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去。”刘太医背着药箱,拱手退下。
王顺等刘太医离开,不紧不慢的看向赵宁夏:“赵大人,您怎么看?”
柴清不等赵宁夏开口,急声道:“如今将士们知道皇上御驾亲征,就在王船上,正是士气如虹,只要再坚持两天,说不得便能大胜而归了。如今那些贼寇摸清了底细,王船一动,寇船必然闻风而至,若是护驾,必然得全线的撤退。”
柴清见赵宁夏沉吟不语,又改口道:“若实在不行,可放小船出去,让皇上坐上运粮的小船带上侍卫上岸,只要王船还在,将士们便会以为皇上还在,那些贼寇不明所以,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王顺站在一旁,斜了眼赵宁夏,咳了一声:“你们想怎么样,咱家是管不了,可皇上是必然要上岸治病的。不然,万一出了事,谁能担待?是赵大人您,还是柴将军?”
赵宁夏看了眼王顺斟酌道:“以公公的意思,现在就鸣金收兵,半途回程吗?”
王顺道:“这打仗的事,咱家哪能知道,自然是赵大人做主。可皇上的病,是一时半刻都不能耽误,这立时便要下船!”
柴清急声道:“船上又不是没有药,太医跟了好几个,哪里养病不一样!皇上在这里最安全,如今一动不如一静,只要再给末将两日时间,必然肃清贼寇,保此地今后之安泰!”
王顺脸上虚假的笑意,立刻不见了:“皇上在此安全?那今早的刺客又是哪里来的?天下掉下来的?那可是穿越重重防线,水里面游上来的!柴将军力争上游,立功心切,咱家明白,可也不能拿皇上的安危来换,便是真让你两日肃清此地贼寇,皇上却还病着,谁给担待这事,谁又敢给你记这军功?!”
柴清着急的看向赵宁夏:“赵帅,您倒是说句话啊!将士们已经在水上熬了三个多月了,眼看着就要……”
王顺尖声打断了柴清的话:“呵!我看柴将军官做大了,谁也不放在眼里了,将士们熬了三个月有皇上的病重要吗!我就问你,皇上的病若耽误了,谁担待的起!是您,还是赵大人!”
赵宁夏忙道:“公公勿恼,我现在就去安排退兵之事。”
“不用退兵!”一道红色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王顺看见来人,忙垂下停止的腰身:“奴婢见过郑王殿下!”
赵宁夏与柴清忙拱手:“臣/末将参见郑王殿下。”
王顺急声道:“哎呦喂,我的殿下哎,您怎么来这里,您哪能受得了这样的罪啊!这到处都是危险啊。”
秦锐刚至加冠,身着正红色的四爪蟒袍,腰束玉带,他皮肤极为白皙,五官周正,唇角微勾,看起来谦和大度,眉宇间自带雍容贵气。他看向王顺轻声道:“父皇呢?”
王顺忙道:“回郑王殿下,皇上刚吃了汤药,睡下了。”
秦锐倒也不着急入内看望秦禹,他坐到了主座上看向赵宁夏与柴清:“方才赵大人与柴将军所说,本王都听见了,既然大胜就是在这两三日,那么也就不差这点时间。”
柴清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末将镇守此地近十年,对这些匪患再熟悉不过,如今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全歼之机便在此战!”
赵宁夏脸色也比方才好了一些,可看了秦锐片刻,到底不曾开口。
王顺脸上露出几分着急:“郑王殿下,可皇上的意思是立即下船呐!”
秦锐道:“方才我先去问过太医们了,父皇是受了些惊吓,才起了高热,一会我进里面陪着他。在留船上两日的事,本王亲自和父皇说。”
王顺虽是不愿,可对秦锐似很是忌惮:“郑王殿下就是心善,这些人与您有什么想干,万一为了这些人,惹了皇上不高兴,那可就……”
秦锐端起茶盏,不经意的撇了王顺一眼,王顺立即噤声,垂着头改口道,“既是郑王殿下来了,奴婢进去看看皇上。”
秦锐放下了茶盏,没有看王顺:“等着,本王有话问你。”
王顺安静的站在一旁,完全没有了面对赵宁夏与柴清时的倨傲嚣张。
秦锐的目光停在了柴清身上:“柴将军言之凿凿,全歼就在这两三日,本王也非苛责之人,那多给你两日。你可敢给本王立下军令状,五日内必将肃清匪患!”
柴清尚未说话,赵宁夏却开口道:“回郑王殿下,战机瞬息万变,不见得这几日便可以肃清。”
秦锐手指微动,嗤笑一声:“方才是谁言之凿凿的说两日便可?不过,本王也不但多给了你两日,还愿意为你们承担皇上的责怪,你们立下军令状,安本王之心,这不划算吗?”
柴清拱手道:“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
傍晚时分,天终于晴朗了起来。
后衙西院内,摆设非常简单,有一个非常小的凉亭,一侧还有一棵上了年纪的银杏树,虽是简单,倒也安静、安逸。
段棠与沈池相对而坐在竹亭里,身侧有一个大冰盆,桌上有酒有菜还有时令的水果,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了,相处起来都很自然。
最近这段时间,沈池对段棠的品性很是满意,又难得她有天分还能举一反三的学生,欣慰之余,也可谓倾囊相授。两个人一整日一整日的看病,一个教一个学,完全没有隔阂。
这桌上的四菜一汤虽是简单,可肉和菜都有,还有一个蒸肘子,一侧还有两碗冰的甜酒酿,还有冰着的切好的甜瓜。这些食材大多都是根据段棠的口味来的,当然沈池也不是个素食的人,师徒两人虽还没有名分,可在许多爱好上竟是也出其的一致。
段棠喝了一碗甜酒酿,还想再来一碗,却被沈池制止了。
沈池道:“一会还有甜瓜吃,这种寒凉的东西,你还是少吃的好,若非你是血热的体质,一碗我都不让你喝。”
段棠学了那么长时间的医理,自然明白女性属阴,又因地域的缘故,东方的女性是十分怕凉的,为了子嗣或者是月事顺畅。按医理来说,女孩子从小到大最好一口冰凉的东西都不要吃,不管是不是月事期间。但段棠属于血热的体质,一年四季手脚都是烫人的,这种体质稍微好些,沈池倒也没有怎么阻止她吃的凉的,但是还是要求一次不要吃太多。
段棠也不是执拗之人,不让喝,就继续吃肉,今天还教厨房做了桃汁,说好了一会抄完脉案是可以喝的。
沈池嗤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吃法,吃着烧肉,配着甜汤。”
段棠道:“我倒是想和你一样喝点甜酒,可惜晚上你不是还让我整理脉案吗?”
沈池道:“你还觊觎我的甜酒?这些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我也没有让你昨日缺席。”
段棠哼了一声:“我一时半刻都不想缺席,可惜我这两日身若浮萍……我都不想说,这两天过得多惨!昨晚回来!就给我关小黑屋不说,今天大半天不给我饭吃,连水都没得一口!”
沈池道:“什么小黑屋?”
段棠道:“就是西南角的一间屋子,窗户都封死,还不给我蜡烛!又闷又热,还有蚊子!我这一夜的难熬啊!”
沈池笑道:“那也就是一间客房,有桌子有床。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被关在西南角的刑房里了呢!”
段棠看了沈池半晌:“什么刑房?你是不是想吓唬我?这后衙我以前可是长来做客的,这可都是知州大人的后衙,住的多是女眷,哪里有什么刑房!”
沈池眯眼一笑,不在意的说道:“以前是没有,可从东院的人住进来,便开始修了,听说那里的刑拘都和刑部大牢里的一样,也不知道他建那个做什么,到现在也没见他用过,倒是抓了一些人,可抓的人都送去府衙大牢了。”
段棠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感觉后背上的白毛汗都出来了,她左右看看,疑神疑鬼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建起来,专门用来对付我的?”
沈池脸上露出几分讶然:“他和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仇,还专门建个刑房收拾你?要是收拾你还等那么久,不早找你回来了?再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段棠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可想想沈池说得也对,他也不是今天才到石江城,若要算账早就可以,大可不必等到今日。
段棠忍不住对沈池吐槽道:“哪里没有那么大的仇,他现在也是变了法的折磨我啊!他那蛇精病的思路谁跟得上啊!刚才让我过去,跪了半天,就给我吃青菜叶子,蒸鱼上面就只有盐!蒸水蛋连点麻油都没有!非让我吃他的剩饭啊!”
沈池‘扑哧’笑出了声:“哪里是对付你!我看他是想感谢你当初的救命之恩。”
第43章 静王又来偷听啦
段棠瞪大了双眼道:“我可不相信,要不是打听了我口味,怎么连一道我吃的菜都没有!”
沈池道:“他……咳,体质问题,平日只能吃些清淡的,能吃的就是那些东西。今日有蒸蛋和鱼,还算丰盛。我倒是听说他喜欢吃鱼,因鱼是发物,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彻底的好,我便不许他吃,想来这是打算宴请你吧。”
段棠听了这话,楞了片刻,心有戚戚然:“虽然听你这么一说,他仿佛好像大概也许很可怜的样子,可惜我与他相处过的,真是一点都可怜不起来。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反复无常又那么难以琢磨的性格!也对,他也不需要人理解,毕竟他将来就是人间的大杀器……无敌都是寂寞的啊!呃,算啦,咱们赶快吃,不然我晚上抄不完脉案了!”
沈池抿了一口甜酒,笑了一声:“小小年纪,整日神神叨叨的,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段棠咬了一口甜瓜,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等!回到刚才那个话题,那个刑房会不会他到了石江城便开始修的,修好了才张罗着抓自己过去?那天可是被打晕带过来的!本来就打算把自己扔进去的!后来,是突然改主意??
这事别人做不出来,可静王绝对可以啊!当初在茶棚的时候,他被人偷那么干净,自己功不可没啊!这事一辈子都不可能忘!别说,按照他现在的性格,不会放过自己,就是按照静王本身的性格,他都不放过自己!专门修个刑房收拾自己,一点都不算劳师动众啊!
有了茶棚那一夜,在他眼里,自己这辈子只怕就是个一个罪大恶极!罪无可赦的人啊!!
沈池脸上的笑意一收,站起身来,拱手道:“草民见过王爷。”
“咳咳咳咳——!!”段棠嘴里还嚼着瓜,猛然瞪大了双眼,嘴里的瓜差点吐出去。咳成这样,她还是骤然坐直的身形,不敢朝后看,看了沈池片刻,嘴里的甜瓜都不敢咽了,挣扎道:“你又吓唬我?”
沈池给段棠使了一个眼色,抿着唇,轻咳了一声:“王爷来此,可是有事。”
秦肃淡淡的看着段棠的背影,宛若不经意的开口道:“吃多了,四处走走。”
段棠听见这声音,顿觉魔音贯耳,心跳都突突的都快跳出来,捂住胸口,缓慢的转身回头看,当对上秦肃清凌凌的双眸,感觉夏天的风都有点冷。
这人天天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他听见啦!他肯定听见了!按他的性格该是不知道来多久了!这是听不下去,才走出来!!!真是人间处处火葬场,根本不用等进刑房,吓都吓死了好么!!
沈池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段棠才骤然回过神来,嘴里的瓜吐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急急忙忙站起身来,拱手道:“草莓见窝王爷!!”(草民见过王爷。)
秦肃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打量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看了段棠一会,淡淡的开口道:“好吃吗?”
短短三个字,都能掉出冰渣渣了!
段棠一嘴的瓜,吐是不能吐了,只能厚着脸皮嚼了起来,快速的咽下才开口道,讪讪道:“我来的时候正好饭点,赶上了,就吃两口。”段棠停了停,求生欲特别强的,谄媚一笑,“王爷怎么也过来了,走得累不累,要不要一起坐坐,这个肘子做的可好吃了!你来尝尝?”
秦肃道:“吃饱了吗?”
段棠笑道:“饱了饱了!”
秦肃道:“走吧。”
“我今夜要整理脉案,要很晚,不然王爷别等我了?……”段棠眼看着秦肃就要变脸,忙道,“没事没事,突然觉得伺候王爷更重要!脉案又不会长腿跑了!”
秦肃挑了挑眉头:“回吧。”话毕,转身离开。
段棠使劲朝沈池眨眼间,可沈池还是对段棠摆摆手,表示了爱莫能助……
王船上船舱之内,就剩下了郑王秦锐与王顺。
秦锐一改方才风光霁月,冷冷的看了王顺一眼:“秦肃呢?怎么没伺候父皇?”
王顺躬身道:“快至此地时,突遇激流冲散了船,静王被冲道岔道上,去了石江城。”
秦锐眯眼想了片刻:“石江城?这一去就几个月,怎么,那里可有安家旧部?”
王顺忙道:“郑王殿下放心,皇上留心了这件事,那安家旧部不是在素安,就是在安延府。石江城那样的小地方,本就没有什么兵,哪里有什么安家的旧部,也是因此静王在那里,皇上更放心一些。”
秦锐冷哼:“他想尽了办法与父皇同来江南,若说没有想法,单纯的出来看看,本王可不相信!更何况这地方本就是安家的大本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父皇仁善,本王可必须防备那个狼崽子!这次,他也是命大,激流都没淹死他……”
王顺忙道:“郑王殿下放心,皇上心里明白着呢。”
秦锐道:“父皇是明白,可惜架不住别人迷惑!”
王顺不好再接话,忙道:“此地离京城千里之遥,金王殿下怎能来此吃苦!”秦锐道:“本王在京城待着也无所事事,求了母后,来与父皇作伴。父皇能吃这般的苦,本王难道比父皇还娇贵不成?”
王顺道:“郑王殿下一片孝心,皇上知道您来了,必然欢欣。”
秦锐勾唇笑了笑,垂眸想了想:“你即可派人前去石江城,让那狼崽子即可回来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