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看这场打斗,任何人都不会相信面前这个一身血衣的绝色女子会是京城娇生惯养、千娇百宠、尊贵无限的长宁郡主。
单脚踩地后退,秋风惊起,尘土飞扬,凝视着前方飞掠而来的杀手,宋长宁面色不变。
利刃横扫,宋长宁往后一仰,刀锋从她鼻尖掠过,绑成一束的墨发肆意飞舞。
宋长宁好看,打架的宋长宁更好看,就连她脸上的擦伤都与别人的擦伤不一样,带着她宋长宁独特的美丽。
刹那之间,顾长樾听到他的心扑通扑通跳了几下。
“不用,”宋清远看着和刺客打得难分难舍的宋长宁,“她有分寸。”
……
宋长宁虚晃一招,以被杀手踢中胸口为代价刺中杀手的腹部,整个人也因此飞了出去。
顾长樾脸色一沉,看见杨年飞身将宋长宁拦腰接住。
俊男美女,衣袂翩翩,美好得像一幅画。
平稳落地的宋长宁咳出一口血,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她对杨年道,“接下来麻烦杨大哥了。”
杨年看着宋长宁嘴角的血,眸色沉了沉。
身为一个杀手,头领清楚的明白死亡才是他的归宿,但是他没想到导致他死亡的竟然是一个郡主。
这感觉就像一只老虎被兔子杀了。
宋长宁刺他的那一剑并不深,不足以致命,但后来他就被人围攻了,以多欺少。
这些人似乎是在为宋长宁出气,并不一下子将他擒住,一下踢胸,一下断手,中途还有人为了防止他自杀被卸了下巴。
这些正人君子比他们杀手还过分,他们杀手虽然干的杀人越货的事,但三两下就解决了,至少给人一个痛快。
太过分了,难道杀手就没有人权吗?
如果有下辈子,他再也不要当杀手了。
“真是幸运,”看着杀手头领被一个女护卫踢中某个部位,顾长樾不由自主咽了咽喉咙,接下来的话都忘了说,直到宋清远疑惑的看过来他才回神道,“如果我们今日没来,长宁怕就有危险了。”
宋清远点头,皱紧眉头,露出一副后怕的模样,好似没有察觉到顾长樾的试探。
“太子表哥,大哥,”宋长宁朝顾长樾走去,“你们怎么来了?”
宋清远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手绢轻轻擦了擦宋长宁的脸颊,“你怎么样?”
“还好,”宋长宁抬着下巴让宋清远给她擦脸,“小伤而已不要紧。”
顾长樾扫了一眼宋清远的手,神情凝重的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埋伏刺杀你?”
“我也不知道,”宋长宁扭头看了一眼,所有活着的杀手都已经被擒了,“我不记得我有得罪人。”
顾长樾闻言顿时有些一言难尽,这句话她是怎么说出来的,不心虚吗?
没忍住,顾长樾道,“你才得罪了何家。”还是二房的独子,何家不记恨才怪。
“但他们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派人来杀我吧,”宋长宁对她的分量很有自信,“万一被查出来,他们不完蛋?”
顾长樾也就这么一说,他也不觉得是何家,而且宋长宁得罪的人岂止只有何家。
顾长樾暗暗感慨,幸好他临安姑姑是出生皇家,不然就她们母女惹事的能力,坟头的草怕都长了几茬了。
不对,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宋长宁。
“对了,”想到临安,顾长樾猜测道,“会不会是姑姑的仇人?”
毕竟姑姑活得久,仇人自然也要多一些。
宋长宁不假思索的道,“不会。”
前世的事很明白,对方就是冲着他们兄妹来的。
顾长樾目光闪了闪,“这么肯定?”
“如果是母亲的仇人应该去刺杀母亲啊,”宋长宁道,“总不能是杀了我好让我母亲伤心吧。”
的确不太可能,顾长樾心下暗忖,这批人不算少,京城周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组织。
身为太子,顾长樾不免想得比较多――虽然临安姑姑和宋长宁都会惹事,但会让人用这么多杀手来报复却不太可能,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
近来临安长公主府和东宫亲近了许多,柳家又与三弟有了亲事,在其他人看来,他这太子的位置又稳了几分,所以会不会是某些人担心他娶宋长宁所以先下手为强杀了宋长宁。
但这可能吗,只为了一个没有依据的猜想就冒这么大的风险。
也不一定是风险,若是他们今天没来,若是宋长宁的护卫武功没有这么好……
顾长樾再一次的看向宋清远和宋长宁,目光深了几许,这兄妹二人一定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不到傍晚,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宋长宁遇袭一事。
“听说太子他们正好在附近进行军事演练,这才救了郡主。”
严氏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打颤,“郡主没事吧?”
丫鬟只是在街上听了一耳朵,具体的并不知晓,严氏赶紧吩咐人去一趟公主府问情况,说完一扭头,看见坐在小姑子旁边的王若脸色有些难看。
“若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有些头痛,”王若起身道,“我想先回院子了。”
“怎么头痛了?”宋老夫人关切的神情甚于刚才听到宋长宁遇袭,“是不是昨晚受了凉?”
“应该是吧。”
婉拒了宋老夫人要给她找大夫,王若告退。
严氏皱了皱眉,王若素来懂事,郡主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她怎么就回院子了。
一离开厅堂,王若的脸立刻沉下,冷如寒冰。
那卷宗上不是说何家的杀手都很厉害吗,连顾长樾都刺杀过,结果连一个女人都
王若暗恨不已,这次没能杀死宋长宁,以后再想除掉宋长宁就难了。
与此同时,何家戒备森严的书房内爆发出一阵厉喝。
“混账,”何大老爷震怒道,“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告诉了你又如何?”何二老爷坐在旁边,语气轻飘飘的,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淡定,“你还能找出是谁寄的信不成?”
“不找出寄信之人,我们除了照做能怎么办?”他们现在就是被捏住了七寸的蛇,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是我们还是贤王爷,都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何大老爷无法反驳,但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居然被瞒着,又忍不下这口气,忿忿道,“你分明是因为宋长宁把何永送进大理寺的事报复。”
“我承认有这个原因,”何二老爷并没有否认,这用不着否认,“但若不是那个人知道了杀手组织以及江南盐商的事,我就算再想杀了宋长宁也不会派他们出手。”
何大老爷沉默,的确如此,可若不是老二怀着报复的心思就不会不和他商量,现在也就不会这么措手不及。
“哥,现在要紧的是我们没能杀死宋长宁,对方会不会公开那两件事。”
对方要公开他们也没办法,除非他们再派人去暗杀宋长宁,但这不可能。
何大老爷摆了摆手,一脸疲惫的问,“被抓的人有没有你的心腹?”
“没有。”
“先这样吧,”何大老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出他的决定,“弘武也不小了,以后让他跟着你做事。”
何二老爷脸色顿时一变,弘武是他大哥的二儿子,说是跟着他做事,还不是不放心他。
如果把组织交给弘武,那他的儿子怎么办?
“老二,”何大老爷定定的看着何二老爷,意味深长的道,“你要知道,没有了何家,我们什么都不是。”
何二老爷浑身一震,低下了头。
.
回到长公主府,宋长宁什么也顾不上,先回梧桐苑沐浴洗漱。
身上还好,在马车上换过了衣裳,洗头冲出来的水都带着暗红色。
洗漱完女府医已经候着了,检查结果和宋长宁想的一样,并不严重。
外伤上了金疮药,等不及喝上一碗安神汤宋长宁就疲惫的睡了过去。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为着今天,她的精神绷得太紧了。
红珠犹豫要不要叫醒宋长宁喝药,宋清远道,“让她睡吧。”
在床边坐了一小会儿,宋清远离开梧桐苑,出了长公主府,直奔大理寺。
没有谁可以伤害他的妹妹,背后之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一觉醒来,月上中空。
宋长宁不是自己醒的,是被她母亲的笑声给吵醒的。
偏头看去,她母亲坐在桌旁,手里拿着她才买不久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宋长宁没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她又没出什么事。
她恨不得她母亲永远这么轻松的活着。
她坐了起来,听到声音,临安扭头,见她醒了便走了过来,没有一声安慰,还没坐下就是一顿数落。
“我都听你哥说了,你仗着自己身手好是不是?”
“还单打独斗,你真以为你是武林女侠,打遍天下无敌手呀。”
“万一你出了事,”临安其实也是后怕的,但她性格就是这样,柔情不来,于是用力的戳了戳宋长宁的额头,没好气的道,“你让我下去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我要是真出了事,根本不用您对爹交代。”宋长宁揉着额头,小声咕哝。
“怎么不用我交代了?”
“因为我已经先见到爹了呀。”宋长宁抱着一个迎枕,躲在后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再说您是要千岁千岁千千岁的,等您下来,我和我爹早投胎百八十回了。”
临安:……
孽女!
第23章
次日上午,来探望宋长宁的人络绎不绝,宫中也送来的安神的……赏赐。
一觉睡到正午才起床的宋长宁神清气爽,得知宋家只有严氏母女来了,愣了一下,“王表姐没来?”
红珠伺候着宋长宁洗漱,“听大夫人说是昨夜受了凉。”
宋长宁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这次进京王若的身体似乎变差了,三天两头都在受凉。
洗漱完后她去正院,临安和宋清远等着她一起用午膳。
自家人不讲究食不言,也不用丫鬟伺候,宋清远洗净手,一边给临安和宋长宁剥虾一边道,“昨晚上我审问了刺客。”
宋长宁忙不迭的咽下口中的饭食,“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将完整的虾肉放在蘸酱碟里,宋清远道,“和你交手的杀手上面还有人,他并不是这些人真正的头目。”
昨天宋长宁睡后,宋清远赶去了大理寺。
杀手大多骨头硬,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也是怕死的,何况宋清远上了刑。
宋清远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温和出尘,听到他说要上刑,不说衙役就连一同审讯的大理寺林栋都惊呆了,但转念一想,这些杀手要杀的可是长宁郡主,不怪宋清远不留情。
可惜的是,这个组织级别分明,这些杀手虽然武功不错,但知道的事情却很少,审问出的消息有限。
“他们供出了一个据点,”宋清远道,“大理寺的人连夜赶去据点时那座别院已经化为了灰烬。”
宋长宁将蘸酱碟里的虾肉夹给临安,叹道,“可惜了。”
但能把这些人捉住已经很好了,她相信她一定能将背后那人揪出来。
用完午膳,宋长宁回梧桐苑换了身宫装,与临安宋清远一起进宫赴宴。
中秋团圆夜,宫里设有晚宴。
宫门处换轿撵,宋长宁刚下马车就看到另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旁边,车帘撩起,燕王顾长杰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笑呵呵的跟宋长宁打招呼。
几个皇子里,顾长杰虽然比不上太子,但也是比较好了的了,蔓蔓运气不差。
恭敬的给临安拱手见礼,又关切的问候了宋长宁几句,顾长杰邀请宋清远一起去东宫。
宋清远还没说话,宋长宁抢先道,“哥你去吧,我和母亲去坤宁宫,你一个人也没地待。”
这话就不对了,皇宫这么大,怎么会没有宋清远待的地方。
“表妹说得是。”
话落,顾长杰哥俩好的拉着宋清远朝东宫走去。宋长宁欣慰一笑,扭头,见她尊贵的母亲盯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直觉告诉宋长宁,不要问她母亲为什么这么笑。
今日晚宴没有邀请臣子算是家宴,临安母女到坤宁宫的时候坤宁宫里已经坐了不少的皇家女眷。
宋长宁扫了一眼,发现坐着的人变多了,以前都是来请个安就走。
见过礼后甫一坐下就有人道,“听说长宁昨天遇袭了?”
宋长宁偏头看去,是顾子君的母亲荣王妃。
对方一直不满她在皇帝面前比顾子君受宠,同是郡主,她的品级却比亲王之女的顾子君还要高。
宋长宁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要是敢压我一寸我能反压你三丈的人,面对屡次挑衅的荣王妃,宋长宁连应付都懒得应付,极度敷衍的嗯了一声。
全身上下都写着“我不想和你说话”几个字。
宋长宁看见顾子君拉了下荣王妃的衣袖,试图阻止荣王妃说话,但是没有用,她还是看似温和实则教训般的道,“要我说,郡主平日里还是应该收敛一些。”
“收敛?”端着茶盏正喝茶的临安将茶盏往高几上砰的一放,似笑非笑的看着荣王妃,“你的意思是我儿被刺杀还是我儿的错了?”
“姑姑息怒,”顾子君赶紧站起来对临安福了福身,“我母亲不是这个意思。”
临安没放过,冷冷道,“那是什么意思?”
临安在宫内宫外积威已久,见她发火了,殿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