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又看了眼年清芷,只见她睫毛微垂着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心头染上了几分落寞随即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如今连自身都顾不得,又如何保护清芷。
还是要赶紧从现状中脱离才是,之后他才有大把的时间去找清芷。
胤礽听从了公公的建议上了轿,年清芷跟着胤禛一道站到廊道屋檐下避让。
看着胤礽的轿子从眼前经过直到消失在雨幕中,年清芷才算是真正地松了口气,她心头有些微恼起来,好端端地提什么吃食,提吃食也就罢了还提知了。
她擦了下颊边的雨滴,瞧着胤礽方才认真的神情,似乎真的就那般笃定地认为她便是年清芷。
年清芷不由担忧地看了眼胤禛,若是胤礽同胤禛说自己便是年清芷,恐怕胤禛便会更讨厌自己了吧。
却是不小心触及胤禛的眸光,他淡褐色的瞳仁中倒映着她秀美的脸庞,她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朝他看来。
年清芷心头不由有些慌乱起来,心跳也宛如错乱的鼓声,胤禛若是因为胤礽而怀疑自己的身份起来要如何。
她下定了决心,实在不行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年清芷,胤禛纵使怀疑她的身份,也绝不会找出明确的证据来。
胤礽那头更好解决,按照形势来看他只是暂时出来,待真正重立太子还需要一个多月,至少这段时间她可以好好想想解决方法。
实在不行她进宫就躲着胤礽,她倒是不信胤礽还能丝毫不顾及她是他弟妹的身份,大喇喇地前来找她。
胤禛瞧出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有些无奈,她似乎是真的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只是她为什么慌乱,因为自己撞破了她与胤礽怕他误会,亦或是她真的与胤礽有私情,究竟是为什么胤禛不得而知。
两人各怀心思地站在原地不动弹,随性的宫女和太监也不敢贸然上前,还是胤禛打断了沉默开口道:“走吧。”
他将伞往年清芷那边倾斜着,两人率先在前头走着。
红酥忙是准备跟上去,胤禛的护卫许政眼疾手快地将伞撑着过去,许政不敢抬眼看红酥,低垂着眉眼道:“红姑娘……”
红酥瞪了他一眼,“哪有人姓红的?许大人,您叫奴婢红酥便好。”
许政拍了下脑袋,忙是纠正过来,“红酥姑娘,这伞给你。”
说完便将伞柄硬塞在了红酥手掌心中,随即便转身进了雨幕,准备跟上胤禛和年侧福晋他们。
红酥看着手中的伞,又看了眼在雨幕中冒着雨的许政,她忙是上前给他撑上了伞,“大人何必冒雨,咱们一起用一把伞便是。”
许政却是小心地又站出了伞外头,雨水朝着他的头顶打下来,红酥亲眼看着雨水打湿他的衣服,他却是丝毫不在意认真地道:“不行,这样会损了红酥姑娘你的清誉,我身体强健冒着雨无碍的,倒是红酥姑娘你,你若是不小心得了伤寒会传给年侧福晋的,王爷又这般宠爱年侧福晋,若是年侧福晋生了病王爷该是难过的。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卫,我有责任防止这一切的发生。”
红酥看着许政说的头头是道然后冒着雨跟上胤禛和年侧福晋,她愣了几秒,拧起了秀眉喃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呆子?”
随即她也忙是跟上他们,与他们只保持半丈的距离。
前头的胤禛和年清芷各怀心思的走着,自是不知晓后头发生的事。
年清芷只觉得这般沉默着走着也是好的,总比胤禛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回来了”的好。
“方才……”终于胤禛还是开口了。
年清芷心头一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出去,好在胤禛纤瘦却是结实的手臂及时伸出来扶住她的手肘,她才未跌倒摔在水坑里。
她抬起头却是对上胤禛略带狐疑的脸,他眼神古怪地问道:“你究竟在慌什么?”
瞧见年清芷站稳,胤禛便将手臂收了回去,她咬住唇角小心翼翼地道:“我怕四阿哥误会我与太子殿下,我与他今日当真只是第二次相见。”
这个说法倒也不算她说谎,毕竟年盼窈确实是第二次见太子,而不是她年清芷。
胤禛想起胤礽脸上的温柔神情,却是不太相信年清芷的话。
无论是她私自前去咸安宫见胤礽,亦或是今日他们在雨里对望的模样,都不像是她说的那般今日是第二次见面。
胤禛继续往前走着,貌似随意地开口道:“方才太子与你说了什么?”
看似胤禛未怀疑自己的身份,年清芷松了一口气,也亦趋亦步地跟上他的步伐。
她靠得胤禛极近,几乎能闻见他衣服上的熏香,走的时候肩部也微微擦着他手关节,只因胤禛的伞往着她这方向倾斜,胤禛已经是半边身子在雨下了,她若是不靠得近些,那胤禛的伞便是白打了。
面对胤禛的问话,年清芷想了想方老实回到:“太子说‘你回来了’,我没听懂,他似乎……将我认成了旁人。”
“将你认成了旁人?”
胤禛脚步一顿,年清芷也忙是停住步伐,她朝着他方向看去,只见雨滴顺着伞的斜面不停地往下滴着小水珠,小水珠又落在他的肩头氤氲成了一块。
她眸光落在他被打湿的肩头,却是没留意他脸上的若有所思。
若是说胤礽将年盼窈认成了年清芷,那他脸上的柔情便说得通了,年盼窈确实像极了清芷,就连他有时候也恍惚地觉得是清芷回来了。
可年盼窈当初为何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冒险进入咸安宫?
胤禛眸光在年清芷脸上兜转,却见她愣愣地盯着他的肩头,随即伸出了手将伞柄扶正开口道:“我不碍事的,四阿哥莫淋了雨。”
下一秒胤禛却是依旧将伞往她那头倾斜,“总归我肩头已经淋湿了,若是让你也淋了我先前岂不是白淋了?”
胤禛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年清芷便随着他了,好在离宫门也不远了。
胤禛本是骑马而来,如今下了雨马是不好骑了,便与年清芷一道坐着马车前去。
年清芷将车帘压紧,笑着道:“还未恭喜四阿哥您得偿所愿。”
胤禛知晓她所指的是太子被放出来一事,他微颌了首淡淡道:“还未彻底解决,便不算得偿所愿。”
皇上虽是将太子放出来了,可终究是因为太子生病,待病好了便又没了缘由,恐怕太子还要被圈禁在咸安宫一段时日。
马车内安置了暖炉,年清芷将暖炉推至胤禛身边,“我倒是觉得有了这个好兆头,后头只要顺势一推,一切都会如四阿哥所愿。”
她看了眼他的肩头,“我帮四阿哥将外衣脱下来烘烘干吧,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也不好受。”
胤禛没拒绝便是同意,年清芷凑过去解开他的外衫,娴熟地将外衣拖去放在暖炉上烘着。
胤禛低头瞧她,她长长的睫毛还湿漉漉地似乎沾了雨水的模样,手上却是一丝不苟地轻轻翻着他的外衣靠在暖炉上烤着。
小小年纪做起这些事来倒是娴熟,倒是真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若是说喜好神态那些都是由额娘教导,可这些事呢。
额娘真得能布置地这般周到?
胤禛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可若不是额娘所教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难不成清芷重新投胎了不成?
又想起方才胤礽笃定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试探地道了声:“清芷。”
纵使胤禛的声音极小,年清芷还是听清了,她的背突然僵住,像是一根绷紧的剑弦。
不过那也仅仅只是一瞬,今日她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她已经能很自然地应对任何场面。
年清芷抬起头,眸光笼罩上一层雾气美得像江南的烟雨,迷茫而又无措。
她开口:“四阿哥方才说什么?”
见着年清芷没有任何反应,想到刚才她被太子吓得躲在他背后,他就该知晓这这不过是他与胤礽的妄想罢了。
胤禛抿唇道:“方才太子就是将你认成了清芷,这个名字你应当也听说过吧。”
年清芷怕自己的表情不够自然,转过了头装模作样地又烘着衣服,却是没注意胤禛眸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
她点点头,“听阮嬷嬷说过,一直伺候着四阿哥您的婢女吧,听说与我长得有点像。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方才太子才认错了我。”
“按理说你与太子并非初见,为何是今日又认错?”
“其实第一次也认错了,后来我解释了太子也听进去了。”年清芷干脆将实话说出来,从她口中说出来总比从胤礽嘴中说出来的要好。
这些怀疑还是趁早打消的好。
年清芷继续说道:“只是我今日与红酥讨论吃食的时候,说想吃炸鹌鹑和炸知了,太子好像听到了却是一副很惊讶的模样。可是这些都不过是民间普通的吃食,太子在宫中想必是很少听到吧,或许有听过清芷姑娘提及,所以才那番模样。”
胤禛听到此刻才明白为何分明是先前解释过,胤礽还是认为年盼窈便是年清芷的原因,可这炸知了并非是清芷独创,又如何能确定年盼窈就是清芷。
他虽是信佛念经,可那些不过是做给康熙看得,表明自己无意权力与党争的决心。实际上,他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就算是年盼窈与清芷再像他也不会认为年盼窈是清芷投生,若不是胤礽那般笃定,方才他也不会想出那般乱七八糟的念头来。
马车很快地便到达了雍亲王府门口,彼时外衫上的水渍也烘得差不多干了,胤禛穿上外衣撑着伞先下了马车,却是撑着伞没着急走开待,红酥将年清芷扶下马车来,他又将雨伞打在她的头顶,和她一道进了府门。
年清芷与胤禛趟过水池走到府的屋檐下,才瞧见李侧福晋带着人在门口等着,见着胤禛忙是掬起了笑来道了一声,“爷您回来啦。”
李侧福晋见着胤禛坐着年盼窈的马车回来,气都要气死了。
她本来就有些不忿,她与乌拉那拉氏皆是德妃娘娘亲自甄选给四阿哥做福晋的,为何德妃娘娘那般待见年侧福晋,自从年侧福晋入了府邸来,便是隔三差五地便被德妃娘娘召进宫中谈话,就连正福晋乌拉那拉氏都没有如此待遇。
若说年侧福晋得宠倒也罢了,可四阿哥也只是年侧福晋刚入门那几日谁在年氏的房内,后头不也是天天在书房里头歇着,谁的房门都不入吗。
如今四爷坐着年盼窈的马车回来,也定是德妃娘娘安排,在撮合他们俩呢,李侧福晋看着就伤心,都是侧福晋怎么差别就这般大呢。
她可没有正福晋乌拉那拉氏胸襟的宽广,毕竟就算年氏再受德妃宠爱终究是个侧福晋,再怎般也压不过正福晋去。
可李侧福晋就不同了,眼见着年氏不过进门两个月,这派头早就压过了她,她心中是又急又气只好想了法子去讨好四阿哥。
这不瞧着今日下雨,估摸着四阿哥会淋着雨,她特地派人熬好了姜汤在门口候着,就等四阿哥回来呢。
却是没想到跟着四阿哥一道回来的竟是年侧福晋,李侧福晋心头就是再不忿脸上还是要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迎过去。
谁知晓胤禛连看都未看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与她擦肩而过。
胤禛与年清芷共乘一把伞,李侧福晋见着四阿哥大有要送年侧福晋回房的念头,忙是使了个颜色给一旁的奴婢。
那奴婢收到李侧福晋的颜色,忙是迎了上去将伞打起对年清芷道:“侧福晋,这伞太小,您与四爷一道撑伞,不是您淋着就是四爷淋着,不如奴才帮您打伞将您送回去吧。”
见着年清芷很识相地答应了,李侧福晋便笑眯眯地也跟了上去对胤禛道:“爷,您刚淋了雨,妾身刚熬了姜汤,您喝一碗去去寒气吧。”
胤禛打着伞便走进了雨中,听见李侧福晋说这话连头都未回便道:“我不需要,倒是年侧福晋今日受了寒,以免浪费你将姜汤送去年侧福晋院子吧。”
看着胤禛毫不犹豫的背影,李侧福晋怒火中烧,不接受她的好意也就算了,竟然还叫她将姜汤送给别的女人,她又不是年侧福晋的婢女!
红酥本来瞧见李侧福晋心头是恼火的,谁知道四阿哥竟然这么给力,顿时心中的恼怒立刻消散,笑嘻嘻地从一旁的小厮手上接过姜汤,朝李侧福晋盈盈地行了个礼道:“奴才多谢侧福晋的好意,奴才这就拿回去给主子喝!”
李侧福晋回头就是一个怒狠狠的眼刀,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酥从小厮手上拿过呈放着姜汤的食盒,毕竟四阿哥都开口了此刻她就是再不乐意也不能说出口,不然要是传了出去便是她的错。
红酥拿着食盒打着伞笑嘻嘻地跟上了年清芷,李侧福晋气得恨不得怒声尖叫,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扔了下来,一旁的小厮颤颤抖抖地将伞打了开来试探地道:“侧福晋这里风大,不如奴才伺候您回去吧?”
李侧福晋怒火中烧着,正愁没人解气,拿过伞就愤怒地往地上摔去。
可解了气之后想要回去才发现,这里仅剩的一把伞已经被她给摔坏了,她一开始就耍了个小心机,特地让奴才们只带两把伞,这样若是四阿哥没带伞,她就借口可以与四阿哥共乘一把伞了,就算四阿哥不同意她那还有一把伞可以拿来用。
谁曾想四阿哥不仅带了伞,他还与年侧福晋共撑了一把伞。谁曾想她不仅还叫奴婢把伞借给年侧福晋,她还把剩下的一把伞给摔坏了!
李侧福晋实在没了法子,只能自己站在府邸门口等着小厮回院里头拿伞。
就在李侧福晋百无聊赖地站在府邸门口等小厮拿伞的时候,一个身穿蓑衣的妇人冒着雨朝着府邸门口跑过来,门口的护卫立刻挡住那妇人,“什么人?”
那妇人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抓住一个护卫手臂就急忙道:“我有要紧事找你们的年侧福晋,还请大哥通报一下。”
护卫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妇人,却是见着她满身粗布身上无任何首饰,他不屑地轻嗤道:“你什么身份,就凭你一句想见侧福晋我们就能让你见了?还不快滚,别挡在这里!”
那妇人却是不肯离开,声音尖细地道:“我与你家侧福晋是故人,大哥你相信我,帮我递个口信去她必定会见我的!”
那护卫没了法子,心中也带着侥幸或许真是年侧福晋的故人呢,便穿上雨具前去送信了。
李侧福晋瞥了眼那妇人,不屑地回过了头,不愧是年盼窈的故人,就连打扮也这般穷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