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又紧张又激动，木然的脸上微微发红。
刘育伟搓了搓手，又挠了挠肚皮：“小缘啊，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男主人选，黎秋川，你们之前应该见过面吧。”
黎秋川笑：“是，在晚宴上见过几次，封小姐光彩照人，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封缘看他笑得扎眼，不由得心骂一句虚伪，每次去参加那些虚头巴脑的晚宴她都穿着随意，有时候恨不得穿拖鞋去，他是怎么看出来自己“照人”的？
不过逢场作戏，人家给了面子她也不能落了下风。
封缘眯起眼：“过奖了，我也经常在各大颁奖晚会看见你，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和你遇见。”
说完，她伸出手。
刚伸出去，就听到周围隐隐传来嘶气声，她瞪了他们一眼：我是那种直接上手打人的人吗？把你们的眼珠子给我收回去！
黎秋川握了一下她的指尖，晃了两三下：“好的作品当然值得争取，我今天来可是带了完全的准备。”
封缘的眉梢抖了一下，她不信黎秋川费了这么大劲就为了演她的男主，他一定是来砸场子的！
她皮笑肉不笑地回：“听说外面抢着您当男主角的剧组有很多，怎么屈尊降贵想来我们这个小作坊？”
黎秋川答：“再好的班底如果剧本不合适我也不会接，《不覆》的故事曲折离奇，却又感人至深，对人性有很深的探讨，再加上刘导的保驾护航，封小姐的资金支持，我不来试试实在是可惜。”
封缘笑：“我可不这么认为，这班底东拼西凑，刘老头最不靠谱，我还靠着我爹，说是草台班子都不为过，您要是加入小心跟我一起赔得血本无归。”
黎秋川认真地回：“为了艺术，我甘愿冒着这个险。”
封缘眯眼：“我失败了没关系，万一您一朝糊到解放前，您的粉丝不得撕了我啊。”
黎秋川笑：“这个您放心，扑爆我自己扛，粉丝怨不到您的头上。”
两人像是招财猫一样握着手，视外界于无物，噼里啪啦你来我往毫不停歇，明眼人都闻出了□□味，把旁边的刘育伟看得一愣一愣的，搞不清楚这俩人到底在“掰头”什么。正想打断时，被旁边的人碰一下，他一回头，看见黎秋川的助理小帆递过来一块瓜。
那西瓜鲜红鲜红的，看起来就口舌生津。
他再回头，看见了一圈“吃瓜群众”，眼睛放光地盯着黎、封二人，瓜都顾不上吃，汁水掉了一地。
刘老头拿起瓜默默退到一边。
这边，封缘和黎秋川的“掰头”已经到达了白热化，封缘的语气也越来越锋利：
“你那个经纪人没来，是不是瞧不上我们这个小剧组，所以不愿意来？要是这样的话我劝你没必要忍气吞声，赶紧听她的话接你的大导电影去吧。”
黎秋川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经纪人，还是耐心回答：
“宁姐正为我的代言问题跑前跑后，没有时间来这里拜访，如果您要是想见她，我可以专门安排一个饭局。”
封缘哼了一声：“她对你真是尽心尽力，你要是拿不出成绩岂不是对不起她？”
黎秋川的语气微变：“关于事业，没人能左右我的想法。”
封缘咬牙道：“我这个小破作坊对您的事业可没什么助力，你确定要来？”
黎秋川小声回：“请您相信我对艺术的忠诚性。”
封缘一噎。
两人的“战斗”点到为止，刘育伟擦了擦手走过来：“你俩这是‘熟悉’完啦？那咱们就开始试戏？”
两人猛地回过神，封缘一看这手还握着呢！她赶紧抽回：“不了！”
刘育伟一愣：“咋了？”
她赶紧给小蒋使了个眼色，小蒋这个时候终于被智商占领高地，扔了西瓜赶紧跑过来：“姐！我忘了告诉你封先生来电话了，说现在有急事找你，让你赶紧回去呐！”
封缘皱起眉，就差在左脸写着“忙”，右脸写着“很忙。”：“你看，今天实在是太不凑巧了，咱们改天吧。”
刘育伟看得出来她是在找借口，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在这个圈里谁都能得罪，就是不像和封振海碰上，没啥，嫌晦气！
封缘咳了一声，对黎秋川道：“实在是很抱歉，我这临时有了急事，恐怕不能欣赏您高超的演技了，等以后有机会吧，这事不急。”
黎秋川不紧不慢地说：“这确实是不凑巧，不过封小姐不用感到遗憾，我会把试戏视频发到您邮箱上的，届时欢迎您的点评。”
封缘：“......”
她之前就觉得此人虚伪不好对付，没想到正面距离接触更不好对付，今天略有失利，是她被打得措手不及，还得回去养兵蓄锐，再战也不迟。
她高冷地一点头，出了摄影棚就指挥小蒋：“赶快走，开快点！”
刘育伟眼看着封缘走远了，叹道：“小缘这丫头脾气怪，有时候我也摸不准，真麻烦你跑一趟了。”
黎秋川道：“不麻烦，总会有机会的。”
他看着封缘的背影，眼底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激荡了一瞬就恢复了平静。
......
封缘坐在车上越想越气，她今天竟然被刘老头摆了一道！ 这人先斩后奏竟然把黎秋川弄来了，诅咒他吃瓜拉肚子！
她面上高贵冷艳，实际上气得直抓座椅，只是这手指头被人捏得时间长了，有些发麻。
她甩了甩指尖，又忍不住暗骂了两句。
小蒋在前方转动方向盘，忍不住邀功：“姐，我今天的反应快不快？”
封缘哼哼了两声：“回去给你涨工资。”
小蒋开心得呲牙：“谢谢姐！”
走了一会，车内恢复沉默，小蒋忍了很久，经过了今天终于忍不住问：“姐，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了，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黎秋川啊.....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别扣我工资！”
封缘“啧”了一声，她看向窗外的车流，眼神渐渐变得虚无。
其实五年前那起“不认识”的事件还有后续，她们这一行不到撕破脸并不会结仇，粉丝吵架上热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冷眼看了两天也没当回事，直到有一次她去参加一个世伯的生日宴。这个世伯投资涉猎广，因此在生日会上看见明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她没想到会碰上黎秋川。
当时屋内闷热，她打算到阳台上透透气，没想到听到窗帘后面传来一道女声：
“说实话，外面想签你的人一大把，我们公司是最适合你的娱乐公司，只是你这么痛快地找我....你舍得你的老东家吗？他们可是亲自把你捧出道的。”
封缘挑了一下眉梢，她知道现在的娱乐圈更新换代快，明星为了向上爬无所不用其极，踢掉东家找下家也算是够上更好资源的捷径。这个女声应该是个经纪人的，这么问一是试探，二也是因为好奇。
她对娱乐圈的这些勾心斗角没兴趣，刚想换个地方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说：
“宁姐，娱乐圈就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现在只是丢掉了没用的，只为了游快更远而已。”
封缘转过头，她看见在层层叠叠的窗帘背后，黎秋川面无表情地说着，温润的眸子映着远处的灯光，像是泵然炸裂的冰湖，毫无温度。
第6章
黎秋川的话虽然没错，但是与他在公众前那个“温润”的人设完全颠覆，从那以后，对方就在她心里打上了“虚伪”的标签，直至今天，即使对方有了实绩，拿了影帝，她也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
不过这些毕竟算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小事”，他们两个人的敌对有媒体的煽风点火，也有她自己的放任，过往种种不值得提，男主角是不会让他演的。
她今天是毫无准备被刘育伟摆了一道，既然对方派出了黎秋川，那她得派出重量级人物压他一头。正好有个糊了多年的影帝闲赋在家，封缘亲自请他“出山”，恨不得拿出刘备三顾茅庐的架势，没想到这影帝开始还很谦逊，最后看封缘诚心，竟然坐地起价、拿腔拿调，话里话外有看不上她那个电影的意味。
封缘这个人，纯粹就是个猫脸子，你让她舒坦她可能不会理你，你让她不舒坦她能挠你一爪子再扬你一脸猫砂。骂她她不能忍，骂她的电影她更不能忍。于是她瞬间变了脸，当着全公司人的面骂那个影帝为老不尊、拿着“影帝”当“皇帝”，活该糊穿地心。
影帝当场气得翻白眼，终于体会到了为啥圈里人都叫她“混不吝”，连三再请才把封缘送出去。
也不知道是谁透露了消息，说两人因为新电影的事情谈崩互相黑脸，影帝又被粉丝轮了几万遍。
封缘折腾了一通气得活像关公，晚上回家不免有些憋气。她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黎秋川还好的演员了？要是再找不到刘育伟不得笑话她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的手机震了一下，原来是刘老头发来的视频。
她随意地一点开，一愣。
原来视频是黎秋川在试戏。
这一段是原配丁竹云因为难产危在旦夕，男主陈海痛不欲生跪在产房外忏悔的那段戏。
这段是这个剧本里第一场冲突戏，难度不亚于结尾时陈海的自白，里面有面对妻子难产的担心，还有一直陪着小三忽略妻子的懊悔，还有对未来的迷茫，情绪相当复杂。
开始周围有些吵闹，随着第一声哽咽瞬间变得安静。封缘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镜头拉近，黎秋川崩溃地哭着，边哭边说台词，那股哀恸好像已经融到了骨子里，让人眼角不自觉发酸，浑身发麻。
封缘不自觉地揉了一下耳朵，刚想挪一下屁股，没想到对方猛地抬起猩红的眸子，崩溃地喊了一声，眼神像是懊悔和迷慌形成的漩涡，瞬间把人吸引进去。
封缘的心脏剧烈一颤，她下意识地想起了七岁的时候，他父亲跪在急诊室外求她母亲原谅，当时也是这般悲伤崩溃，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长大成人，而他的父亲恐怕早就忘了当时的誓言了吧。
回过神，她猛地甩了手机，像是里面有吃人的怪物一样。
她没想到即使是试戏，黎秋川的情绪也能控制到如此地步。怪不得不到30岁就拿了影帝。现在想来他没有被人嘲笑是“水货”的，就说明他的演技是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实话说，在娱乐圈里，年龄相当，又能抗起这个电影的，除了黎秋川没有谁是最适合的了。
封缘皱着眉，在屋里走了十来圈，恼怒地跺了跺脚，她就不信找不到别人了！
第二天，她的脸色更黑，小蒋都退避三舍。
封缘把龙虾往水池里扔得啪啪响，小蒋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道：“姐，封先生听说你跟影帝干起来的事，让你回家一趟.....立刻、马上。”
池子里黑影一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封缘眼也不抬：“不是让你跟他说我不姓封了吗？”
小蒋缩了下脖子：“封先生说....你要是真想断绝关系，就学哪吒，割肉还父、剔骨还母....”
封缘：“......”
没办法，她只好收拾收拾去了封宅。
封宅位于郊区，两人开车开了四十分钟终于到了大院，封缘下车，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小蒋亦步亦趋地跟过去，直觉今天会有一场恶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