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衍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一句极轻的话语。
“皇帝哥哥,我……我愿意陪在你的身边。”
说话时,沈葭的眼眸里明显再是添了几分华彩,将他的世界照亮。
既然他愿意倾心相待,那她也不想再有那么多的顾虑。
即便知道他身为帝王,她跟他在一起,肯定要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她亦是敢去戳破那层窗户纸。
司徒衍的心神一动,眼眸里顿时泛起涟漪的色泽。
他从小在宫里长大,见过朝中诸臣和宫中诸妃背地里的模样。他本不奢求心上之人会主动留在他的身边。
世间最难求不得。可到如今,他曾以为求不得的事,却成了真。
司徒衍的心绪复杂,只觉最难消受美人恩。
他将她拥得紧了一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撒手。
空气中泛动着甜蜜的气息,他们这一刻的时间,只属于彼此。
沈葭勾住他脖颈的手也加大了些力度,眼眸越是灿亮。
她在他耳边低语:“但是,皇帝哥哥可不能再念着其他姑娘了。我是真的很霸道很小气。到时候,我是你想摆脱也摆脱不了的。”
说着,她贴过去,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衣襟,颇有信心地宣誓主.权。
而她骄纵的底气,是他给的。
笼罩在司徒衍眉间的阴霾逐渐散去。
“我自会明白,将来,你也别后悔自己说的这句话。”下一瞬,司徒衍的凤眸里多了几抹阴鸷的神色,“如果你哪天后悔了,那我真的会带你一起死。”
沈葭的心神一凛,顿觉脊背发凉。
唔,她现在就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沈葭的神情显得可怜兮兮的。
她精致小巧的下巴点在他的肩膀上,去挑衅他的神经。
“我都答应你了,皇帝哥哥也不赏赐点什么给我,反而对我出言恐吓,未免太过小气。”既然是他准的,那她便是随意地撒娇。
她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喜欢。
司徒衍的眉间凝结了阴郁之色,仿佛不为所动。
半晌后,他冷沉道:“想要讨赏也可以,但你想走就走,回来也不打一声招呼的事,也需要罚。”
沈葭听到“罚”这个字眼的时候,呆愣了会。
余光瞥见案面上一碗汤药,她顿时灵机一动。
她不想司徒衍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惩罚方式,主动端起了那药碗,殷勤道:“我来给皇兄喂药,算做赔罪好不好?”
司徒衍的目光落在汤药上,啧啧摇头:“你送的药,朕不敢喝。朕还记得,你上回顺走朕的蜜饯的事。”
“其实这药不苦的。”沈葭意图跟他解释。
这几日,她到太医署时,会特意往药罐里放些糖,这种糖都是特制的,不会影响药效。因而,司徒衍不需要蜜饯,也能愉快地将药喝完。
见司徒衍一副不信的样子,沈葭无奈地先喝下一口药,然后,再将药碗递到他面前,“你看,我没骗你吧。”
司徒衍看她眼神忽然变了,多了些炽烈的气焰。
他汲取了她口中的药汁,呼吸交缠之际,他略一勾唇,叹道:“果然是甜的。”
沈葭整个人都被他的雄性气息包围,唇瓣嫣红水润,呼吸不太稳。
她面红耳赤,正想捶他时,又听他说:“朕忘了告诉你,这碗药加了合欢散。你我两人都算饮下这药,用不了多久,就能共赴巫山,早享极乐。无论怎么样,你都要担着些,免得明日起不来。”
嗓音喑哑,撩人心骨。
沈葭的脸红了又白,匆忙侧过头去,想将那药吐出来。
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司徒衍瞅见她这呆萌的模样,忍不住揉了她的小脑袋,“朕骗你的。”
“朕不需要合欢散,也能让你起不来。”
第81章 奶狗
司徒衍朗声大笑,不知道是真开心还是怎么样。
沈葭:“……”
好想锤爆他的头哦。
还有,谁给他的自信,能让她起不来?
如是想着,沈葭的杏眸里,登时又是秋波流转,“皇帝哥哥是真有信心么?”
莹润的唇中呵出的丝丝热气,和女子身上独特的清香,甚是让他入迷。
司徒衍的凤眸暗了几分,腾起危险的寒芒。
美人身娇体软,身形纤薄,却是凹凸有致,别样得勾人。
他掌下狠掐了一把后,唇扫过她的耳后,湿湿热热的。
沈葭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
司徒衍将她抱到榻上,丢在软得如云朵般的被褥里。
烛火昏黄,龙涎香悄然在帐内弥漫。氛围很适合让人去探寻生命的奥秘。
沈葭的杏眸里氤氲了水雾,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被褥,耳根子悄悄地红了。
须臾,她却听得司徒衍说了一声:“乖,去睡。”
沈葭:“……”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是在逗她。
她心里暗暗地骂了声,混蛋,老是骗她。
沈葭立时往里面滚了滚,给他腾出了一大片位置,再是阖上眼睛,默默地睡去。
夜深了,初夏的一场暴雨悄然而至,雨珠落下,打得宫里的树木往一侧歪斜。
长孙氏所在长信宫内,宫门紧阖,只余几盏灯火。
长孙氏正跪坐在佛龛前,半闭着双眼,默默诵经。
她的神情却不太好,显然是有心事。
“太后娘娘,据我们的人说,孝敏长公主并没有随容国使团的人去容国京都。”身侧的一位侍卫上前禀道。
听到这个消息时,长孙氏手中的佛珠一停。
须臾,她才缓缓地睁开眼。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容国使团的?”
侍卫禀道:“属下也不清楚,他们那边应该早就觉察到我们的人了。而且,陛下的人也在其中,许是帮她做了掩护。”
长孙氏听罢,面无表情,语声冷冽,“哀家养了你们这么久,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太后娘娘恕罪。”那侍卫登时单膝跪下,向长孙氏求饶。
而长孙氏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冰冷,“既然知道自己有罪,那你自行裁决吧。”
侍卫一听,已是明白。
干这行的,没完成任务,亦是没有继续活着的价值。
他拾起地上的长剑,横在脖间,没过多久,鲜血即是溢了出来。
不消长孙氏动口,她身边的仆妇已是令人进来,将地上的尸首处理干净,然后,等着长孙氏的吩咐。
长孙氏回想着侍卫所禀报的事,说道:“皇帝的人既然已是知道了,那皇帝想必也明白那丫头也不在行列里,可是,哀家为何看他一点都不着急。”
“莫非,陛下已是知道长公主的下落?”身侧的仆妇说道。
长孙氏倒抽了几口凉气。
若是再让沈葭和司徒衍走到一块,就麻烦了。
她的神思急转,吩咐道:“你让人去查清那丫头的下落,尽快回来禀报我。”
仆妇领命去办。
长孙氏又将她叫住,继续道:“你去把闻乐叫过来。”
不多时,长孙氏就见到了司徒闻乐。
司徒闻乐描了精致的妆容,身着新制的鹅黄色襦裙,彩带飘飘,诃子上绣着她最喜欢的梨花。
刚才,新制的衣裳刚被送到她的宫里,她即是忍了困意,试起新衣裳。最后,她选了一身最合心意的,准备明日去芙蓉园赏荷时穿。
看长孙氏忧心忡忡的模样,司徒闻乐不由得询问起长孙氏的身体情况来。
“闻乐,哀家倒是没有其它事。”长孙氏徐徐叹道:“只是,有一件事一直梗在哀家的心头。”
“母后有什么心事么?”司徒闻乐歪过脑袋。
“皇帝刚刚登基,立后和子嗣是很重要的问题。可皇后,迟迟未立,子嗣至今没有着落,哀家才会担心。”长孙氏忧心忡忡。
经过李青澜坠马一事后,她已经明白了,那个所谓的医女也是个有自己主意。这倒没什么,重要的是,那个医女的身份已经让她生疑。
她绝对不能继续让那个女人待在司徒衍身边。
司徒闻乐的笑容僵住,不自然地说道:“或许皇兄有自己的考量。母后你看,虽然皇兄从前做什么事,都不太上心,但自从皇兄登基以来,每件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分寸拿捏得也到位。你应该相信皇兄才是。”
长孙氏道:“但他还是太年轻,总有想不开的时候,哀家还要让你帮个忙。”
司徒闻乐有些不解。
但她清楚,长孙氏所要求的,无非是与立后纳妃的事情有关。她虽不懂朝中之事,但自从上次听司徒衍说过后,她也明白,长时间以来,以长孙家族为首的云陇集团不愿受新帝挟制,想要继续权倾朝野。而司徒衍和长孙家族的裂隙也由此出现。
司徒衍是她皇兄,长孙氏是她生母,两边都令她为难。
“母后,你找我帮忙,其实不管用的。你也知道,我上回已经去劝过皇兄了,根本没有用。”
自从上次听司徒衍说了那么多后,她思考了一番,觉得还是不要再插手他和长孙氏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比较好。
长孙氏盯着她,眼角的鱼尾纹徐徐荡开,向来保养得当的她,此时竟是显露出几分老态来。
“哀家还是不是你母后?”
她将司徒闻乐逼得步步紧退,再道:“皇帝眼里没有哀家这个母亲也就算了,可你这么多年来,哀家在你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到头来,你也不愿意再听哀家的话。可皇帝为难的是整个长孙家族,你与哀家走得近,等将来,想必你也逃不过一劫。”
“不会的,皇兄应该明白公私之事。”司徒闻乐有点不知所措。
她恍惚道:“若是母后舅舅愿意与皇兄和解,还是能安然地当着太后,长孙家族也会如从前一般,享受圣恩,这是其他家族所没有的。”
“罢了罢了,你们都不愿意听哀家的就算了。”长孙氏的眼里遽然多了几抹怨恨之意。
刹那间,愤然回过头,捻了手心的佛珠,决然道:“当年,先帝为了其他女人险些废后,若不是哀家苦苦相撑,以及你舅舅的拼死斡旋,你们的日子哪里会像今日这般舒坦。可如今,皇帝却向哀家和张氏家族举起屠刀。早知如此,哀家不如当年就放弃挣扎。”
话落,长孙氏当即吩咐:“桂嬷嬷,给哀家取酒来。”
司徒闻乐意识到不妙,忙是焦急地问道:“母后,你让桂嬷嬷拿的是什么酒?”
说话时,桂嬷嬷已是取来一只酒壶和一个小瓷杯。
长孙氏面不改色地将酒壶里的酒液倒入瓷杯里,泠然道:“大不了,哀家就是一死了之。”
司徒闻乐心中一急,冲了上去,将瓷杯和酒壶打翻在地。
酒液洒到地面的瞬间,冒出滋滋的白烟。
“母后,你不要逼我。”司徒闻乐凝望着长孙氏的脸,眼眶里已是溢出了些许泪花,小小的脸蛋似被阴霾笼罩,没了平日里的活力。
长孙氏却仍是格外得狠心。
“要选你母后,还是什么都不做?你自己选,哀家也不逼你。”
司徒闻乐叫了好多声“母后”,长孙氏都没有回应她,目光出奇得冰冷。
她不知道长孙氏竟能狠心到这种程度,唇一张一翕,步履趔趄,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闻乐,你答不答应?”长孙氏再次逼问道。
司徒闻乐的内心挣扎得厉害,可眼看着自己的母后又令桂嬷嬷取了壶毒酒来,她心里极为不忍。
长孙氏不再多言,利落地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终于,在她即将要将酒饮下时,司徒闻乐跑上来制止。
她落下泪,颤声道:“母后,我答应……我答应你。”
长孙氏这才将酒壶放置到一侧。
然后,她将一包用黄纸包着的药粉,交给司徒闻乐,说道:“明日,清河会请众女眷去芙蓉园赏荷,张轻筠也会过去。哀家要你撮合张轻筠和皇帝。皇帝目前还算是信任你,你将这药撒在他的酒水里,让他喝下去。”
司徒闻乐迟迟没解下药包。
直到半天过去,她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怀着沉重的心情接过。
她恍惚未定,长孙氏却是如释重负。
“好孩子,你不要多想,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张轻筠样样出挑,足以担任皇后。”长孙氏拍着司徒闻乐的肩。
现在,长孙氏已经完全放弃了李青澜。长孙氏将目光放到张轻筠身上,她觉得张轻筠冷静聪明,的确是比李青澜强太多。
况且,她要借这次的机会试探一下司徒衍的底线。
*
由于司徒衍上朝前,曾吩咐过,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沈葭。第二天,沈葭没有遇到来叫醒她的宫人。
她回到别苑时,时间已是快临近中午。
这两日,她过得都很清净,直到后面有一天,清河大长公主派人来邀请她去芙蓉园赏芙蕖。
“大长公主为何要请我过去?”沈葭也算是了解清河大长公主的性子,知道清河大长公主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那宫人解释道:“姑娘,是李小姐托大长公主来邀请你的。李小姐说前几日的事,是她误会你了,想要请你过去,跟你道歉,但又怕你不愿意见她,这才找了大长公主。”
沈葭一听,微笑着点头,“我这就过去。”
她拾掇完毕后,随那宫人出门。
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芙蓉园的几处池子里,有一簇簇的芙蕖盛开。这些芙蕖,有很多都是从其它地方移植过来,由花匠悉心呵护的名贵品种。一夜的暴雨后,这些芙蕖端得是出淤泥而不染,露珠颗颗坠落,鲜妍逼人。
与西苑不同,芙蓉园看起来,并不危险,连荷花池边,都砌了白玉的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