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轻巧,但是这会再仔细看,面上的胡茬和眼里血丝都很重,看起来打了不少硬仗。
克莉丝忍不住夸了一句:“有点魄力啊。”
看来这家伙做下线只能算是无数兼职之一了。
即使这样,自己来这边时,他也没有轻视这次会面,抓准机会接头,从自己这里得知桑切兹和走私贩子的关系后,就一直盯着这个人,所以比其他人都先知道倒台消息,掌握了先机,没有犹豫,非常果断出手。
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情,这种人迟早也会把握住下一个机会起来的。
克莉丝若有所思说:“所以我们那些小本生意做不下去了?”
单看那天议员的态度,桑切兹的势力就不小,能拿六成,杜朗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听她这么说,杜朗突然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难得严肃了表情。
和他见过的很多人不同,这位班纳特先生从未对自己的出身有过任何轻视,杜朗也实在发自内心钦佩他的本事和头脑,再加上军火船那一趟,怎么说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这时候再看这个年轻人,杜朗顿觉男人之间的默契油然而生。
他动容而认真拍着胸口道:“这次多亏了你,以后只要你开口,兄弟——”
“噗。”
“你居然笑了!老子自己都那么感动!你居然笑场!”
“不好意思,因为最近也有一个当我兄弟的……你继续说。”
“不说了,没了,别想了!”
最后情报贩子还是憋住了笑,认真祝贺了新上任马赛地头,也非常高兴他能在第一时间能和自己分享成功的“兄弟情”。
主角实在不宜离开太久,匆匆道别了杜朗之后,克莉丝往回走。
大概这也是她不想换回女性身份的原因吧。
可以有很多的选择,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会被当做独立的人看待,不用被别人不自觉就放在接受照顾的地位。
刚进大厅,克莉丝迎面就碰上了议员。
想到杜朗说,是他不知道从哪掌握了证据,反过来检举了桑切兹,克莉丝心里一阵警惕。
议员看到她后眼前一亮,连忙凑上来,用一种露骨的讨好道:“总算找到您了,班纳特先生,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向您介绍葛朗台夫人?”
克莉丝正好想搞清楚他的目的,而且这里这么多人,不论他做什么,她都能应对过来。
不过很快克莉丝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议员单纯是想讨好这位葛朗台夫人而已。
走过去的路上,议员已经非常快将这位夫人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并激动表示自己被这样的富豪看上,实在是撞了大运。
葛朗台夫人原本是特·篷风夫人,寡居两年后改回了父姓,她父亲是那个以葡萄酒闻名地区数一数二的富豪,但是谁都说不清他有多少钱,还是葛朗台夫人继承了葡萄园和田产后,人们才知道她所有财富足有一千七百万法郎之多。
顺着他的目光,克莉丝看到了坐在舞厅角落的一名妇人,对方正好也在看这边,她有一张看上去很娴静的的脸,似乎不过三十多岁,倒是一点也不像市长口中的那种女性。
至于她为什么会来马赛,克莉丝联想到杜朗的话,心里也大概有了数。
看来上次烟草成功让桑切兹大赚一笔,这次还动了加装葡萄酒的念头,所以请这位夫人过来看一看。现在桑切兹被捕了,反而让议员和这位女富豪接上了头。
克莉丝没这个功能,对当小白脸更没兴趣,现在搞清楚是个乌龙后,打定主意客套两句就离开。
“我曾经认识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男人。”
葛朗台夫人感慨着,语气很复杂,“认识”这个词根本掩不住背后的感情,接着用一种失落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小班纳特先生,像是要透过他去看什么人。
漂亮修长的手比骨瓷还要白皙,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如果不是那些明晰稍宽的指节,完全就像是女孩子一样。
就连脸也是秀美的。
和她过去的恋人非常像。
克莉丝被看得很不自在,正要出言告辞,结果像是想起了什么,葛朗台夫人突然说: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把朱丽的年龄改大了。萨科纳是原著里基督山伯爵这个身份下挂的名字。
欧洲以前甚至可以泡在澡盆里见客,不论男女_(:з」∠)_所以克莉丝这样还是很保守的。
《
#达西的OOC剧场#
X月X日 晴
终于到哈福德郡了。
宾利直接住进了浪博恩,啧。
乔治安娜,你在伦敦这么多年,一定很想感受一下乡村田园对吧,我帮你把尼日斐花园租下来!
《
欧也妮·葛朗台:我有一千七百万法郎,和我走吧,正好我缺一个小可爱帮忙当一下挡箭牌。
爱德蒙·唐泰斯:我未来会有一个亿身家,还有爵位。她只是想包养你,我可以嫁进来!
第38章 Uysse
克莉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直球打懵, 还没反应过来,葛朗台夫人自己却先红了脸。
终于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妥, 她几次要张口再解释, 只是背后缘由实在无法在人前说出来,还是克莉丝给她递了个台阶。
“看来我很像您的一位晚辈啦?这种关爱之情本来就是很难抑制的,所以您不必在意。这也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不过可惜,我已经有其他旅行计划了。”
议员闻言,在一边露出失望的表情。
时下社会对情人情妇容忍度极高,不论男女,这种文化在法国和意大利尤其盛行。不仅是寡妇, 即使是丈夫还在的,说不定都会拥有好几位情人。而男人身边如果没有一个女人替他主持沙龙, 有时候也会被质疑魅力。
贵妇有时会养个有才华却落魄的作家或者画家, 青年公子同样会被成熟风韵的女士引导,甚至介绍年轻人往更上的圈子爬。
听到克莉丝的婉拒,葛朗台夫人反而松了一口气,冲她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因为装扮简朴素净,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寡居的富婆,倒像是修道院里虔诚的修女。
不过真的有这种偏好的女性,也不会这么直接说出来, 这下克莉丝可以确定,她肯定不是要和自己发展那种关系的意思了。
这种女富豪居然还能拜托到她头上。实在不能让人不好奇。
没等她想太多, 爱德蒙穿过重重人群,走到她身边,用只有他们几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先生,市长有事找您。”
克莉丝露出抱歉的笑容,冲议员和葛朗台夫人告辞。
不过他们却没往大厅的前部走,反而走到了一边的悬空露台上。
克莉丝一下意会到,男仆这是来帮自己解围的。
双臂撑着石雕栏杆,看向花园正在跳舞聊天的仆从,被灯笼透出的五颜六色灯火映得影影绰绰,有欢声笑语被夏夜的风传来,克莉丝好奇问:“你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吗?”
他是她的贴身男仆,肯定是没有任何工作安排的。
爱德蒙只说:“我和他们语言不通。”
克莉丝撇嘴,“跳舞就是一门用来交流的语言,还是说你不会?”
神甫是神职人员,教士自然不会跳舞,水手唐泰斯忙着挣钱养家,当然也没有机会去学。
他只好干脆承认了。
对此,年轻人毫不留情笑出来,笑音和着远处清脆的打击乐器,似乎因为今天心情很好,所以难得直率评述他:“你这个人真是矛盾又复杂。”
明明看上去贵气,却不会跳舞,明明是个逃犯,却根本不着急离开。
自顾自感慨后,也根本不想听这个人继续编,克莉丝已经又起了一个话头:“刚刚的夫人邀请我去她家做客,我想了下,去中部的话,好像正好可以沿路游览花海?”
已经决定复仇,既然年轻人要去游览薰衣草,爱德蒙顺势说自己有花粉症,争取了这段时间,最好在离开法国前彻底查清当年的事情。
他也想最后回家看一眼。
但是他真没想过会让少爷这个倒霉蛋一个人羊进虎口。
强盗逃犯混混,红灯区的女人,现在终于轮到富有的寡妇了吗。
借着机会观察男仆的表情,克莉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然,她和葛朗台夫人非亲非故,一旦被联系到一起就很容易往那方面偏,就连男仆这种正直无趣的革命领袖都会想歪。
爱德蒙错愕看向她时,年轻人已经脚步轻快回到大厅,很快又被女孩子们包围了。
第二天夜晚,爱德蒙再一次看到克莉丝踏上了通往那条街的方向。
这次明目张胆多了,甚至坐在院墙上冲他脱帽致礼。
有了地头做兄弟,克莉丝这次来红灯区非常有排场,刚踏上那条街就有人恭恭敬敬迎上来,引她去了原先俱乐部的楼上。
克莉丝到的时候,杜朗正坐在大书桌后吃一盘意面。
“你这个时候才吃上晚饭啊。”克莉丝感慨了一声,对自己拿这点小事打扰他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看来老大还真没那么好当。
杜朗满不在乎点头,看清她提着的手提箱,随便两口解决,把餐盘往小弟手里一塞,一伸手把桌面的文件都扫开了给她放箱子。
“带了什么好东西?”
等小弟离开后,克莉丝才把手提箱打开了。
“你哪来这么多护照!全是真货吗!”
杜朗几乎从凳子里弹起来,看清后眼睛瞪得更大了:“还都是英国和英国属地的。”
成功引领了工业革命,领土和殖民地的面积占全球五分之一,又在反法战争中击败拿破仑,现在的英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强国。
因此,英国的护照很受尊敬,非常吃香。
杜朗以前经手过一张,知道大概黑市价格。
所以这小子根本就是提着一箱子钱满法国跑。
克莉丝解释:“我帮过不少人偷渡,他们都因为各种事情在国内呆不下去,换新身份后,护照也没用,我就都低价收下来了。”
在英国境内肯定不会有人要这种有问题的证件,但是到了境外,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什么都没法查证,价值就高了。
杜朗啧了一声:“你好像早就料到有出国的这一天了。做什么都走一步看十步,不累吗。”
克莉丝没搭茬,伸手拍了拍箱子上沿:“我知道你现在吃得下这些,所以估个价,帮我转手吧,亲兄弟明算账,你的抽成按正常价格算。”
“这么信我?”地头故意说。
情报贩子开始面无表情复述,连他的口音和语气都学了十成十:“这次多亏了你,以后只要你开口,兄弟我一定——”
“停停停!”
当时脑子热说了这种戏剧里才有的台词,现在换自己听确实很傻气,杜朗悔不当初,大声嚷:“我现在就帮你算!”
重操本行,一边向她确定每一本的细节,杜朗很快就给她估了价钱,又问她支付方式。
克莉丝想了想:“你能不能开意大利那边的支票?”
“这个没问题,地中海的你随便挑。”杜朗拿了贮水笔签字,一边随口问,“你要去意大利了?”
克莉丝点头:“游学旅行,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也没意思。”
前些天她已经收到了罗切斯特的来信,他们临时要参加一个婚礼,所以原定时间将由市长替她安排可靠的船去热那亚,那里有间客房常年给罗切斯特留着。
等他们会和后,再结伴去罗马。
杜朗把东西收下,又将箱子还给她,特别拿出一本:“这个太特殊了,我还没算,等我谈到足够高了再结给你。”
克莉丝凑近看,发现是那个“威尔莫勋爵”。
这一本的确很特殊,描述含糊,因为这个主人本来就是个大众脸,小时候就跟着船到处走,在国内没有亲朋好友。他听说有爵位继承才回到英国,结果发现只有一个虚名,这爵位背后还有债务,干脆一分钱不要直接甩给情报贩子,只要她帮忙找最快去美洲的船,还表示一辈子都不会回欧洲了。
非常干净有身份的护照,任何人都能轻松顶替,如果愿意偿还那点钱,即使在国内也没有后顾之忧,能卖个很好的价钱。
现在还缺钱,她也没和杜朗客气,更相信他的能力,不如全权交给他去讲价。
“下半年我会去一趟热那亚,你留个地址,到时候我们再联系。”杜朗说。
克莉丝很干脆写了那家客店的名字,点头:“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之后,克莉丝又向杜朗打听葛朗台夫人。
“她家里有当地最大的葡萄酒庄,再加上她一个人寡居,桑切兹觉得说不定很好骗,所以亲自去请她来了马赛。”
“不过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当地有个特·法劳丰侯爵盯上了她的钱,全镇人都认为她要再嫁了,这个时候出来,应该是顺便躲清静。”
克莉丝恍然。
所以,她是恰好长得很像葛朗台夫人会喜欢的类型,如果带回去,刚好能当一个说服力很强的挡箭牌?
既然葛朗台夫人的打算这么单纯,克莉丝这时候反倒对她的提议感兴趣了。
她本来就不打算骗婚娶妻,男女交往上的名声对克莉丝而言就变得无所谓起来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因为男性的身份,不论外面怎么传,她都不会吃亏。
克莉丝所处阶层稍高一些,看着就是不缺钱的少爷,葛朗台夫人年纪不过三十几,也足够好看,两个人大概相当,也不会有人认为是财色交易。这种误会和韵事反而能彻底坐实她是个男人,葛朗台夫人远在法国中部的蔽塞城市,国内也没人能向她求证,即使有事发的一天,更加不会牵连到她。
于是克莉丝拜托杜朗帮忙,让她们隐秘见一面。
桑切兹不少势力都落到了杜朗手里,他没费多少工夫就帮克莉丝成功搭上了线。
两天后,克莉丝独自去了葛朗台夫人住的地方。
结果见面时,两个人都很吃惊。
葛朗台夫人显然是没想到,要来“谈生意”的是那天有一面之缘的小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