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笑坐在了沙发上,看见茶几上明显是被整理过的。
不止茶几,连地板都被擦过了。
余笑坐下了,褚年想要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转念一想,坐在了沙发对面的木头椅上。
“这样,我已经想好了,第一,我们每年过节给的钱不变,但是给的生活费变成给他们买保险,钱不会直接给他们了,这些事情都是我来沟通,以后,我妈再有事儿,也都交给我管。
第二,以后咱两边爸妈都一个待遇,我妈这边有的,咱妈那边也要有,我过年的时候给我妈买了个钻石项链,我想过几天也给咱妈送一条,款式我都看了,买一条黄金镶钻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以前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什么事儿我顾不上,才把咱家的要是给了我妈,现在的话我觉得还是要回来吧,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作为两个成熟的社会人,父母都不该干涉太多了。除了钥匙拿回来之外,以后就把我的工资卡每个月定额划一笔钱到你的个人账户上,这笔钱你怎么花我都不管,这些年你的辛苦是我之前疏忽了,真的……”
真是,梦一般美好的场景。
这些年,余笑真是在梦里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褚年会对自己说这些。
她的困境、她的彷徨和为难都被理解和照顾,她被人尊重,这样面对面恳切地征求意见。
太令人感动了。
原来……
这就是占据了优势的滋味。
原来这就是褚年低下头好好说话的样子?
目光从属于“余笑”的脸庞上划过,看见眼睛里闪烁的光,看见那探向自己的上半身,余笑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要是这些话,你半个月前,咱们结婚纪念日那天说,就好了。可那天你说了什么?”
面对着褚年的目光,余笑笑了:
“早上,你跟我说,上午你有个会,让我给你找那条去年你在法国买的领带,你上班的时候我说‘老公,今天是结婚纪念日,你抱抱我再走吧’,你说我的围裙都没摘,会弄脏你的衣服。
中午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想问问你晚上怎么安排的,你说你在跟老陈吃饭谈工作,让我下午的时候自己先去定好的饭店。
我一个人打车到了饭店从六点半等到了你快八点,你赶过来的时候连朵花都没带,你说你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给我买什么,让我看好了自己去买。那天我跟你说你妈妈今天来了,我还跟你说我中午没吃好,你还说我怎么一个人在家里呆着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就你妈妈那个样子,你跟她吃饭,你吃的下去吗?”
余笑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爱死了居高临下的俯视:
“你半个月前那天但凡说过一句人话,今天你说的我都会多信一点,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你自己,你说过吗?!”
这是褚年在心里预演过的、预料中的余笑的爆发,女人吵架总是爱翻旧账的,可他之前想好的种种应对,在这一刻都被卡在了她的嗓子里。
因为余笑和他想象中的表现并不一样。
她好像有了力量。
“说起来……”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余笑的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地弯腰拿起了手机。
“老陈,你天天挂在嘴边的老陈,怎么我根本不知道这么一个人呢?”
褚年也站了起来,想要从余笑的手里把手机拿过来,可他失败了。
像个胜利者一样地拿着手机,余笑翻看着属于“褚年”的通讯录。
老陈,这个名字只有两个字,并没有人际关系的备注。
“余笑,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所有不符合你要求的事情我做了你都会这么说,可干什么了?以前我是你老婆!现在我是你!不过是过问一下你的朋友,你在发什么疯呢?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
说话的时候,余笑已经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喂,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呀?昨天在我办公室里你走得那么快,是不是我半个月不在,你又变心了?”
熟悉的女声从电话的那头传来,甜软得让人瞬间想起了萦绕在鼻尖的香气,余笑对着褚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的眼眶还是红的,说出的话却很冷静:
“没有,我昨天突然想起来有工作的事儿,你知道,刚升职,所有人都盯着我呢。”
“哎呀,我们的褚经理高升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帮你好好庆祝一下呀?”
褚年目瞪口呆地看着余笑跟“老陈”调笑,顿时明白了,她不止是从陆大帆那里听到了什么,更是直接跟陈潞有了交集。
她知道的比自己想象中多多了!
“好呀。明天晚上吧,我们去……”
余笑说出口的饭店,是她和褚年经常去的,那里离褚年的公司远,基本碰不到他的同事。
瞧,这么一想,她这个妻子当得多可悲呀。
“余笑,我跟她就是逢场作戏,她其实……”
“你不用跟我说。”
余笑打断了褚年的话。
“明天这个约会,你去。你,让这个女人从此离‘褚年’这个人远一点,我就考虑你说的什么温柔体贴,不然,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升官发财都是我的。有钱赚,有人捧着,还有年轻漂亮的姑娘来调情,这样的日子你喜欢,我也过不腻!”
说完这句话,余笑转身往外走去。
回来的时候,她有些绝望,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
站在门外转身看一眼追到了门口的褚年,她松了一下肩膀,感觉自己是一只从笼子里飞出去的鸟。
第5章 小三的宣言
开着车在路上,余笑以为自己是在笑着的,眼前却逐渐模糊,到最后她不得不停下来,擦掉自己一脸的泪水。
从知道褚年出轨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她终于哭出来了。
要知道,就在三十多个小时之前,她是真的认为自己的一切都很美好,可这个游戏给了她一场梦,又在梦的尽头,一刀捅穿她的心,拉下了她一直以来遮住眼睛的双手,让她的眼睛被真实刺出了血,
“呜呜呜呜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捂着脸,趴在方向盘上,余笑把另一只手塞进自己嘴里,都堵不住从自己心里涌出来的痛苦,痛苦从心里空的那一块儿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像是血,也像是脓。
“妈妈,那个叔叔是不是在哭啊?”
车前面的人行道上,一个路过的小女孩儿歪头看着余笑,被她妈妈拉着赶紧走了。
小孩子不懂,人长大了总想提个体面,让一个男人能舍了体面这样嚎啕的事情,估计也是足够的苦吧。
哭了二十分钟,余笑抬起头,看着被咬出的牙印的属于男人的手,她慢慢擦干净了脸。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余笑先去商场买了几身衣服,在买衣服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褚年的银行卡密码,只能通过指纹密码支付。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她现在是“褚年”。
通过网络在一家距离公司三公里远的五星级酒店一次定了一个礼拜的房间,钱也在网上付了,她入住后洗了个澡,时间已经是十点半。
穿着新买的衣服端着酒店送的红酒,坐在二十四层酒店餐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车来车往,余笑越发觉得从前等在家里的自己很可怜。
算了,不想了。
同时,褚年正面对着家里的电脑。
“怎样将第三者赶走_聪明原配怎么处理小三_的技巧有哪些”
“怎么斗小三_挽回老公有技巧_正确挽心方式”
“如何斗小三_女人也要懂的套路挽回、亲身经历”
百度上这些让人心动的词条大部分是广告,褚年点进去又退出来,看见真正写了东西的,又觉得可笑。
“不要和丈夫针锋相对,而是先反思自己的缺点……她的缺点是很多,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反思了什么?现在是她让我明天去见陈潞,我能对着陈潞反省‘她的缺点’吗?!”
嘴里的抱怨说了一半,褚年突然觉得这是一条思路。
“反省、哭求,反正我现在不是我,我就豁出去跪在地上……”
陈潞今年28岁,是总公司董事的侄女,有国外留学背景,回来之后直接空降了他们公司的宣传部门,才半年就成了个小主管。
褚年早就知道这个背景雄厚的姑娘,却没想到自己会在两个月前公司组织的一场团建中和她看对眼,第一次约会就是在那场团建的晚上,避着所有人在海边聊天。
跟只会关心早饭晚饭的余笑相比,陈潞真是个有风情又有见识的女孩子,和她说话的时候,褚年真觉得自己人都飘起来了。
那之后,他们经常背着人在公司里勾搭,比如陈潞的办公室,或者在微信里发对方一个数字,那是约在了某一层人少的茶水间或者安全通道……时间越是短暂、越是有随时被人发现的风险,褚年越是沉迷于这样的刺激中。
虽然他和陈潞还没有实质上做什么。
因为陈潞坦白说她不想睡一个被别的女人盖了章的男人。
只这一句话,褚年就动心想要离婚了。
除了可见的权势、地位,褚年觉得自己更喜欢的是自己和陈潞之间的合拍,他们互相了解,每一个眼神的交换里都带着火花。
直到他和余笑交换了身体……
“不要太把出轨当回事,更多时候都是冲动的产物。”看着网页上教女人如何挽回男人的“秘籍”,褚年苦笑了一下,他现在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很想一切都没发生,最好自己睁开眼睛还是那个没出轨的褚年,有用吗?
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褚年又在网上搜起了“怎么和小三谈判”。
客厅墙上那个硕大的“0”,其实就是回答。
第二天早上七点,余笑起床吃了个酒店的早餐,然后冲澡、看文件,八点半,她下楼开车去上班。
这些年随着城市的发展,房地产行业野蛮生长的局面早就结束了,作为国内建筑的龙头,池新建筑的总公司开始关注起了老城区规划和旧楼改造的项目,这也是池新建筑新阶段的主要业务走向。
池新建筑市场部的主要工作就是分析市场走向、组织市场调研、确定营销策划……因为老城区规划和旧楼往往是政府牵头的项目,市场部也少不了跟政府的相关部门打交道。
“褚经理,总经理让你去一趟,估计是因为上次那个烂尾楼项目。”
“好。”死啃了几天的材料,又把之前褚年做的项目书看了几遍,余笑的心里已经不会胆怯了,虽然三年没有正经工作了,可她从前女承父业学的是建筑设计,对建筑成本评估并不陌生,在辞职之前也在一家设计所做过。相比较而言,学了金融的褚年最后进了建筑公司,才是“跨界”。
看着“褚年”胸有成竹地带着项目书走进电梯,一个文员对另一个文员说:
“你有没有觉得褚经理升职之后更帅了?”
“男人嘛,当然是越有钱越有权,才会越让人觉得帅。”
“不是,我是觉得,褚经理一下子就有了阅历了,那种有故事的味道,真帅啊。”
“再帅也结婚了。”
啪啦,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
中午,余笑跟着总经理一起吃了工作餐。
“之前老魏向我保举你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年纪轻,做事有些张狂,现在看倒是比我想象中成熟多了。”
四十多岁的总经理很满意这个谨慎的年轻人。
余笑只是笑。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底子薄弱,除了奋起努力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比肩真正的“褚年”,只能谨慎、低调地努力着。
“赭阳的烂尾楼项目,总公司的意思是他们吃下,由我们承建,这个项目很重要,它除了规模大,社会意义也很大,要是能做成了,对我们公司的好处并不只是经济效益。”
余笑点头,总经理的话算是给了她一个底。
赭阳的这片烂尾楼十二年前是名震全国的地王,可随着一个房地产公司的资金链断裂,这个地王成了赭阳政府乃至所属省政府的一块心病,赭阳的领导甚至放话,谁能解决了这片烂尾楼项目,他就可以把旧城改造计划的大头儿一并送上。
真的是一大块让人口水淋漓的肥肉。
“到底怎么规划,怎么把这个烂尾楼盘活,就看你们的计划了,好好准备,我希望下个月我能带着你一起去京城见董事长。”
——余笑离开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总经理是这么对她说的,包含着肯定。
关上门、跟秘书们打招呼、走进电梯……余笑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觉得她能做到,只要她尽力去做。
下午两点多,余笑借口约了人谈事情提前离开了公司,她先去了银行,挂失了补办了“自己”在这家银行的所有银行卡,有着褚年的脸,还有褚年的身份证,她很快就拿到了自己能够彻底全部支配的银行卡和信用卡。
然后,她才开车去了自己要约谈事情的地方。
“褚经理,我们主任说了,您来了直接上楼就好。”
“好。”俊朗的“男人”面带微笑,打开门,走进了宽大的办公室。
……
晚上七点,陈潞走进了自己跟“褚年”约好的饭店,报上了“褚先生”三个字,她被引到了一张桌前。
看见桌边坐着的女人,陈潞修饰精美的眉头挑了一下。
“陈……陈小姐。”褚年站了起来。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纸巾,上面沾了一点芥末,在他筹划的“哭求”剧本里,这是必不可少的道具。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本名叫什么,褚太太,你好,我是褚年的同事陈潞,去年公司年会的时候我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