中处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是一步不错的棋。
首先,京郊大营各势力不服她,这是肯定的,就算不用这件事向她发难,也会有其他的事,总之会有这么一场试探,那么,还不如让事情从她的帐篷里爆发出来,这样还能在她的可控范围内。
其次,谣言本就能用军法处置,她后面若是出手,起码师出有名,不会落了下乘。
最后,这件事看上去十分险恶,直接指向她的私德和人品,却属于可大可小的范围,所以他才认为是林菁在操纵这件事。
当然,他要是猜错了,也没什么。
反正这一次出山,也是为了家国大业,是谁来当昭武卫的大将军都可以。
突厥人虎视眈眈,年年赔款,连江南富庶之地眼看都要荒芜,这个时候,江湖男儿若还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里好勇斗狠,还不如从军去抵御外敌。
此为初心,不为任何利益。
“我知道是谁,”林菁对裴景行道,“你别急,还没到收拾他们的时候。”
裴景行冷笑:“知道你胸有成竹,知道你不在乎,可你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甚至……”他说不下去了。
“甚至什么?”林菁好奇地问道。
对方会怎么诋毁她,大概心里有数,但还有什么事能让裴景行难以启齿?
还没等裴景行开口,帐篷外便传来声音道:“禀大将军,右军参军帐有文书呈上。”
林菁道:“进来。”
帐篷的门帘掀开,一名身材高壮的士兵走了进来,他半跪下来,将文书放在林菁的案头,然后抬起头。
青年容貌俊美,皮肤白皙,在这糙汉遍地的军营里,十分养眼。
他沉声道:“林将军,陈某久慕您的大名,终于得进昭武卫,如果您允许,陈某愿侍奉在您左右,为您效犬马之劳。”
第148章 铁腕
裴景行额角青筋直爆, 突突地跳, 他看向林菁, 若是她的解决办法不合心意的话,他会亲自上阵。
林菁反而觉得好笑。
这些军营里的人, 脑子里想什么呢?
军营本就缺女人,为了排解压力,每个军营不远的城镇、村落,都会由官方建一座“浣衣院”, 里面有营妓专门供男人泄欲,大多是自愿赚取钱财或流放的罪奴, 要价不菲,而且每日接客数量也有限, 所以大部分士兵还得憋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军营里就她这么一个女子, 如果爬了她的床,不仅能纾解自己的欲望,还能换取利益,而且军营不比其他地方, 跟着主将不仅军功分得多,还能保命。
着实是一举多得的好买卖。
男人呐, 有时候别看外表光鲜白净, 其实内里都一样龌龊。
林菁托腮看着眼前的青年,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想怎么侍奉我?可有什么长处?”
陈莽看了看旁边的裴景行, 微微一笑道:“某的长处,只有大将军才能看到。”他意有所指, 眼神中一缕似有若无的挑逗,明目张胆地勾引着林菁。
“兵奴无礼!”没等林菁说话,裴景行先忍不住了,他一脚踹了过去。
陈莽被踹倒在地,却一声不吭地立刻爬了起来,顺便还正了正衣冠,依旧跪在林菁的案几前。
“请将军恕罪,”他声音恳切地道,“陈某只是想陪伴在将军身边,尽自己的一份力!”
林菁摇了一下案头的铜铃,一名在主帐执勤的士兵进来,她道:“将此人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陈莽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菁,委屈地道:“将军!”
林菁淡淡地道:“打的是你心思不纯,只顾歪门邪道,别让我再看见你第二次,否则便不是二十军棍这么简单了。”
陈莽被拖了下去。
裴景行气还没消,他当然知道林菁看不上此人,他气的是连这样的人都敢肖想她,简直令人作呕!
他道:“你看,再这样下去,不知有多少人想借此上位,军心必乱。”
林菁道:“我明白,最近在起草一份军规,你先过目,这几天跟诸军将领商量后,就按照这份军规来行事。”
裴景行一目十行地看完,他捏着薄薄的纸张,若有所思地道:“也许可行。”
二十军棍看上去不多,但打下去也会让人卧床许久。
十人的营帐里,陈莽伏在床铺上,他周围的铺面都没有人,此时正是操练的时候。
陈莽一动不动,不知在跟谁说话,声音低哑:“……是个硬茬,不好接近。”
“那就想想别的办法,我这里有药。”角落的阴影处传来一个声音。
“百骑司的朝晖和庄情在,谁能给她下药?”陈莽嗤笑道。
“她不能从草原活着回来,阎晓晨指望不上,只能咱们来动手了。”
陈莽叹了口气:“我就说从她身边人开始下手,你们非要我去献身,结果被人家一顿好打,现在还能怎么办?”
“总会有破绽的,练兵时没有,打起仗来总会有的,他们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实在不行,我们还有最后一重保障,一定能要了她的命。”陈莽呵呵笑道,“只要小郎君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