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高考三年打你——小央
时间:2019-08-28 08:39:16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听到柔软的哭腔。那悲怆不仅仅是来自一个老妇人,也来自于一名少女时便为出嫁而彷徨不安的新娘。
  百里颦知道祖母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但毫无理由的,她明明没有说谎,她明明坚信自己比别人都要更强,可是她抬不起头来。
  这一刻,她连和奶奶对上目光的勇气都没有。
  奶奶终于收回手去。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眼角。
  百里颦低着头,以酸痛的脊椎来换取世界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她的视野里只有她自己。
  就在此时,仿佛教堂钟声敲响一般,旁边的卧室里传来百里慎才痛苦的哀嚎声、哭声、输注因子时的抽泣声。那是奶奶的儿子,是百里颦的爸爸。
  百里颦垂着脸,就好像自己身上有一道伤口,血无声无息地流出,源源不绝,一直不停地流着。
  “不要忘了,”奶奶说,“你是血友病携带者这回事。”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在数十年如一日的痛苦中已经麻木了一般:“你不想那孩子也变成我们这样吧?”
  -
  李溯关掉邮箱界面,随后重新点开订阅过电子版杂志的官网。他撑着下颌,轻车熟路滑动鼠标,在老师讲课时自顾自在下边使用电脑。
  缘于和林浩私底下的来往,李溯对科学馆比对教学楼还熟悉。平时他逃课,八成可能会来科学馆或科学馆隔壁的植物园。
  这里的电脑密码,他也了如指掌。
  孟修探过头来,好奇地问了句:“你在做什么?”
  除走读生外,学生每天二十四小时生活在学校。校园里本身没有秘密,只在于别人是否想要了解你。
  李溯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爱好。
  不过,倒也不想轻易暴露。
  因为很麻烦。
  他倏然以反问回避作答:“你和百里颦穿同一条裤子?”
  孟修朝他露出涟漪般逐渐散开的笑容:“那是一种比喻。你不至于没察觉吧?我们关系很好,以前。”
  “以前?”李溯看过去,“现在不好了?”
  “现在不是有你了嘛。”孟修哧哧地笑起来,似乎想摸香烟,不过总算在掏出前意识到这是教室里。
  讲台上林浩刚好讲到二进制,见他们这边吵闹,加之又有整蛊李溯的心思,于是点他们说:“孟修同学和李溯同学那一组,来,解答一下这段是什么意思。”
  大多数人上研究性学习课都是奔着偷懒来的,认真听课的真不多,不过孟修和李溯这种搭配,还是足够让不少同学抬起头来。
  往黑板上看去,大部分人也只辨认得出,那是一串由0、1和空格组成的数字。
  莫尔斯密码而已。李溯和孟修交换了个眼神,孟修起立,嬉皮笑脸飞快地回答:“‘boys listen to me’,知道啦,老师。”
  在大家的注目礼中,两位是非学生的交谈结束。李溯重新得到翻看刚才那封邮件的机会。
  全英文充满术语的邮件,这个月,他已经是第三次收到了。
  李溯很荣幸有机会能得到论文作者的亲自指教,不过却也在其间深刻觉察到自己的不足。
  自然太广阔。
  他知道的太少了。
  想去拥有茂密森林的地方,想去栖居着野兽的地方,想了解更多,想学习更多,他还想——
  可是,轨道有过震颤,却从未因此发生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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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想吧?
  百里颦收拾了书包,顺着楼梯下去时看到百里笑。
  他刚放学回家,正在玄关处脱鞋。佣人已经替他接过东西,百里颦以为一如既往相安无事就好,却在走完最后一级阶梯时被叫住。
  “奶奶来了吗?”百里笑若无其事地问。
  “我去学校了。”她朝他微笑,用这样的表情堵住他的嘴。
  尽管百里笑并未打算落井下石,在这时候还口出恶言,但她的还击却还是叫他仿佛生生含住几枚刀片,口唇都被刺痛得滴出血来。
  她回学校时,研究性学习还剩最后一节,因而教室里也空无一人。
  再赶去科学馆也没什么意义,百里颦坐到座位上,兀自完成起黑板上老师留下的正课作业。
  她一路麻木地写着题,教室门口忽然多出一道人影。第一眼看过去时,她只觉得眼熟,直到对方出声向她打招呼,百里颦才认出那是谁来。
  “付宇登?”昏暗的教室里,百里颦独自一人,微微眯起眼睛喊出他的名字。
  那是理科班的付宇登。成绩很好,一点也不像书呆子,举止言谈有点女孩子气,但与人来往却很热情。
  没别的同学在,他也就自然而然进门,手里拿着一袋子散装的巧克力,径自走到何萌君座位旁。
  百里颦稍微从记忆中搜寻出点滴线索。
  宋艾琳好像和她说过,何萌君和男友分手了,如今好像是15班的付宇登在追她。
  “越坏的女孩越有人爱啊。听说付宇登喜欢她,段考还退步到了年级第五呢。”宋艾琳在吃水蜜桃,手上沾着止水,满不在乎地随口抱怨说。
  当时百里颦在背记政治知识点,心烦意乱,顺口骂道:“就退这么点?我没谈恋爱,上次还只考了第八名——”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但料想宋艾琳也知道。
  ——李溯是怎么回回都考第一的?
  “说起这个,百里颦,你还没回答我。”宋艾琳问,“你喜欢李溯吗?”
  百里颦头也不抬,重复读着经济生活主观题必背内容,中途插一句回答她:“喜欢是什么?”
  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宋艾琳也会被她的提问难住。
  “就是……”宋艾琳艰难地思索着,最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回复:“想和他在一起,想跟他结婚生猴子。”
  百里颦冷笑一声。
  她还沉浸在背书之中,吐字匆忙,却很坚定地说:“我不想和他结婚生子。”
  宋艾琳还想说什么,所幸乐小可及时推开寝室门。她说:“一起回教室吧。”
  记忆褪色,回到此刻。
  付宇登顺便拿了几块给百里颦。
  “你也没上研究性学习?”百里颦没提醒他她前桌是李溯,因而付宇登大大咧咧径自坐到了她前座。
  “我请假了。刚回来。”说着,百里颦撕开一块巧克力包装,“你呢?”
  “想给何萌君一个惊喜。”他耸肩。
  被条条框框束缚住的高中生是不会明白的。为什么爱情明明是值得歌颂的美好事物,但他们的恋爱就要被划作“早恋”,成为绝对禁忌的存在。
  青少年的情愫比这世界上的任何武器都厉害,勇往直前,也无法阻挡。
  “不过她一直很讨厌我,”付宇登问,“你们女生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啊?”
  笔尖停滞,百里颦抬起头来。
  大约今天她的心也在彷徨,不然怎么会有闲暇去为他考虑这种事?百里颦想,她始终很被动。
  因为看到成日被约束过头的弟弟,于是便尽情地让自己踩踏规则、无拘无束。
  因为需要生活的依托,未来学历的基础,于是又扭转个性,成为如今光鲜亮丽、不会被驱逐出百里家的存在。
  所以她喜欢有方向、有轨道、有自己的世界……
  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有想研究的事物的人。
  百里颦说:“不知道。”
  付宇登又接着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一次,百里颦却回答得很迅速。
  “没有。”她微笑着说。
  -
  他们零零散散离开科学馆。有人直接去食堂,有人去宿舍,还有少部分人需要回一趟教学楼。
  冉志因把水卡落在教室,迫不得已得绕道先回去一趟。他拉着李溯作陪,却没想到路上遇见要把班牌送回教室的王璐。
  王璐倒是大大方方,推眼镜的同时和他们打招呼。李溯也点头回应,作为男生,顺带接过班牌。
  倒是冉志因,畏畏缩缩躲在李溯身后,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
  回去的路上能看到教学楼的后墙,远远看见他们班的窗户,王璐难得地主动发起闲聊:“要换座位了。”
  “什么时候?”旁边有别的同学关心。
  “周六。”王璐说。
  放在从前,这些事于李溯而言都无关紧要,但如今,他却被寥寥数语害得沉思起来。
  换座位。
  怎么换?
  要换到哪里去?
  他正想着,耳畔霍地传来冉志因的声音:“欸,那是百里和谁啊——”
  李溯回过神,顺着冉志因的目光看去。他所望着的是教学楼里他们班教室的位置。透过窗户,能看到百里颦正在和理科班的男生有说有笑,手里还拿着巧克力色的糖果包装,甜丝丝的气氛很是融洽。
  “那不是付宇登?”有理科班的女生搭腔,“上学期他是不是还在说没要到百里颦的联系方式?”
  “动作真快。”
  “看起来还挺配的。”
  热爱生活的年轻男生女生们笑作一团。冉志因默不作声,却看到李溯忽然把班牌往他怀里一推,随即开始奔跑。
  “喂!”冉志因想叫住他,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挚友离去,手里只剩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的班牌。
  在他左右为难时,身旁响起女生冰冷干涩的嗓音。
  “还给我吧。”王璐镇定如初地看着他,看似单纯的语句中藏着汩汩溪流,“拿都不想拿着的话,就还给我。”
  -
  夕阳是被放逐后却久久不肯散去的云。
  李溯喘息着走进教室。他是第一个回来的,教室里的二人在听到声响的一瞬回头,百里颦和付宇登不约而同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未曾消散。
  付宇登想开朗地发出问候,却也在刹那觉察到气氛有些许微妙。
  下课铃声及时响起,周围班级有桌椅挪动声、谈话声、脚步声轰隆隆鱼贯而出。
  他说着敷衍的话飞快离开,临走也和百里颦仓促挥手。
  等他离去,空荡荡的4班教室里只剩下李溯和百里颦两个人。
  李溯朝前走。他穿过讲台,到达最里层的过道时,男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百里颦丝毫没有躲避。
  缥缈而纯粹的黄昏里,她发现他的眼睛里所泛起的几乎是金色。那让她想起荒漠,又或者麦穗,以及梵高所画的《向日葵》里纠缠不清、却强烈到仿佛灼烧的颜色。
  他走到她课桌前。
  手腕被紧紧攥住时,百里颦也没有丝毫避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李溯对她说:“不要到别人那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小央。
  想到要写这本,其实是因为以前看过一本小说,叫做《霸道校草狂追我》。于是在想,校草,哇,我也可以(不是但是至今,还没有开始「狂追」环节呢。
  所以,接下来要开始了
 
 
第45章 
  “本次座位更换采取意愿征集、老师决定的制度。”王璐站在讲台上说,“假如大家有想调换的座位,就写张纸条交给我,之后我会统一拿给罗老师。”
  说完,她毫无温度的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周,转身下台。
  当王璐的目光掠过自己时,冉志因不自觉把头沉了下去。虽说她并未做任何停留。
  百里颦手握圆珠笔,撑着额头,目空一切地对着一张白纸发呆。
  不要到别人那里去。
  原来指的是这个吗?!
  她抬头,前座李溯正撑着侧脸看窗外。就在百里颦又要重新低下头去时,他忽然转身,李溯伸手撑在她桌沿问:“你要换到哪里去?”
  百里颦条件反射向后仰。
  她挤出笑脸,别开目光说:“……就,随便去哪?”
  李溯散漫地侧过头,仿佛含糊地思索了一阵后,他说:“那你写了以后告诉我。”
  他说:“我要坐你旁边。”
  百里颦战战兢兢微笑着目送李溯回过头去,腹诽漫到咽喉,她狐疑不决,李溯是这种人吗?
  但她打定主意,换个座位能远离些也不错,因此乖乖照办是不可能的。
  百里颦和乐小可约定好同桌。写完后,她就委托小可交了上去。随后再向李溯撒谎,说自己没有写。
  她眼睁睁看着李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随后,他似乎写了什么,然后起身,兀自走到王璐座位边递给她。
  王璐看了眼那张纸条,紧接着有意无意瞄了一眼百里颦,没说什么,就这样把纸条收下了。
  等到晚自习上课前,百里颦实在控制不住好奇心,趁着李溯没来,主动出击去找王璐:“班长——”
  还没说清楚来意,也无需找什么理由,王璐开门见山:“你总算来了。”
  百里颦:?
  王璐把单独搁着的纸条往外一抽:“这要我怎么拿给老师?”
  只见白纸黑字,有待填写座位意愿的纸条上,李溯潦草的笔迹写着“百里颦旁边”。
  百里颦无言以对,王璐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臂道:“你可长点心吧。”
  “对、对不起。”百里颦垂头丧气地回答。
  她把李溯那张纸条接过去,偷偷折叠好塞进手心时,百里颦抬头,恰好和今天值日、所以正在清理讲台的冉志因对上视线。
  不过,今天的冉志因一改常态,不仅没活跃地和她打招呼,甚至一言不发,直截把头埋下去了。
  百里颦正纳闷,就见到王璐摘下眼镜,用眼镜布仔仔细细擦起镜片来。
  “之前因为喜欢他,所以连带李溯违纪什么的,我有时候也忍不住偷偷放水。”王璐面色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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