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桃笑眯眯地听着,讲到精彩处,还配合地鼓掌或惊呼。
等到女侠说完以后,她才意犹未尽地道:“你说的这个,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还好听。”
“那是自然。”女侠昂着下巴,骄傲地道:“我们这些可都是拼着一身伤才有的经历,哪里是他们动动嘴皮子就能想出来的。”
“那你一定很厉害,先前也抓了不少恶人吧?”郁桃崇拜地说。
女侠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是头一回下山。”
“头一回?”
“我爹不让我下山,说我学得不好,功夫还没练到家,我求了他很久,才总算是求到他点头,让我跟着师兄一块儿下山抓恶人。不成想,第一回我就出了岔子。”女侠有些羞愧:“我爹说的没错,我的确功夫不好,反倒是还连累了师兄,师兄一人就能将那大盗抓住,若是没有我,师兄定能更早些把人抓住。”
郁桃安慰她:“凡事都有第一回嘛,我到现在还不会绣花呢。”
女侠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郁桃又问她:“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霓裳。”
“噢,杜姑娘。”
郁桃又和她扯了许多家常,端的是一副和蔼慈祥,沈度从门外路过时,顺耳听了一耳朵,险些就以为自己的小娘子被人掉包了。
一番谈话下来,等到杜霓裳露出倦意时,心里也已经和郁桃亲近了起来。
“我听我师兄说,昨夜是你救了我。”杜霓裳更加不好意思:“一定是把你吓到了吧。”
“是呀,你们这行走江湖,可真危险。”郁桃说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那伤那么重,你现在瞧着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我从小习武,已经习惯了。”
“你这么厉害,以后一定也会嫁给一个很厉害的人物。”郁桃笑眯眯的,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就像是我平日里在话本里看到的,那什么……雌雄双侠!”
杜霓裳一愣,神色有些黯然。
郁桃在心中哼了一声,心想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
她从小到大,别的不厉害,凡是和沈度有关的事情,最是敏锐不过。
她的度哥哥小时候就讨人喜欢,是方圆百里最俊秀出色的少年,比长相,比才华,比能力,方圆百里不管是哪家少年都比不过他。非但是郁桃追在沈度后头跑,私底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动了芳心呢!
喜欢沈度的人,郁桃可见过太多了!
一瞧杜姑娘的模样,她哪里能看不出来?
郁桃在心中哼哼,面上也仍然不动声色。
另一方面,她一想到自己梦中,杜姑娘眼瞎看上了那个‘沈度’,她门派上下都对那个‘沈度’赞誉有加,郁桃也气不过。她看了这么多话本,心里也对这些行走江湖的大侠崇拜不已,杜姑娘还能捉坏人呢,这么好的人,一想到她做了那个大烂人的妾,郁桃就同情的不行。
都做了这么多回梦了,郁桃可不会再将沈度和自己梦里的‘沈度’扯上关系。
可不管是看上她梦里的‘沈度’,还是看上她的度哥哥,那可都是不行的!
郁桃心中昂着下巴叉着腰,面上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要是有了意中人,可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听别人的话,一定要自己看清楚了,才能放心嫁过去。”
郁桃顿了顿,又想起杜姑娘还对沈度有意,又补充道:“当然,有些时候,自己也不能相信。”
杜霓裳:“……”
杜霓裳心中有些心虚,听着她的话,脑袋也有点懵。
第30章
在沈度替自己解围以后,杜霓裳就对沈度上了心。在下山之前,她就听说了不少英雄美人的故事,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沈度相貌出众,自然也难免心动。后来见两人还是邻居,她便情不自禁当做是两人有缘。
只是这缘分还没持续多久,甚至沈度连她叫社么名字也不知道,她就得知,沈度已经娶妻了。
沈夫人也是一个顶好顶好的姑娘,自己受了伤,她也不介意,不但收留了她,还替她包扎了伤口。沈度与她夫人恩爱,杜霓裳心中哪怕是再不甘,也只能黯然。
可她却在沈夫人口中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杜霓裳有点懵。
“什么叫做旁人的话不能信?”
郁桃掰着手指头给她举例子:“像我当初要嫁给我夫君的时候,我爹还不同意呢。”
“不同意?!”
“是呀,后来我夫君去求我爹,好说歹说,他才总算是答应。我夫君待我极好,可不就是我爹当初看走了眼?若不是我坚持,说不定就得错过了,还好我当初没听他的话。”郁桃信誓旦旦地道:“你看,有些时候旁人的话也不一定能听。要是我爹再坏一些,想要把我嫁给别人做妾,那我可就更不能答应啦!”
杜霓裳脑袋懵懵地点了点头。
郁老秀才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外头这么抹黑自己。
郁桃又接着说:“还有,我先前还见过一个邻居姑娘,她也不好。”
杜霓裳追问:“哪里不好了?”
“她喜欢上了一个定了亲事的公子,把人抢了过来。”
杜霓裳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郁桃凉凉地道:“后来又被休了。”
杜霓裳:“……”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她总觉得郁桃这番话是意有所指,可抬头看看郁桃诚恳的模样,她满脸唏嘘,又不像是作假。杜霓裳想来想去,倒觉得可能是自己想错了。
她也顺着郁桃的话继续问:“为何被休了?”
“那位公子早早就定了亲事,心有所属,是她设计逼公子娶她,可公子心里根本没有她。”郁桃叹气,好像也在为那位姑娘叹气:“我听说是她不甘心,只是人家后宅里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最后彻底惹怒了她的夫君,被休了回去。你也知道,被休回家了的姑娘,回家也会受人指点,她家中还有兄嫂,日子过得可不算好。”
杜霓裳听着,也不禁点头道:“若是看中了有妇之夫,那也太违背道德。”
郁桃见她听进去了,顿时高兴起来,她又接着说:“还不止呢。”
“还有什么?”
“我听说一个姑娘,她看中了一位公子,可她父母不同意,竟然和人一起私奔去了。”
“私奔?!”
郁桃摇头叹气:“可那公子,也不是个什么好的。”
杜霓裳连忙追问:“这回又是个定了亲的公子?”
“那公子没有定亲,却是个风流之人,对姑娘也是一时兴起,等一时兴趣过了,就将人抛下,转头又和别的姑娘好上,最后那姑娘也可怜,没了名声,哪也去不了,原本也是大家闺秀,最后却成了妾。”郁桃意有所指:“那些坏人最会说花言巧语,若是当真喜欢谁,哪里会再去勾三搭四,你说是不是?”
杜霓裳也连连点头。
郁桃这才道:“那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有什么心上人没有?”
杜霓裳摇了摇头。
郁桃这下高兴了,她连忙掐了自己一下,以免自己笑出来,等镇定下来,面上仍旧是语重心长的,“你若是没有心上人,那就慢慢找,可千万别一时着急,万一看错了人,那可是后悔一辈子的事情呢!”
杜霓裳连连点头。
郁桃长长舒出了一口气,看着杜霓裳若有所思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救了一个人一般。
总算是解决了自己的心事,见杜霓裳脸上满是倦容,她也就不多留,叮嘱杜霓裳要好好休息,很快便走了出去。
沈度今日没有出门,他让人跑到了宅院里来,就在家中处理着事情。
郁桃一从卧房里出来,便立刻去寻他了。
“你和人说了什么?”沈度好奇问她;“先前我可没见你对她这么热情过,昨日不是还在和我说,怀疑她有别的念头,今日倒好,倒是主动去找她了,从前可没见你对许姑娘这么热情。”
当初郁桃也梦见了许姑娘,见着许姑娘时,那可当真是没给半点好脸色,好在许姑娘不介意。后来还是许姑娘主动来找郁桃,郁桃才对许姑娘变了态度,如今两人已经成了朋友,再要好不过。他们出发之情,两人还经常一块儿出门去玩。
没成想,见到了隔壁女侠,郁桃非但没计较自己做的梦,还主动去找女侠说话了。
“杜姑娘她也是个好人。”郁桃说:“她是个大侠,抓的是坏人,心地也不坏。都是被人骗了。”
沈度看着稀奇。
他的小娘子还当真是长大了,竟然还会替别人说话了?
更别说他方才路过,听到郁桃与杜姑娘说的那番话,可当真半点也看不出来那是郁桃会说的话,他的小娘子最会撒娇讨乖,这时候竟然还能摆出大人样了?
郁桃认真地说:“我方才和杜姑娘说了,她果然听我的话,她还答应了我,以后看人也会好好看,我相信杜姑娘。”
沈度含笑,又拿出来一张纸。
“这是什么?”
“你昨夜没有写完的文章。”沈度说:“杜姑娘在养伤,她师兄也去休息了,索性我们今日不出去,你正好把昨日还没做完的功课给做了。”
郁桃一呆,低头看看那张纸上,自己写了一半的文章,再抬头看看他,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与沈度对视了半晌,没在沈度眼中看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这才蔫哒哒地应了,趴到旁边,继续写昨天没写完的文章。
等到杜霓裳再醒来时,她师兄也回来了。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师兄手里拿着一块令牌,交到了沈度的手中。
郁桃好奇地凑过去:“这是什么?”
“这是我沧海派门中的令牌,只要你们有难,拿着令牌去分部找人,我们沧海派定会鼎力相助。”师兄道;“若不是两位昨夜出手帮忙,恐怕我师妹已经没了性命。”
若是他昨夜没有将师妹托付给别人,没有去追那大盗,往后想要再抓到就难了,错过了昨夜,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会再受害。
沈度推辞不过,只能接了。
他心中暗想:先一个谢姑娘,后一个杜姑娘,怎么他小娘子碰着一个姑娘,就能送来谢礼,只拿着这两个信物,也不知道能省多少麻烦呢。
杜霓裳伤在了上半身,因此她醒来以后,便和她师兄一块儿回到了隔壁的宅院里。
隔壁的宅院冷冷清清,除了他们师兄妹之外,就没有别的人,郁桃与她处好了关系,就时常去隔壁看她,还让厨娘做了一些补血的饭食送过去。
郁桃两人在江州待得时间不多,可还不等他们的事情处理完,反倒是杜姑娘和她的师兄要先走了。
两人来找他们告别时,郁桃还很是诧异:“这么快?可你的伤还没有好,就不多养一会儿?”
杜霓裳爽朗笑道:“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伤,不过是血流的多了一点,我们门派的伤药是上好的金疮药,见效快。再说这江湖之中,还有多少恶人在为非作歹,我和师兄又接了一个任务,这回要到京城去,可惜和你们不是同路。”
郁桃也是失望:“我们也不经过京城,离京城远着呢。”
“我们师兄妹在外行走,总有机会还能再见的。”
郁桃也连连点头。
她看着师兄妹俩骑马出了城,回头也忍不住对沈度说:“果然话本里的故事,还是在话本中最好看。”
“是啊。”沈度应道:“你连坐马车都不乐意,哪里愿意骑马。更别说这些大侠,天不亮就起床练剑,夜里也是睡得晚,换做是你,恐怕连早起练剑都起不来。”
郁桃:“……”
郁桃重重地哼了一声,脚抬起,用力在他脚背上踩了一下,看着沈度表情巨变,才扭头走了。
“雀儿!”她扬声喊道:“今天我带你去外头逛逛!”
雀儿连忙追了出去,沈度摸了摸鼻子,心中想:或许今日可以免了郁桃的功课,不然依着郁桃气性,恐怕一天都要憋着气,不愿意和他说话。
还没等沈度实施这个念头,郁桃在外面走了一圈,就已经又高兴了起来,忘掉了这件事情,回来以后,便照往常一样拿起书看了起来,不等沈度说,又自觉地摊开纸,写起了文章。
沈度看了她好几回,便也沉默地当做今日的念头没有生出来过。
他们在江州待得时间,比在青州待得还要长久,等处理完江州的事情,又是许多天以后。
把行李装了马车,郁桃还特地买了不少江州的特产,才又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往下一个目的地驶去。
第31章
沈家的生意在江南地区最多,青州江州也是有不少生意。只是这回沈度出门,也是为了拓展家中的生意。因而出了江州,他们便往中部去了。
这回他们去的是一个叫做燕州的地方。
燕州与江南不同,光口味就差了太多,郁桃旁的没觉出什么来,到了燕州第一天,就先尝出了一个口味差别。
江南地区多甜口,而燕州的口味比之江南地区更重一些,郁桃打小就在江南长大,很是不习惯,一时连食欲也下降了不少。
沈度早就预料到这个,也没忘记在行李里多备着一些甜口的点心,除此之外,得了空,也亲自下厨给郁桃做吃的。
“燕州还好,等你到了蜀地,那才是更不习惯。”沈度说:“原先我就和你说了,现在可觉出不同了?”
郁桃恹恹应下。
“我哪里能知道,竟然差了那么多。”郁桃小声道:“就说咱们那儿也开了一个食馆,那老板也说自己是燕州人,可我和娘一块儿去尝了,味道也好,合胃口,和我在这儿尝到的,也就只有名字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