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树枝太高,她的手够不着。
看着小猫那无助的小眼神,沈葭索性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桃花树。
她稳住身子,去将小猫捞了过来,放到自己怀里。
小猫温顺得很,依赖地抓住她的衣裳。
沈葭抚摸过小猫的背,目光都柔和了许多。
然而,她正打算下树时,脆弱的桃花树枝悄然折断。
一不小心,她的重心失衡,身体直直地朝地面坠去。
沈葭闭上眼睛,正打算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时,却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怀抱还带着清冽的雪松味。
“这位大哥,真是谢谢你了。”沈葭喘了口气。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映入眼帘的是司徒衍那张脸时,她又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太子不是早走了吗?
司徒衍则是抱住她,眼神扫了下自己的胸口,拧了眉头,有些嫌弃地说道:“葭葭妹妹,你皇兄我的身体如此虚弱,你都不知道心疼一下孤,怎么就从树上掉下来了。”
话虽是这般说,但司徒衍并将没有将人放下来,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样。
沈葭郁闷地想,她也没有想到司徒衍会半途折返啊。
“因为……我笨啊。”她压低了声音,静悄悄地低下头,脸颊爬上粉嫩的霞彩,如娇花照水。
美人含羞带怯的样子,分外动人。司徒衍一下子恍了神,居然有些词穷。
小姑娘这个样子,真的是可爱啊。
他都不想松手了。
而沈葭不好意思让司徒衍再抱着她,很自觉地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司徒衍双手落了个空,心里竟也跟有些空落落的。
再抬眼,只见一阵微风徐过,见少女的鬓发被风拂起,他抬手,悄悄地将她的发丝整理到耳后。
沈葭诧异地看他。
司徒衍将手收回,一本正经地解释:“风动了,你的头发乱了。”
一听这话,侯在不远处的千寒抽了抽嘴角,对自家太子表示十分不屑。只怕不是风动,而是太子殿下心动吧。
沈葭倒是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但是,看司徒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很是疑惑。
“皇兄,你回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孤是看这谷中桃花开得旺盛,刚才没有看够,直接走了有点可惜,所以绕过来,再多看几眼。”司徒衍说着,还真多看了山谷里的桃花,看起来,还很有兴致的模样。
沈葭:“……”
唔,真是一个充满浪漫气息的理由,她怎么不知道,太子原来还是个被神经病耽误的文艺青年。
她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抱着它转身,“那皇兄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等会。”司徒衍将她喊住。
他清了清嗓子,询问道:“你刚才跟母后所说的,没有心上人,不想嫁人之类的话,可是真心话?”
沈葭轻“啊”了一声,待反应过来后,她轻咬樱唇,眼中含了委屈的神色,反问道:“怎么?莫不是皇兄后悔帮我说话,想要让我早日嫁出去不成?”
她这副模样,还真像个小可怜,司徒衍不免失笑。
“你若不想嫁,孤也自然不会让你嫁出去的。”他调笑道,语气却是认真。
沈葭歪了脑袋,心想,他该不会是专门来跟她确认的吧?
正疑惑着,忽听司徒闻乐在远处,喊了她一声,“葭葭,我准备好了,人也找齐了,你快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沈葭往远处一看,匆匆跟司徒衍道别,“皇兄,我真的该走了。”
许是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司徒衍没有阻拦,由着她去了。
沈葭将小猫交给一名女使,让女使将猫转交给太后之后,就跟着司徒闻乐刚回到湖心亭。
一到湖心亭,叮叮当当的铜钱脆响就传入了她的耳中。
石桌上摆放着茶果糕点,还有大把的铜钱。
几位年轻的小姐和公主在里面有说有笑的,在上下抛掷铜钱,看到她们两人过来了,忙是招手让她们加入到游戏当中。
这些小姑娘年岁相仿,还有几位也跟沈葭一同在女学读过书,所以,很快,就玩到了一处。
当然,沈湘今天给大家的印象不好,大家感觉沈湘的人品有问题,就没有叫沈湘来玩。
她们玩的那种簸钱游戏,是时下在贵族女子间流行的游戏,用沈葭的想法来说,类似于现代的抛硬币,猜正反面之类的游戏,如果猜错了就算输,猜对了就算赢。输的人,就需要拿银钱或者首饰出来,赢的人,则是赚到了。
几个人轮流坐庄,轮到沈葭坐庄的时候,她坐到石桌前,抓了一把铜钱在手心,然后,她的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捻起一枚铜钱。她先将那一枚铜钱往上抛出,再迅疾地将盛满铜钱的手心翻转,让手心的铜钱落到另一只手里。最后,她将手心的铜钱全都抛到石桌上,再用另外一只手覆盖住,不让其他人看到结果。
“可以猜了。”
在沈葭做完那一系列的动作后,其他的小姑娘纷纷开始猜起沈葭掌心下的秘密,
“我猜是五正五负。”
“四正六负。”
“三正七负。”
……
等大家都说完,沈葭才将手拿开。
只不过是二负八正,没有人猜中正确的答案,沈葭又多收了不少银钱。
接下来,又玩了几局。
可这些小姐和公主们都是不缺钱的,渐渐地感觉赌钱太没意思了。
这时,司徒闻乐支着脑袋,对大家说:“清河姑姑今天来的时候,特意让人送了好几坛杏花酿过来,我还没有尝过呢。不如这样吧,输了的人,就要罚喝酒怎么样?”
养尊处优的小姑娘们,喜欢追求新鲜刺激的物事,当然是觉得品杏花酿更有意思。
可清河长公主带来的杏花酒,并不是普通的果酒,反而是酒精含量十足。
几轮下来,几人都已是晕晕乎乎的。
“三正七负。”沈葭双手托腮,面上飘起粉霞,喃喃念道。
她不胜酒力,眼前已经开始冒出小星星了。
“司徒闻乐,你坑我,这酒根本不像是给姑娘家喝的。”沈葭的头晕到连摸牌都费力。
司徒闻乐醉得也不轻,她丢下手里的酒樽,将头趴到了桌子上,“我也不知道清河姑姑的酒竟会这般烈。”
沈葭觉得自己应该去湖边吹个风,清醒一下,不然,今日,若是醉倒在这里,怕是回不去了。
“你们先玩,我等会再回来。”
须臾,沈葭到了湖边,沐浴在温和的湖风之下,整个人亦是稍微清醒了一点。
然而,她才刚走过来,一个男子的身影随即而至。
沈葭扶着额头,定睛看了对方几眼。
即使处在醉酒的状态下,她还是能认得出这是薛仁钺。
沈葭的理智还在,见到薛仁钺的一刹那,她转过身子,跌跌撞撞地往相反的方向走,不愿跟他站到一处。
薛仁钺却是泠然出声,“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
沈葭回头,冷冷地说道:“薛大人,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需要沟通的。”
薛仁钺拧紧眉心,冷峻的面容上溢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或许,对于你来说,玩弄别人感情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他想,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好沟通的了。
他本来也不打算跟她有任何牵扯,也清楚与她相见有诸多不妥,但方才见她拒婚,长久以来,盘踞在他心里的恨意似是开了闸,源源不断地朝外涌出。
他想与她当面对质,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薛大人,其实,我们当时相恋的时候,我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所以,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只是偶尔会偷偷碰个面,感情自然也谈不上多深厚。而今,你也成亲了,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我们没必要再纠缠不清。”沈葭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索性不做理睬,直接加快了脚步。
可她刚喝了不少的杏花酒,醉意浓重,一不小心,差点往湖里栽去。
薛仁钺及时上前,扶住了她,也扣住了她的手腕。
听了她所说的,他的怒意更甚。
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他们的感情带过了。
“我问你,当时,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寒门书生,心气特别高,征服了以后,你会有很有成就感,觉得很好玩。所以,你一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才故意去拿我取乐?”
取乐?他是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的?薛仁钺当年的身份虽然不高,但她也不会无聊到去戏耍他的感情。一双蛾眉微蹙,沈葭甩了甩脑袋,试图挣脱开他的手,“薛大人,薛夫人还在等你,你走吧。”
薛仁钺箍得越发紧,一种得不到她的回复,就不会松手的样子。
“你若不是拿我取乐,又怎么会在心有所属之后,又与我互通心意。欺骗我的感情,很好玩是么?”
沈葭一边挣扎,一边茫然地抬头,只觉越听越糊涂。
薛仁钺最憎恨的就是她这种懵懂天真的清纯样,偏偏骨子里却是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你想否认吗?那你告诉我,你跟其他男子互赠的琴谱,算是什么?”
“琴谱?你说什么琴谱?”沈葭听到这句话时,脑袋里有声音在嗡嗡得响,而后,又像是又什么东西在轰然炸开
她一时失控,竟是真的将薛仁钺甩开了。
而薛仁钺就站在湖的边缘,没有想过她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对她没有设防。
沈葭这一甩,直接将薛仁钺推入湖中。
薛仁钺虽是去年的文武双科状元,但是,他并不会凫水。
沈葭站在岸边,脑海里回荡着他方才说的话,心竟是一刻也平静不下来。
看着不断在水中不断冒出头来的薛仁钺,她的心在上上下下得飘,觉得自己长久以后,或许是弄错了什么。
沈葭的脸色煞白,趔趄地倒退几步,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迫切地想要弄清楚答案。
片刻后,她定了定神,毅然跳入湖中,向薛仁钺游去。
在涌动的水流中,她摸索到了薛仁钺的身子,承受住他的重量,一点点地将他带到湖面上,再将他托回岸边。
“薛仁钺,你给说清楚。”沈葭按压着他的胸口处,帮他挤出肺部的湖水。
当年,她由于贪玩,偷偷地出府,乔装打扮,来到了揽月阁,当时揽月阁的新花魁弹错了几个音,她便过去帮那姑娘纠正过来,一时兴起,也弹奏了一曲。
她不好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她从未跟那位与她互通琴谱的公子透露过自己的身份,而在上元节之前,他们也从没有见过面。到了约定相见的日子,她如约到淮河边等待。
而那时,薛仁钺于茫茫人海中,来到了她的面前,摘下了面具。
他当时面带朗然笑意,对她说,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她便以为他就是那位公子。
“什么琴谱?”沈葭的心跳越发急促,面上尽是仓皇与无措。
薛仁钺的唇边吐了几口水,朦胧中,见到的便是少女焦虑的容颜。
她的心里难道还是有他的吗?
“葭儿,我不管送你琴谱的男子是谁,你曾经是否喜欢过我,如果你愿意,我们大可以重新开始……”薛仁钺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开始胡言乱语。
早在她拒婚的那个时候,他就意识到,他居然还希望她能嫁给自己。
他恨自己,居然到现在都还喜欢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当年,沈葭路过重阳楼,重金买下了他的重阳楼赋。
人群中的少女像最璀璨的明珠,光芒耀眼,留给他的是惊鸿一瞥。他对她,即是难以忘怀。
再次相见时,他见到她一人在淮河,像是有些落寞。
他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边,对她说“姑娘,在下终于找到你了。”
……
当沈湘说沈葭心里另有其人的时候,他最初也是不信的。
可当沈湘将那些琴谱拿给他看时,他不得不承认那铁一般的事实。
薛仁钺生出了想要挽回的想法,沈葭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原来,送我琴谱的人不是你。”沈葭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
第27章 护花
“原来你不是他。”沈葭喃喃自语,神色黯然。
她的酒意尚在,刚才下水救人又耗费了过多的体力,才刚站起来,眼前即是一阵眩晕,险些摔倒在地。
而她似乎能感觉到附近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凌碎的脚步声,夹杂着熙熙攘攘的吵闹声,都在往她这边靠近。
朦朦胧胧中,沈葭从繁杂的声音中,分辨出了张氏的声音。
“哎呀,我听说葭儿是往这边来了,她好像喝了不少酒,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吧,我怎么看到薛大人也是往这边来了。”
……
沈葭依偎在一株柳树边,想往相反的方向走,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这时,薛仁钺已经恢复了一些状态。
他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我带你离开。”
“薛大人,你要走自己走吧。”沈葭揉着脑袋,试图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们两个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就这样被人撞见,只怕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过去,是我认错了人,给你带去不必要的困扰,这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是,你也已经娶妻,没必要再揪着陈年往事不放,请你多关心你的夫人吧。从今以后,我们就算遇见了,也只当做不认识好了。”
她撑起身子,无奈体力不支,又往一侧倾斜。
闻言,薛仁钺的心略是生疼,钝钝的,有些难受。
原来当初,她竟是因为错将他认成其他人,才会跟他有所往来。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这个认知让他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