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高考三年打你——小央
时间:2019-08-28 08:39:16

  对于发生了什么,百里颦避而不谈,只用一句“被摩托车撞了”搪塞。
  真叫人抓耳挠腮。
  不过,此时此刻,当事人江荣却坦然回答:“不过她真是被摩托车撞了啊——”
  某种意义上,江荣也称得上是自来熟,这时候就递薯条过去问李溯要不要吃了。
  “百里求我别跟孟修和乔帆他们那群人说,”江荣道,“蛮诚恳的,看着蛮可怜,我总不能说‘不’吧。”
  是啊。李溯暗自想,百里颦想叫人办事的时候,面对她的请求,确实很难拒绝。
  “为什么她不想让他们知道?”李溯吃着江荣的薯条问。
  “我怎么知道。”江荣神色匮乏,面瘫地回答,“我要是有那么聪明,现在也在上实中了。”
  两个男生面对面在麦当劳里相顾无言,这场景看起来还蛮有戏剧性的。李溯默默思索,江荣的可乐也见底,吸管与纸杯间气流涌动传出响声。
  他忽然想到什么。
  “说起来,”江荣说,“那天,百里她弟弟也在。”
  -
  “哇啊哦,”百里颦说,“这是啥嘛!”
  经过科学馆时,百里颦碰到林浩,他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貂啊,貂。”林浩笑眯眯地炫耀说,“我爱人送我的!”
  “带到学校来没事吗?”
  “嗯。偷偷告诉你,刘勉国老师也很喜欢小动物哦,他还有养仓鼠——”林浩回答。
  他想了想,忽然间张望四周问:“李溯呢?今天没跟你一起吗?”
  “我们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在一起的。”百里颦道,“林老师有事要找他吗?”
  林浩摇摇头,像哄婴儿入睡一样颠簸怀里的貂:“不,不。没什么事。”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可能倒是有事找你。”
  有事找她?
  百里颦谨慎地看过去。
  “去非洲的事,李溯应该没跟你说吧?”林浩问。
  “什么?”百里颦的声音忽然抬高,近乎惊起树梢的麻雀,她难以置信地问,“李溯要去非洲了吗?!”
  “不不不,”林浩连忙笑着否认,“他拒绝了。”
  林浩从头开始,大致把论文的事娓娓道来一遍。
  “那是全世界顶尖的期刊啊,而且那篇论文我也看了……我爱人和对方见过几面,没想到那么巧。他们能提供食宿的,有当地的向导和基地,虽说志愿者没有酬劳,但是很好的学习机会,况且还能接触到猩猩。”林浩说,“总之,他们想问李溯去不去非洲。”
  这的确听起来很棒。
  百里颦望着林浩,良久,她问:“可是他拒绝了?”
  “嗯……”林浩叹了一口气,“我和廖宏声之前也聊过,廖宏声,啊你对‘廖哥’这个称呼比较熟吧?廖宏声家不是医生世家嘛,李溯家也是一样的。”
  百里颦隐隐约约想起在李溯家看到过的照片。
  “小孩子各方面都会受家长影响的,外貌也好,性格也好,未来人生的方向。怎么可能与原生家庭毫无关系呢?”
  “可是,这也是李溯自己做的决定吧?”百里颦淡淡地回答。
  林浩苦笑着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也没有左右他决定的意思,只是,我在想究竟哪样对他来说才是最好——”
  刚说到这里,一股臭气忽然叫百里颦和林浩齐刷刷去捂鼻子。
  “啊,这个臭小子!排便居然都不打个招呼的!”好脾气的林浩笑起来,低头去看那只貂,“貂啊,因为消化道短,所以真的气味很重呢……”
  他转身回去处理,留下百里颦好不容易能呼吸,却扔久久没拿开捂住脸的那只手。
  非洲。
  她想。
  夏天的食堂闷热得像桑拿房。
  百里颦用勺子把饭分开,压扁、并拢,然后又分开,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颦姐儿,”宋艾琳把百里盘子里的菜挑过来吃,“今个儿是怎么啦,听妾身一句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
  百里颦抬头,冷冰冰打断她:“说人话。”
  “爱吃吃,不吃滚。”宋艾琳道。
  她实在没什么食欲。百里颦撑着脸,目光溃散,忽然慢悠悠说了句:“我想见李溯——”
  宋艾琳猛地噎住,拍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目瞪口呆对百里颦怒目而视:“有没有搞错?你能不能别脸不红心不跳说这种普通少女漫画里男女主人公要磨个一百多话才能有的台词?!”
  百里颦对友人的强烈谴责毫无反应,交替手撑住下颌,一脸放空地说:“我决定了。”
  “啥?”
  “就问他‘你喜欢孩子吗’吧。”她说。
  宋艾琳:?
  孩子?!
  对百里颦想和李溯沟通未来一无所知的宋艾琳自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诸多青春疼痛文学里出现频率极高的昏黄小诊所、女孩痛苦哭泣的表情以及“这就是我们的青春”之类的台词浮上心头。
  宋艾琳慌了。
  “百里颦,”她颤颤巍巍地问,“你跟我实话实说,你们俩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
  她们回到教室时,离下午上课还有些时候,大部分人回了宿舍,只有李溯独自一人在。
  百里颦和宋艾琳聊着天进门,准备拿下钱包,再去一趟小卖部。
  刚走到座位边,李溯忽然起身,把百里颦吓得一愣。
  留在门口的宋艾琳也忍不住看过去。
  “我刚刚还在想你。”只见李溯一本正经,毫无防备说了这样的话。
  宋艾琳一个趔趄,头磕到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宋艾琳诚心诚意祈求上天,信女愿三天吃素,把她的存在感降低降低再降低吧。
  好在很快就有其他同学鱼贯而入了。
  百里颦话哽在喉头,李溯看起来也有心事,两个人都徘徊到门前,却无法再向前迈出任何一步,以至于各自沉默。
  打破僵局的是晚间有人叫百里颦出去。
  他们实验中学这种寄宿学校,最不缺的就是生活气息。
  晚自习下课,大家一起去操场吹吹夜风散散步最舒服。
  接到徐庆舟说去不去走走的短信时,百里颦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晚上操场灯光很暗,有学生,也有住在教职工宿舍区的居民,来来往往看不清是谁。比起被校规约束的白天,理所当然地自由许多。
  他俩绕着操场走,徐庆舟先开的口。
  “笑笑考得怎么样?”他问。
  她在家基本就是个外人。这话百里颦也没直说,笑着说:“我还没回去呢。”
  徐庆舟没为难她,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我要去他们初中教书了。”
  中考完毕,原先的语文老师该结束假期回来了。徐庆舟完成了代课的任务,理所当然也要回自己的生活中去。
  “啊,感觉我都还没习惯叫你‘老师’,你就变回原形了。”百里颦手背在身后说。
  徐庆舟只笑。
  他们悠闲地散着步,他忽然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的事?”
  “嗯?”
  “颦颦,”徐庆舟自顾自地说,“我打算工作一两年就把户口迁出去。”
  百里颦心不在焉:“为什么?”
  “我还是会继续照顾爸妈的。不过呢,你也知道,我不是被遗弃的,所以,总还是想着找一下亲生父母……”
  她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找到了怎么办?”
  “唉。”他叹了一口气,这时候缓缓苦笑起来,“再说吧。”
  又是沉默,好长的思索过去,徐庆舟再度开口。
  “颦颦,如果,”他说,“我是说如果。我对病人的辛苦之处,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如果你生活有什么困难,不,没什么困难也行,将来一个人累了、烦了,能想到我——”
  徐庆舟朝她露出一个干净而纯粹的笑容:“我会很乐意陪你度过余生。”
  百里颦一顿,却并不惊讶。她静静地向前走,花几步轻松地超过他。
  女生转过身,忽然抬头回报给他微笑。
  她刚想说什么,只觉得手腕传来一股力气。
  百里颦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拉着迁移起来。双腿本能地迈开,眼前是无尽的黑夜,夏日的晚风扑面而来,月光照不到这里,然而,她还是看清了他的背影。
  她不由得发笑,在吹散不安的夜风中。
  李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出了问题。跟踪本就够愚蠢了,他原本也打算安安静静待到最后,但百里颦向别人绽放笑容时,他却还是害怕了。
  她是……恐惧。
  “真是败给你了。”李溯悄无声息地说。
  她是他的恐惧,他的雀跃,他的嫉妒,他的期望。
  百里颦是李溯的软肋。
  他们拼尽全力奔跑,毫不犹豫撞进一望无垠的黑暗里。
 
 
第55章 
  -
  跑得累了,他们才一前一后放慢脚步走起来。
  李溯原本握住她的手也松开了。
  他默不作声朝前走,百里颦则仰着头,这时候,他忽然说:“你打算回他什么?”
  “……李溯,”其实百里颦并没有谴责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没放软语气,“你偷听我们说话吗?”
  “对不起。”这人认错倒挺快。
  百里颦站定。
  这一带少了路灯,月光自然而然明了许多,仿佛寻到缝隙的湖水,透明又淅沥地倾泻而下。
  她回头,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才发觉这是他们当初搬桌椅时走过的路。
  “想去植物园。”百里颦忽然自言自语一般开口。
  “现在?”李溯转身,蹙眉时拉扯起旁人的心,“不行。”
  “为什么?”
  “太黑了,而且是夏天。有蛇的,虫子也很多。”他说。
  李溯自己倒无所谓,大晚上的进山对他来说不算罕见,但视线挪动,在百里颦白皙的手臂与脖颈间流连一番,他觉得不去是最好的选择。
  “真不行?”百里颦露出任性的一面,“在门口转转也不行?”
  她还不知道自己对李溯而言杀伤力有多大。
  李溯迟疑,末了轻轻哂笑,低下头说:“锁了门的。”
  他以为能奏效,然而,于百里颦而言几乎就是通行证。
  她转身,快步朝前,像风一样穿过手指。植物园的铁门果然是锁着的,然而,正如它拦不住李溯一样,它也阻挡不了百里颦。
  她甚至没有半分犹豫。
  百里颦助跑上前,攥住铁栏朝上,轻而易举抵达顶端,随后熟练地向下一跃。
  李溯没料到她会这样。
  “喂你——”他好久没这么着急过,担心她受伤,也像害怕她把自己甩下。李溯飞快上前,以毫不逊色于她的动作攀过铁门。
  “姐姐,”李溯像是真被她逼急了,“算我求你,今天不要进去。”
  百里颦本来只是无聊,意外发觉李溯正在愧疚当中。她觉得好玩,索性强装冷漠,别过头说:“谁让你打断我和我表哥说话的。”
  夏天开始至今的闷热似乎都堵在胸口,李溯语结了半晌,最终只能吐出“对不起”。
  她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实际他也没听到多少。
  光是徐庆舟一句“我会很乐意陪你度过余生”,就有够令他慌张的了。
  在李溯从未遇见过什么难题的人生里,彼时毫无疑问就是绝境,他只能那么做,他也只知道那一种做法。
  不论任何事,他向来都游刃有余,手足无措是陌生的。
  但现在,李溯确切感觉到了局促。
  见他一脸阴郁,反而是百里颦让步。她本意就是捉弄他,因此也不想闹大,掉头回去,抓住栏杆向上。
  不费吹灰之力,百里颦就重新抵达铁门顶端。
  她回头,发觉李溯还站在原地。
  凄清的月光下,他静静地望着她。
  他眼睛颜色浅得泛灰,头发也被夜色洗过,透出静谧而虚假的色彩。
  百里颦舒了一口气,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索性坐下,一只手撑着铁栏,另一只手向他伸出去,就这么轻飘飘地召唤道:“好啦,不吓唬你了。我没有怪你的。”
  李溯这时候才有所反应,好像画中人渐渐活过来。
  他走近,走到她身边,不急着攀上去,抬头望着她问:“你会和他度过余生吗?”
  他的目光使她心悸。
  百里颦摇摇头,像被催眠般安静起来。她说:“我有别的人。”
  倏忽之间,在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刻,她渐渐有了底气。
  “我想跟别的人一起。”她短暂地微笑。
  李溯没再问下去。她的手仍悬在半空中,这时骤然被握住。李溯抓住她的手,她玩笑似的去推他,结果却碰到他的脸。
  她贴近他的嘴唇。
  百里颦的手指上满是甜丝丝的铁锈味。
  于是他垂头,又抬起脸,随即笑起来翻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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