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厅,她先看了一圈,没看见后妈姚玉琳,心情顿时松快很多。
封振海拿着报纸半倚在沙发上,头发花白,剪得很是精致,脸上的纹路不多,但很深刻,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老头,他老神在在地坐着,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封缘回来。封缘直接坐到他对面,叫家里的佣人帮她倒杯茶,她吹了吹热气,小抿一口,也不说话。
半晌,看实在是耗不过她,封振海咳了一声:“听说你跟熊升吵起来了?他公司老总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堂堂一个总裁,低声下气求他好好劝劝自己闺女,别再折腾了,他们一个小破公司可经不住网友的唾沫星子,他是又气又臊,他封振海的闺女跟个土匪一样,谁都避如蛇蝎,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封缘“啪”地把杯子放下,不紧不慢地回:“怎么,他们来找你告状了?熊升借着这次炒作又重回大众视线,这几天我跟着他们上了不少热搜,我还没找他们要宣传费呢,他们反倒倒打一耙?”
封振海眉头一皱:“这话怎么能这么说?你以为谁都你你似的把上热搜当家常便饭吗?”
封缘嗤笑一声,懒得给这老古董科普什么“正炒反炒”,她双腿交叠,直接问:“您那么忙,我不信会为个影帝专门把我叫回来,说吧,叫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封振海放下报纸,道:“我听说你那个电影已经开拍了,现在让你放弃也来不及了,这样吧,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大导,他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接下这个烂摊子,你把那个刘育伟换了。”
封缘挑眉:“我不换,为什么要换他?”
封振海眉毛一立:“为什么换你知道!”
“我不知道!”
“你找他就是为了气我的!”
“你这么大岁数打什么哑谜,就干脆直接说吧!”
“因为、因为他和你妈从小就认识!”
封振海跌坐回沙发上,胸口重重起伏:“你明明知道他们从小认识,这老家伙虎视眈眈这么多年,连小颐死了还念叨,你和他合作就是拿他来气我的!你干脆气死我好了!”
封缘闭了闭眼。刘育伟确实和她母亲从小认识,但是他们纯粹是朋友,长大后也没有更近一步的接触,她选刘育伟来当《不覆》的导演,就是看在他了解母亲的这一点,能拍出电影的精髓。但是他父亲永远都理解不了这一点。她冷笑一声:“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想我妈的?”
封振海摆了摆手:“不用多说,你现在就去把他换了。”
封缘拿起包,道:“我们签了合同,换不了。”
“换不了也得换!违约费我给你出!”封振海越说越气:“干脆你那个电影也别拍了,我找人接替你,你给我回来看公司。我封振海的女儿,和那些戏子搅和在一起是什么事?”
封缘眯眼:“你的商海也不见得比娱乐圈干净。”
封振海冷笑:“五年前那件事要不是我压下去,你猜今天那些人会说什么?你还没吃够教训?”
提起“五年前”封缘的眉心就是一跳,“五年前”不仅是一个时间点,还是一团承载她人生的晦暗,她的天真,她的烂漫全都死在了五年前。
她抿了一下唇,嗓子有些哑:“不要提五年前,那只会让我更恨你。”
封振海一噎,他看向窗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封辰眼看着能独当一面了,封缘....你别让我太失望。”
封辰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小她七岁,正好生于她父母的七年之痒,她刚想说话,就听见楼上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封哥,是小缘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地走下来,她张着一双勾人的丹凤眼,偏偏穿着素净,不施粉黛,下个楼娇.喘微微,明明是四十左右的年纪,却格外惹人怜爱。
这就是封缘的后妈,姚玉琳。
封振海的脸色缓和了少许,他道:“没什么事,你身体不好,没事不要下来吹风。”
姚玉琳道:“我听见声音,还以为你们父女吵架了呢,正好小辰今天放假,小缘留下来咱们一家四口吃个饭。”
封缘道:“姚姨,好久不见你的身体怎么越来越不好了,我爸也不知道给您找个医生看看?”
姚玉琳低低咳了两声:“我就这个身体了好不了....对了小缘,今天刚运回来了龙虾,你不是爱吃海鲜吗,留下来吃饭吧。”
喜欢吃海鲜的是封辰,不是她。
封缘没心情说这个:“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刚回头,突然瞄到一点光,眉头一跳转身从姚玉琳的脖子里勾出来一样东西。
她手指冰凉,姚玉琳吓了一跳:“哎呦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封缘的表情沉得能滴出水:“这条项链是我母亲的陪嫁,上面的珍珠足以买下这个房,你是怎么拿到的?”
姚玉琳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无措:“我今天整理你妈妈的屋子,看柜里放着这个,就试戴了一下,哪想到忘了摘....”
振海一时也有些发愣,他看姚玉琳楚楚可怜的样子,下意识地就说:“不就是一条项链嘛....”
封缘冷笑一声:“不问自取是为偷,爸,你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妻子的?”
封振海动了动唇,没说话,这事确实是姚玉琳不占理,可是一看封缘那个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又把那点心虚又吞回去了:“戴一下怎么了?为了一条项链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
封缘道:“那屋子平时锁得好好的,她是怎么进去的?偷还不算,这是明抢啊,封家的女主人就这个教养,光天化日惦记丈夫前妻的东西?”
姚玉琳大呼:“我没有!”她踉跄地退后:“小缘你别冤枉我,我怎么敢这么做呢,那钥匙是封哥给我的!”
封缘看向封振海,冷笑:“原来你们两个沆瀣一气,惦记我妈的嫁妆,她娘家人还没死绝呢!”
封振海被气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连连喘气,姚玉琳一看,猛地推开封缘,哭着就跑过去:“封哥、封哥你怎么了?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她转过头,泪眼婆娑:“小缘,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注意,你别怪你爸爸!”
说完,她眼白一番就晕了过去,封振海一惊,赶紧搂住她的脖颈:“小琳,小琳你怎么了?封缘!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一直躲在后面的小蒋被这一系列发展惊呆了,他偷偷地拉了一下封缘,让她赶快溜,封缘没动,她干脆把包扔到小蒋怀里。
小蒋:“?”这架势还不走,难道是要再补两拳?
眼看着姚玉琳叫不醒,封振海冲管家喊:“赶快叫医生,不,快准备车,咱们去医院!”
管家刚想出门,封缘挽了挽袖子:“慢着!”
说完,她大步上前,一把推开封振海,伸出新做的指甲,往姚玉琳的人中就是狠狠地一按!
“呃.....”
姚玉琳疼地一激灵,还是“幽幽”地转醒,她动了动眼珠,掀着肿得老高的嘴唇说:“我这是怎么了?”
封缘顺便把项链扯了下来,她站起身接过手帕擦了擦手,道:“姚姨,您这身体也太不行了,两句话就过去了,没事让我爸给您弄点鸡汤加点绿茶补补。”
封振海瞪了她一眼,赶紧扶姚玉琳起来:“小琳你没事吧。”
姚玉琳摇了摇头:“还好...”她刚一张嘴,就有血流了出来,惊得脸猛地就白了:“封哥!我、我吐血了!”
封振海还没说话,封缘“啧”了一声:“你那是牙龈出血,按的。”
姚玉琳:“......”
封振海还要发怒,封缘赶紧抬手:“行了行了,我马上滚。”
说完,她拎着小蒋的领子走出门外。
还没走到门口,小蒋就已经忍得全身颤抖了,封缘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要笑就笑吧,忍得像个鹌鹑。”
小蒋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憋了回去:“姐,真有你的。”
封缘哼了一声,戴上墨镜:“我在娱乐圈看过的绿茶多得是,她在我这里都排不上号,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条件,就敢学我妈。”她妈那是身体原因,真柔弱,她可记得这位刚进门的时候壮实得很,不过几年的时间就学会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封缘捏了捏眉心,她想起封振海说的话,想起昨天晚上看到那条视频,头一次有些迷茫:“回家....你让我再想想。”
封振海之所以这么生气,一是怨她不务正业还请了刘育伟,二是看她还没有做出成绩所以随意拿捏,眼看着男主角还没定,时间就是金钱,难道就这样耗下去吗?
或者.....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黎秋川?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浑身就起鸡皮疙瘩。正巧回家的时候有一封信送了来,厚厚的一封,秘书捧着都吃力。
“是谁送来的?”
秘书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指名要给您的,您放心已经扫描过了,里面就是信而已。”
封缘“啧”了一声,厚厚的一叠放在桌面上“砰”地一声,她费劲地剪开,发现里面是一摞的资料。还都是手写的,到底是谁给她邮这种东西,情书吗?是情书的话这得写一年吧。
她平时懒得看这种文字信息,因此不耐地打开。她一目十行,看完了第一页,顿时就僵住了。
原来一大摞全身是对《不覆》的心得感想......整整十多本,写三本《不覆》都够了。
她抖着手把十多本都粗略地翻了个遍,里面对剧本的每句话都标了批注,批注里有感想以及表演方式,满满当当、密密麻麻,像是用汗水和真心填满了整个剧本。
翻到最后,落款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黎秋川。
不知为何,封缘的眼眶有些发酸,她深吸一口气,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她不能这么轻易就被攻陷!
刚想把这些“糖衣炮弹”收起来,却从中掉出来一张纸。
封缘打开,原来是给她的一封信:
“封小姐,给您寄这些东西不是故弄玄虚,也不是故意施压,而是想让您知道我和您有共同的志愿。《不覆》的故事曲折离奇,承载了作者心血与情感,它应该被更多人知道。我不敢说我的演技是最好的,但我对待这个剧本是最认真的。望您能看到我的诚心,再次考虑一下我出演的问题——黎秋川。”
封缘看了,久久没有回神,半晌,她拿起手机,在刘育伟给她发的视频下回复:
“就他吧。”
......
得知封缘终于松了口,黎秋川的经纪人宁长虹终于松了口气,她捏了捏眉心:
“别人都说这丫头是个混不吝,我算是见识到了,就为了个破电影折腾了多少人?好在她现在终于答应了。”
黎秋川低头看着手机,闻言眼角一弯:“可喜可贺。”
宁长虹“啧”了一声:“你说她怎么就突然答应了?在外面碰了壁?熊升不是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