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他,怨他,怪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只能将这种情绪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报复给自己。
她红着眼睛回头:“你对谢柔儿,你朝夕相处疼爱无比的小娇妻都能这么绝情,你说你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没有心肝呢?”
就算再讨厌谢柔儿,她也没想过要让她沦落到这番田地。
安康国居然会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为了自己的利益,将他宠爱了几年的妻子卖给黑人富商做交易……
这样的事情,她连在电影中都未曾见过。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康国。
安康国叹息:“你……都知道了……爸爸那是逼不得已!”
安澜情绪激动的打断他:“逼不得已逼不得已你抛弃我是逼不得已,你背叛我妈妈是逼不得已,你做任何事都可以用一句逼不得已来解释,对吗?”她冷笑,在安康国老泪纵横的注视下挖苦道:“是啊,你多么无私多么伟大,你做什么都是逼不得已是为我好,所以你抛下我,让我被债主们逼的无路可走最后用身体作为交换上了男人的床!”
安康国惊愕不已,一张脸瞬间变得灰败,他唇瓣剧烈的颤抖着,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冲击一般,眼神都僵滞了。
看到他这样子,她心里涌起一股报复成功的快感,含着泪嗤笑:“你看看你,是多么的成功啊!你让你身边所有的女人,都成为了你的脚踏石,在你人生路上每一个节点为你奉献,安康国啊安康国,你可真是厉害极了。”
说完这话,她冷冷的注视着床上的中年男人,看到他再也支撑不住似的瘫软下去,胸膛剧烈的起伏,灰败的脸透着病态的白,心里面居然快意无限。
她也病了。
所以才会这样吧……
可她心好难过。
眼睛也酸酸的。
她急忙的转身,在眼泪将要掉落之前。
身后,安康国虚弱的声音缓缓传来,彻底的攻破安澜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说:“澜澜,是爸爸对不起你,但你要相信爸爸这次,霍行礼这个人,信不得,他早就知道公司签的那一单有巨大的漏洞,却故意放任不管,要知道在那之前,我和他也是合作过无数次的啊!他却能够做到如何狠心绝情,那天我签单之前还跟他见了一面,如果他那天哪怕只是提醒我半句,我们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耳朵里只有嗡嗡的轰鸣声,天地一片混沌,全部都颠倒了,她脑袋里空白一片,似被人扔进一颗震雷,震的她心神具碎,五脏移位。
如若不然,她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疼呢?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病房的,只知道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车鸣声高昂尖锐的刺入耳膜,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一只有力的臂膀迅速将她拉入怀中,头顶旋即响起男人带着薄怒的低吼:
“你就这么想死吗安澜?!”
霍行礼怒不可遏,将她直接拉到路边,才松手,居高临下的冷视她,“我知道你跟我闹脾气还在生我气,但你不能拿自己来开玩笑,安澜,你不是小孩子了。”
“霍行礼。”她却如同没有情绪起伏的布娃娃一般,木然的抬起眼帘看着他,声音无波无澜,却透着冷,“我爸爸说你知道合同的漏洞却坐视不理,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看着她闪着泪光的大眼睛,他喉头一片艰涩,恍若失了声,在她充满期望的干净眼眸里,没了往日运筹帷幄的底气。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安康国居然知道这件事!
第75章
当初那件事情除了他和徐特助,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合同的确是有问题的,在安康国签字前,他看过合同,也发现了上面巨大的漏洞。
当时安氏急需周转,所以需要一个大的项目来注入资金,安康国急于求成,基本上没怎么认真的请律师解读推敲过那份合同里面的细节,就这样莽撞的签下了字,才导致了这样一个悲剧的发生。
他承认他的确是故意放任安氏签了字却并没有看在以前合作过的份儿上给安康国任何提醒。
他当初的确是抱有很暗黑的想法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然安澜也不会来到他的身边。
可是那之后他无数次的回想过,也并不是没有过后悔的。
只是木已成舟,就算是后悔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种情绪,只是很短暂的一些刹那,毫无意义。
只不过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安康国居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且告诉给了安澜,如果早知道如此,他不会让他们有见面的机会。
他紧紧的皱着眉,漆黑如墨的眼底氤氲着一团深暗的晦涩。
一看到霍行礼露出这幅表情,安澜基本上就能够猜到事情是怎么样的了,有些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两步,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他。
她全身心信赖想要为他做出改变的人,却居然是那个最居心叵测的,甚至早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跌进来,这叫她如何去面对,又如何去相信呢。
她不禁想起安康国说的话,脑袋里有一根弦渐渐的绷断了。
“他就是用这种手段逼迫我彻底的从晋城商业圈退出,也害得你不得不为了滔天的债务,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去到他的身边,澜澜,爸爸知道是爸爸对不起你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可是霍行礼他,同样也是信不得的呀,他居心叵测不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就是为了让你主动自投罗网,如果我早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签下那个单子。”
…………
眼眶里不知不觉已经蓄满了泪水,她不用伸手去触碰就知道脸上已经是热泪纵横。
霍行礼看着她这个样子,心疼的皱紧了眉宇,想要要替她擦去眼泪,却被安澜迅速避开他的触碰。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路边,以一种对峙般的姿态。
“澜澜,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霍行礼无奈的试图解释。
可是从前那个能够在谈判场上运筹帷幄,挥洒自如的控场的他,到这一刻,居然也有些词穷,当看到她清澈干净的眼睛时,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否认的话也根本说不出口,因为,这就是事实。
安澜失控的嘶吼:“我不想听你再狡辩了霍行礼!你刚刚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你还想怎么骗我,你还打算骗我多久?如果不是这次我无意知道了,你还打算瞒我一辈子是吗?”
人生头一次,他居然也有了极度悔恨无奈的情绪,他看着小姑娘咆哮痛苦的样子,心里如同扎了一根银针,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霍行礼声音很沉缓,有些无奈的想要伸手抱住安澜,却再一次的被她躲开,她甚至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头怪物一般,拒绝他的任何靠近。
这种认知让他的心彻底的沉入谷底,“宝宝,你听我说,好吗?”
安澜又哭又笑,讽刺的看着他,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却根本止不住那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往下掉落的泪水。
“你说啊,我听你说。”
她这样子让他心疼极了,却根本没有办法。
只能努力的不让她的情绪更加失控。
他不顾她的剧烈反抗,伸臂直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微微弯腰,英俊的脸贴在她面前,声音低柔的哄着,“澜澜不哭,先不要哭了好不好?嗯?”
挣扎不开,安澜却仍然不肯正面看他。
如何也没有想到,朝夕相处全身心信赖的这个人,居然是最可怕的那一个。
她的心抽疼。
眼泪不停的流。
很难过,很不愿接受,但更多的却还是失望。
这种感觉很难以形容,但是被最信任的人以这样的方式欺骗隐瞒如此之久,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现在不至于沦落至此,安家也不至于破灭。
但她也清楚,这种事,他没必要帮忙提醒,帮了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那个时候他和安氏也仅仅只是合作了几次,但霍行礼和安康国并不算多么深交,所以即使知道合同有问题,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也的确没有义务帮这个忙。
可她心里还是难过。
这感觉大概只有切身体会的人才能够清楚。
她不禁想起那段时间她所经历过所有可怕的事情,再看到他,心里就更是窒息般的疼。
“我不要听你说了……霍行礼,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安澜拼命的捶打他坚硬的胸膛,他也一话不说,紧皱着眉,目露心疼,任由她不断的拍打着。
最后她打累了,抽噎着扑在他胸口,喃喃的骂他混蛋。
霍行礼心都要碎了,恨不能穿越到过去狠狠给那个自私的自己一巴掌,让她这么痛苦难过,他知道,她难以接受他的欺骗,知道事情真相后,也难以面对他,看到安康国卧病在床,还会十分内疚愧疚。
他都明白。
所以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了。
一定意义上来说,这些痛苦,全部都是他带来的。
怀里的小姑娘抽抽噎噎哭的十分难过,他心疼的抱着她轻轻晃着,声音温柔的哄,然而那深邃的眼,却氤氲了一团深不见底的晦涩阴鸷。
***
安澜侧身躺在床上,任由眼泪不停的滑落,眼神呆滞的盯着窗外,一语不发,她保持这个状态已经四个多小时了。
霍行礼想要解释,她却什么都不肯听,他说话,她就闭着眼睛流泪,他抱她哄她道歉,她就歇斯底里的骂他混蛋。
他无奈极了,最后看到小姑娘嗓子都哑了,又心疼又拿她没办法,只好抱着安澜回房间让她先休息休息,也顺便冷静一下。
而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眉目阴沉的给顾祺打电话。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切断温家所有的经济来源,还有温尔的那些黑料,都给我放出去。”他的声音阴沉的可怕。
顾祺拧了眉,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边处于深眠中的小女人,带上门走到阳台,这才拔高音量,问道:“怎么回事,温尔又做什么惹到你了?”
霍行礼只冷淡的回:“你只需要照着我说的去做。”
顾祺嘶了声,“温氏虽然不算什么大家大业,但也算是中产阶层,你随随便便的说就这么雪藏了也说不过去,起码有个说法?”
霍行礼声音越发的冷:“我做事需要给别人理由吗?”
“你是不用给,但是老子办事。”顾祺无奈的压低声音:“那女的又对安澜做什么了?”
提到这个,电话那端的气压都蓦然低了好几度,男人透着阴冷的声音低低缓缓响起,“她知道合同的事情了。”
“合……你是说安澜?!”
“嗯。”
“操,怎么回事?”
霍行礼简单解释了两句,顾祺坐不住的转来转去,知道这事儿性质现在是升大化了,虽然他不了解安澜的性格,但平日通过江妍说的那些零碎也能简单拼凑出来,这姑娘看似大咧,却心思敏感细腻。
更何况男人女人思路本就不相同,现在的霍行礼在安澜眼里,无异于就是个骗了她的色还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王八蛋渣男。
她又怎么会知道他之所以选择这么做的目的。
顾祺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姑娘听说很犟。”
霍行礼叹息道:“是很犟,从下午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长这么大,倒是头一回有如此强烈的茫然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来挽回她。
她这样子,让他感到恐惧。
来之不易的珍宝,如果失去,他不敢想象……
思及此他连呼吸都错乱了,烦躁的点了根烟,青白的烟雾飘散在空气中,笼罩着他覆盖了薄薄阴郁的英俊面庞。
“我本来打算,跟她求婚了……”
可那天看守安康国的人玩忽职守,被温尔见缝插针带走了安康国,之后又演了一出好戏,将安澜骗的团团转,也成功的在她心里面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而安康国会知道合同的事,大约也是温尔告诉给他的。
她之所以没有选择自己亲自来说,估计是怕引火烧身的更严重。
可对霍行礼来说,根本没差别。
他不能忍受失去安澜的任何一点点可能性。
他不能没有她。
掐了烟,霍行礼腾的站起身,沉声对电话里说:“帮我再办件事。”
顾祺:“你说。”
***
晚上,霍行礼回到卧房,看着床上的小小背影,长长的叹息。
他走过去,跪在床边,看着她紧闭的眼,俏美精致的小脸不复往日的光彩,显得苍白黯淡,心里一阵阵泛疼。
手指无意识落在她轮廓柔美的脸上,耳边听到她明显变化了的呼吸声。
他深深拧着眉,心疼的厉害,却不知该不该打破这伪装。
然后他看到她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珠。
那滴泪,仿佛滑到了他心里去,咸咸的,涩涩的,在他心上的那道裂痕上来回翻滚。
第76章
真是哭到了他心坎里去。
看安澜眼泪掉下来的那一刻,他心都揪成了一团,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总归是十分难受的。
宽厚的大掌温柔的拭去那连串的泪珠,他无奈极了,注视着小姑娘紧皱起来的眉头和不断掉落的眼泪,窒息般的无法呼吸。
声音嘶哑到极致:“宝宝,别哭了好不好?”
安澜仅仅逼着眼睛,不理会他,也不肯看他一眼。
她现在应该是讨厌极了他,所以才这么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吧。
二十九年来头一遭如此茫然无措,当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了。
他满目心疼的看着安澜不断掉落的眼泪,温柔的替她擦拭着,呢喃:“宝宝,我错了,不要惩罚自己好吗?你打我,打我出气,嗯?”
大概是听到他说的话,安澜倒真的抬起小拳头给了他一拳,力道不重,却带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