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大家认识到时间的紧迫,平日贪玩的那些也主动拿起书本乖乖学习。即便如顾驰,挑灯夜读也是常事,吃饭的时候都要抽空看书。
王夫子颇为重视顾驰,每次都会拿一些其他的书籍资料给他,可以让他不拘泥于目前的进度,积极吸取知识海洋里的精华。
读书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眨眼间又一年过去了,甲班的学子此时又长大一岁,经过刻苦认真的学习,中学的内容全部学完,进入到新的阶段。
在中学的最后一年里,知识内容加深,难度加大,而顾驰并没有辜负王夫子的期望,每次考试还是第一,木箱子里的铜板也多了起来。
期末考核之后,王夫子来到学舍,“这是咱们最后一堂课,接下来你们就要准备童生考试。童生试虽是科举众多考试中最简单的,但是并不容易通过,有些白发苍苍八十高龄还在考童生。该教给你们的,也都告诉你们了。下面就靠你们个人的自律,好好复习,夫子相信你们。”
他看着每一位学子,“大家寒窗苦读多年,能够看到希望,就不要轻易说放弃。但读书不是唯一的途径,如果在科举道路上走不通,及时抽身,还不太晚。师徒一场,以后有什么问题还可以继续向我请教。”
看着王夫子两鬓的白发,甲班学子心里不太好受,三年前夫子脸上皱纹还没有这么多,短短三年时间,为了他们的学习,夫子真的老了,而他们,也长大了。
三年的中学生涯结束,接下来他们可以自由安排,选择在家里复习,或是继续来到学院,学院会给他们这一阶段的学子安排统一的夫子,负责解答疑问、通知消息、发放试卷资料。但主要还是自己学习,根据自己的能力决定何时参加童生考试。
而这一阶段毫无疑问是漫长的,艰难的,通过中学并不意味着就可以立即参加童生考试,大部分学子刻苦复习多年才开始下场。
收拾好所有的书籍,顾驰看着王夫子,看着每一位学子,看着求知书院的一草一木,颇为不舍。
虽然他只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时间,但书院是他更进一步的开始。有了王夫子的赏识,他才能凸显光芒;有了各位小伙伴,他也在别人身上受益良多。
转眼夏至已到,果子熟了,小麦沉甸甸的金黄,树叶绿油墨翠,月河哗啦啦流淌,整个月水村弥漫着自然的清香。
热风透过窗户和门缝吹来,更显闷热,顾驰有个好去处。
东屋旁边的小竹林,竹竿绿阴如盖,散发着淡淡清香,一方石凳,一壶清茶,伴随着丝丝凉气,神清气爽,顾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当中。
地里庄稼收了,粒粒灿黄一袋袋,看着重新饱满的粮房,这才安下心来,对于村里人来说,只要吃喝不愁,这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夏日的天黑的晚,火烧云铺满半边天空,奇形怪状,顾母摆好饭菜,放凉的绿豆汤,鲜红的番茄一块块,撒了一层糖,酸甜入味;青翠的黄瓜,顶上挂着小黄花,凉翠甘甜。
顾家每人拿着大蒲扇,时不时扇几下,赶走咬人的蚊虫。
终于天黑,热了一天的鸡狗懒洋洋趴在窝里,宁静了一天的月水村热闹起来。
知了知了的蝉声不断,大人小孩齐上阵,舍不得用的煤灯也拎出来,这是干嘛呢?
来到树林边停下,煤油灯放在一旁,顾家人开始忙活起来。竹竿一伸,网兜里落下几只知了。
抓蝉可是个技术活,柳树杨树上最多,眼要亮手要稳,握住的竹竿不能左右摇晃,啪一下上去,知了乖乖落马。
顾父顾母干惯庄稼活,手脚麻利;顾家兄弟几个从小就开始抓知了,就连大宝几个,也在地下和矮树上捡了不少,看着满满一背篓,还挺沉的。
知了喜欢光线,地上的煤油灯四周爬满知了,一个一个拿下来放进背篓,盖上盖子。吹了灯,开始回家。
镇上大户人家喜欢尝鲜,每到这个时节,月水村的人都会拿到镇上去卖,一斤四文钱。
但是在镇上卖并不容易,那些买的起的人家,都有自己的来源,并不经常去买他们手中的东西。因此经常会出现在镇上等候一天还未卖出的情况。
这种情况多了,村里的人没办法,渐渐的,就不再卖知了,而是留着自己吃。
顾家也是如此,一背篓的知了卖不出去,这东西费油的很,又不能每顿都吃,当真是可惜。
顾驰赶在傍晚,去往镇上一趟,来到谢家。
谢林刚好就在家中,听了顾驰一番话,欣然同意,“这事儿包在徒弟身上,保证给你办的妥当。不过咱们镇上还是太小,要不了太多,这东西,吃几次就腻了。”
顾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拿到临南县去卖,肯定能卖出价钱。”
接着他又开口,“听说你父亲经常去县里运送货物,如果低价大量收购,然后提高价钱卖到县里,应该能挣一些钱。”
谢林思考一会儿,这倒是个方法,“这样吧,等父亲今晚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晚上谢父听闻他的话,“这法子我之前也想过,但是咱们人手不够,量大才能挣钱,既然你那师傅愿意大量提供,咱们就好好干上一票。”
第二天顾驰来到谢家,谢父和他交谈一番,“伯父,也可以送到县城的酒馆,做出香辣味或者咸香味,取名黄金蝉,当个下酒菜也不错。”
谢父点点头,“黄金蝉,这名字有意思”,看着一旁的谢林,“和你师傅好好学学。”
接下来每日顾家以三文钱一斤大量收购,每天早上摸黑送到镇上,再由马车运往县里。
一连忙活大半月,这桩生意才结束,顾母看着背篓里小半知了,留给自家吃。
说起来他们虽每日抓百十来斤的蝉,可自己却没吃几口。一斤三文钱,一家人吃一顿,几十文就这么没了,也就那有钱人才吃的起。
谢父派人送来这段时间的利润,道谢之后,顾家人围在一起,看着桌上的银子。
苗氏添了添嘴唇,“娘,快数一数有多少钱。”
顾二郎看她一眼,“送来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
苗氏气闷,这个呆子,亲自数一遍才真实啊。
顾母随手拨弄几下,“县城里每斤六文钱,咱们拿了四分利,谢家占大头,这半个月来,每日收购一百斤左右,刚好九两银子。”
这大半个月累的够呛,一部分人在家收购,一部分去到外村收购,大宝大丫每日也拎着小篮子满村找寻知了。
吴氏看着桌上的铜板眼睛都直了 ,“要是能一直这些下去就好了,辛苦几日,比种一年的庄稼还要挣钱。”
顾大郎看着他,“快回神,真要是整年都有知了,也就不挣钱了。”
顾驰笑着开口,“不止是知了,像药材山货之类的,送到县城也能挣钱,这些都能存放很久,等以后咱们有了牛车,就可以隔几日送去县里。”
顾母把银子收起来,“家里有头牛确实方便,但是现在还不能买,你还要读书考试,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顾驰走到她旁边,“娘,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顾母坐在那里,顾驰开了口,“县试一般都是每年二月份开始,府试四月份左右,距离现在还有大半年,咱们先把牛买回来,耕地送货也方便些,到时候咱们把鸡蛋、山货都拿到县里去卖,肯定要比现在挣钱。”
顾父听后点点头,“三郎读书多,想的远,就听他的。”
顾母想了想,感觉自己儿子说的也有道理,这才同意。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顾父就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卖牛的,直到傍晚他才归来。
第8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
看着牛车上的顾父,月水村的人都围上来,“呦,顾老头,最近真是发财了,买这头牛多少银子?”
顾父摆摆手,“哪里发财了,你看,你们家都有,我直到现在才买回来。”
“老弟,别谦虚,咱们整个月水村也才几家有牛而已。你眼光好,这牛看着就有劲。”
顾父哈哈一笑,“在集市上等了一天,才看到一个满意的。这牛之前生了一次病,刚刚好起来,倒是便宜一些,但也花了十两银子呢!”
旁人羡慕的看着这头牛,要是自己家里能买上就好了。对于庄稼人来说,牛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不吃不喝,也要把牛祖宗照顾好。
其中一个开口,“老弟,你真是抖起来了,现在连牛都能买回来,都是一个村里的,跟咱们说说,你是怎么挣钱的?”
顾父停下脚步,看着他们,“你别说,还真有一个挣钱的法子。”
其他人赶快围上来,“快说快说。”
顾父环视一圈,“当然是好好读书!”
那些人疑惑不解,“读书,怎么能挣钱,还要倒贴钱呢 !”
顾父笑了笑,“我家三郎因为读书获了奖银,因为有知识才想起把黄金蝉卖去县里。如今因为读书有眼光劝我们拿出家中积蓄买了牛。古人有句话说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咱们要求不多,顾着温饱就满足了。”
其中一个不服气开口,“咱们月水村谁没上过几天学,可是个个也没见到那黄金屋,最后不还是种地的命。顾老头,你这是忽悠我们呢!”
顾父听闻,摇摇头不再吭声,赶着牛车回家。
其余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读书真的能挣钱吗?
虽然当朝大力推行读书,他们也乐意把孩子送到学院,束脩不多,还有了管教孩子的地方,何乐不为?
但大多只是学过几年书,可以下地干活的时候就不再学习,书读的越多,就越是烧钱。
虽然也知道那些什么秀才、举人和探花,但这离他们的生活太过遥远,整个镇上就那么几个秀才,月水村连一个童生都没有,顶多去镇上做个账房伙计就已很是不错,依靠读书挣钱,想都不敢想。
如今顾老头竟说读书可以挣钱,可要回去好好问问自家那臭小子,挣到钱没有。
顾父驾着牛车还未进家,在外面玩耍的大宝二丫伸着胳膊,扒拉着牛车,“爷爷,爷爷,我们也要上来。”
顾父哈哈一笑,一手一个报上来。其他的小朋友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大宝威风极了,小嘴不停喊着,“驾,驾。”
到了家,顾家一大家子早就在门口等候,一下子花出十两银子,这对顾家来说可是个大事情,要知道,现在娶个媳妇,聘礼也要不了十两,可见牛对庄稼人多么重要。大人小孩都围上来,开心极了。
顾父把它牵到后院的草棚里面,这是专门搭建的牛棚。
“哈哈,老伙计,饿了吧”,顾父抚摸着它的背脊,“二郎,你去弄点草料来。”
顾二郎又多看几眼,才拿来稻草,又添了水,宝贝似的一口一口喂着它。
顾父笑骂一声,“直接放在石槽里面就行了。”
没人搭理他,就连大宝大丫也跃跃欲试,想要动手喂草。
这头牛看着很强壮,一头牛可以抵好几个劳动力,顾家田地倒是不少,这下子顾家父子几个可以不用那么劳累。
顾驰笑着开口,“爹,可要好好喂养保护,律法有规定的,不能随意屠杀。”
对于农耕来说,大部分都是人力,牛可是主要的劳动工具。
月水村所处的河省,更是主要的种粮大省,朝廷专门颁布律法,只有经过报备审批之后,才能杀掉年迈生病的老牛,而擅自屠杀身强力壮的牛,要有牢狱之灾。
顾母端来饭菜,“当家的,在外一天饿坏了吧!”
顾父赶忙吃了几口,才缓过劲来,“镇上卖牛的不多,转了大半天,才那么几个,要价十分贵。后来一直等到半下午,才买回来,这头牛之前生过病,刚刚好起来,身体还有点虚,暂时干不了重活,好好喂养几天就没事了。”
他掏出剩余的钱递给顾母,“讨价还价之后,便宜了几百文,我直接又找了木匠配成一套,这样以后拉货也方便点。”
顾驰在一旁点点头,“爹,有了牛,咱们空闲的时间就多了,可以让大哥二哥去镇上搭人,或者拉货,一天也能有个几文钱。”
顾大二和顾二郎在一旁点点头,他们也急着学会驾车呢。
求知书院外面,两个十多岁的学子走来走去,时不时唉声叹气。
郭策刚要进去,看见他们的身影,高兴的扑过去,“杜齐、王石,好久不见啊!”
这几个都是以前中学甲班的学子,小伙伴见了面,自然要好好叙旧。
“来,书院不是说话的地方,旁边有个茶馆,咱们去那边。”
其他两位跟着郭策来到茶馆,“
不用太好的,喝茶也怪没滋味。” 随意要了一壶茶水。
坐下后,三个小伙伴打开了话匣子,“你们最近都在哪儿读书?”
郭策吹了吹茶水,“我一直都在书院,杜齐,你呢?”
被点名的那个开了口,“我起初在家里学习,可每日起床时就快临近正午,并且家里琐事多,还没看上几页书,一天就过去了”,说到这,叹了口气,“后来我又去到书院,可总是提不起劲,没有夫子的教导,也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有些不懂的也找不到人请教。”
一旁的王石应和,“确实如此。”
郭策听了,苦笑一下,“我亦如此,家里不得清净,便一直在书院学习,可一个人怪没劲的,没有咱们以前在一个学舍里热闹。这倒罢了,最重要的是没有可以解答的人。遇到不会的问题,我们相识的几个先讨论,然后去找夫子解答。但是费时费力,并且水平参差不齐,走了不少弯路。”
杜齐连连点头,“也只能趁着夫子在的时候解答,时常见不到他们的人影,有些难题隔了几天还是不会。咱们甲班的学子理解浅显,那些已经复习很久还未考上童生的,更没请教的必要,错漏百出。这不几个月过去,题目做的不少,可没有一点长进,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无话,几个人没了喝茶的兴趣,个个低垂着头不说话。
郭策敲了几下桌子,“我想到一个法子,你们看能不能行的通?”
其余两个抬起头,“快说。”
“咱们主要的问题有两个,没有学习的劲头和无人解答。第一个很好解决,只要大家在一起学习,互相监督,谁不认真学就拿着木板打手心。至于第二个,咱们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稍稍点拨一下就能明白,犯不着麻烦夫子。只要找到一个学习好的伙伴,问题很快就会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