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喜欢了?”小玉重复了这四个字,眼泪又不要钱似的流了出来。
“哪有这么容易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啊?!”
褚年又掏出了一张纸递过去。
“那你想怎么样?就在这儿站在风里哭?正经工作的事情也不去做了?你能哭出什么来?你的眼泪是能多到把那个男人家淹了么?”
褚年有些不耐烦了,他是很同情小玉挺好一个女孩子遭遇了这么糟心的事儿,可这事儿不是一直翻过来覆过去地跟他这个不相关的人抱怨就能解决的。
低头隔着纱网看看孩子,褚年说:“我本来带孩子要去旁边的公园,现在你这样我也不能去了,要不你跟我回去洗洗脸?”
戚大姐一直在一旁看着,看小玉失魂落魄地跟着往家走,她小声对褚年说:
“小姑娘受了打击,是把你当姐姐了才来找你,你好好安慰她。”
我是生了孩子,我又不是真母爱爆棚,凭什么我就得当个双份儿的妈哄这个傻孩子啊?
是,褚年是觉得小玉傻,还是他不喜欢的那种傻。
本来就情场失意了,居然连该做的工作都不做了,这是干什么?这是为了一个男人连日子都不想过了吗?
“洗了脸,你就回客户那儿,跟人道个歉,说好的你是和韩大姐两个人送合同,你现在呢?放了客户的鸽子,还让韩大姐担心,你以为你被人劈个腿就很了不起了?谁还不会劈个叉呢?”
走回家的楼下,褚年的语气越发的不客气,凶到了戚大姐拽他让他闭嘴的地步。
小玉就可怜巴巴地跟在他后面,偶尔啜泣两声,跟一条被捡回家的小流浪狗似的。
快上电梯的时候,小褚褚咿呀了两声,急得褚年也顾不上小玉了,回了家就赶紧开门然后看孩子。
果然,又拉了粑粑。
“你还真会挑时候,快回家了才拉粑粑。”
给小家伙洗了屁屁晒着,再喂了奶,褚年才又去看坐在沙发上的小玉。
她总算是不哭了,刚刚忙的时候,还帮着扔过擦屁屁的纸。
“你想好到底怎么办了吗?”
“笑笑姐。”
小玉抬头,刚刚那股劲儿早没了,怯怯地说:
“我给韩大姐和客户都打电话道歉了。”
褚年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客户有要求你再过去吗?要是没有,你就赶紧回公司吧。”
“笑笑姐,我觉得我回去也没法好好上班儿,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和那个女的。”
褚年深吸了一口气,结果都是孩子身上的奶味儿,他说:“那就别想。”
“我不能不想啊!”小玉又委屈了,“我现在脑子里都是那个女孩儿,她比我矮,比我瘦,头发是黑长的,穿个蓝色的大衣,虽然看着比我成熟,可是长得也没我好看啊,怎么,怎么她就……”
“砰。”褚年用毛巾抽了一下婴儿床的边框,转身大步走到了沙发旁边。
“你在想什么?你在干什么?你在比较什么?”
他质问小玉。
小玉明显被她的“笑笑姐”吓到了,平时“笑笑姐”虽然在工作上要求很高,但是极少发脾气,虽然听说她几乎是以一己之力赶走了朱杜继,可她也只是听说而已。
“我、我……”
“比个屁啊!你也说是那个男的是渣男,他就是没有责任感,就是人品稀烂,就是不把别人当人才会脚踩两条船!你懂么?别说是你,就算是顾惜那么红的明星给他当女朋友,他也会出轨!区别只是敢不敢,而不是他想不想!他一直想!他就是想!
他就是觉得身边没有几个女人显不出他来!你懂不懂!?你以为是你不好么?你一旦这么想,我告诉你方小玉,你就完了,你就中了他的计了,你先是把自己跟别人比较,然后就是觉得你自己也有不好的地方,然后你就觉得你做得更好了他就不会再劈腿了,这时候他再来找你,求你别分手,你就觉得好像也还行,你已经有经验了,他以后不会了!”
褚年是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儿的话,胸口都有些闷了,略一停顿,缓了一口气,他“啪”地一声把毛巾抽在了茶几上。
然后是一声怒吼:“然后!你就完蛋了!”
“方小玉,你以后就被这种想法牵着走了,就像他说不喜欢你穿花花绿绿的你就不穿了一样,你以为他会因为你穿得花花绿绿不喜欢你么?你以为他会因为你看动漫追明星不喜欢你么?他只是讨厌那些,有种他一开始就找个不看动漫不追明星不穿花花绿绿的呀!
他怎么不找呢?!怎么就得跟你这么使劲儿呢?因为他只会因为你不听话不懂事才不喜欢你!但是等你听话懂事了,他就觉得你没意思没情趣,还是不喜欢你!他不喜欢你不需要理由!他劈腿不需要理由!
你给他找理由你才是真的没救了你懂吗?!”
戚大姐抱着孩子,房间里的三个人六双眼睛,一起看着褚年。
他骤然安静了下来。
“笑、笑笑姐你没事吧?”小玉被震到了,也被吓到了。
“你别因为他就没了信心,你也别去想什么谁更好谁不好……我累了。”
褚年的声音甚至有些迟缓,他头也没抬,转身往卧室里走。
“我休息一会儿。”
“砰。”是卧室的门被关上了。
留下小玉对着房门,脑子里还盘旋着刚刚的那些话。
房间里,褚年缩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
出轨,到底是什么?
他骂着小玉,自己又真的知道么?
如果不知道,是他天真残忍又无知。
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
那他对余笑算什么?
“感情是什么,是两块石头,碰在一起,摩擦着减少各自的棱角,寻找最契合的角度相处,一起抵御大风和海浪。”
余笑在她的日记里写过这样的话,那时候,他们刚刚结婚。
可是,真正被消磨的,是她,被打磨之后孤零零留在沙滩上的,是她。
毫无预警的海啸铺天盖地,被打下去的,也是她。
余笑是怎么走出来的?
余笑是不是也像小玉一样去审视自己、比较自己?
自信、自尊和生活都彻底颠覆的苦,他在受着,余笑是不是也在受着?
褚年的脑子里很乱,无数的话在里面纠缠着不肯罢休,当了这么久的女人,他也听过很多人在不同的场合说起她们的感情和婚姻。
有年轻的女人说只要我独立自主就好,只要我不那么爱就好……可交出感情竟然是错的么?
余笑爱他是错的么?
余笑把一颗心放在他的身上,就是错的么?
不对,错是他。
近一年来,他在无数个晚上想起这些,又逼着自己不去想,不要愧疚,不要反省,不要去审视自己的从前……可到了今天,他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眼前一片模糊,用袖子擦了一下又变得清晰,褚年哽着喉咙,他想打电话,最终还是改成了发消息。
“我突然想到,我是不是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那个相信了他求婚誓言的女孩,那个在过去七年里全心全意爱他的那个女人,对不起。
第95章 记得自己是饭
“对不起。”
坐在那儿,褚年在心里想过无数种自己能得到的回答,他甚至希望余笑能打电话回来嚎啕大哭把他骂一顿。
真的,骂的越厉害越好。
可是,一直到午饭,他什么都没等到。
再次打开房门,是戚大姐抱着孩子在等他,孩子要喝奶了,黄大姐在做饭,小玉在帮忙。
“孩子出门的衣服我都洗了。”
“余笑,我刚刚看了一下,孩子下个周是不是得去打疫苗了?那个疫苗本子是你收起来的吧?”
“余笑啊,我今天给你做了鱼,你总是不想喝汤可不行,孩子饭量大了,可不像之前,你不喝点汤奶水不够怎么办?”
离开了迟来的懊悔,他眼前真正面对的又是一地鸡毛的育儿生活,
褚年把手机收在一边,先去坐在沙发上,擦了擦孩子的“勺儿”,然后开始喂奶。
小褚褚大概是饿了,喝得格外用力,褚年猛地抱紧孩子,脸上的表情都崩了——是疼得。
有一小块皮被孩子给咬了下来。
“啊!”
拍着孩子的后背让孩子张开嘴,褚年才终于尖叫出声,捂着胸口,他的眼前和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笑笑姐!”
小玉抢上来看着他,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有些茫然地看着其他两个人。
“是不是得给笑笑姐找酒精消毒啊?我看见好像有点血。”
孩子还没吃饱呢,戚大姐抱着孩子进了卫生间,带着一条热毛巾出来,对褚年说:
“另一边擦擦,赶紧把孩子喂完了。”
小玉瞪大了眼睛:“还喂啊?!”
戚大姐皱了一下眉头,说:“不喂怎么办呢?她疼着,孩子饿着,咱们干看着?你是能替她疼啊,还是替她喂奶啊?”
“养孩子就是这么回事儿,外人看着疼,该过的关还得当妈的自己过。”
戚大姐的话让小玉僵在了原地。
“把孩子给我。”
没吃饱的小褚褚哼哼唧唧地要哭,褚年的脸上流着泪,用另一边继续喂她。
也许是太疼了,也许是因为别的,他的眼泪一开始流,就怎么都忍不住了。
泪水打在孩子的衣服上,打在他自己的手臂上,泪眼模糊中,他抬起头,看见计分器上还是一个“98”。
他又低下了头。
98就98吧,这个苦,他受了,又不是受不起,又不是……不该受。
只是还是疼,从里到外都在疼,疼得让她哭到止不住。
终于喂完了孩子,事儿还没完,受伤的那一边得把奶水挤出来,不然有发炎的风险。
褚年又遭了一通罪,小玉都不忍心看,可光听见她“笑笑姐”的叫声,她就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吃饭的时候,她对着饭碗发呆。
褚年红着眼睛听黄大姐说:“喝点鱼汤伤口也好得快。”
好像一碗汤水就能包治百病了。
褚年心里有事,端着汤碗,也不用勺子,就一口一口地喝了,热乎乎的汤水顺着食道下去,烫过所有他疼的地方,像是从无数细细密密的小伤口上流淌过去。
小玉连惊带吓,都顾不上自己刚被劈腿这茬了,只追着褚年问:“笑笑姐,你还这样了,还给孩子喂奶么?”
褚年还没说话,黄大姐就笑了:
“你们这些没结婚的小姑娘真有意思,看见一个奶孩子就吓到不行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等伤口长好了,下次就不怕咬了。”
戚大姐用筷子上端敲了一下桌子,对黄大姐说:
“你不要吓唬小姑娘。”
真实的伤和疼就在面前,怎么叫“吓唬”呢?小玉又去看她“笑笑姐”。
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笑笑姐,你太不容易了。”
这话,让褚年抬起头,还泛着红的眼眶盯着小玉,他一字一句地说:
“结婚、生孩子,真的都比你想象中更难,所以,谈恋爱找对象的时候别委屈了自己,真在一起了,也不要委屈自己,每次做重要的决定之前想清楚,你跟这个人在一起,你有没有变得更好。”
小玉被褚年看得有些心虚,她先点点头,然后又说:
“笑笑姐,虽然……但是也不同什么时候都分的这么清楚吧?”
“男人就是分的这么清楚的,你糊涂着,你就是往下走的那一个。”
说完,褚年又喝完了一碗鱼汤。
“你今天是占了便宜,我想跟别人说的话,只能跟你说。”
他这样说,让小玉心生好奇,问道:“笑笑姐,你想跟谁说啊?”
跟谁说?
重要么?
褚年笑了一下:
“反正,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了。”
……
“经理?”
“嗯?”
余笑回过神,刚刚她又忍不住看向手机了。
“经理,您在等电话吗?”
莫北说着,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备忘录,说:
“今天下午有一个远程汇报会议,时间是三点,您不用着急。”
余笑摇了摇头,吃了一口海鲜炒饭。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新港,吴先生的那块地,当地政府收回之后打算修建经济适用房,其中两块地在这些年里被吴先生拖拖拉拉地搞了两栋楼在那儿,还有七八个地基。
天池想要拿下整个经济适用房项目,除了更好的质量和更低的成本之外,他们还有的核心竞争力,就是围绕这些地基和废楼进行低成本的民生改建。
这也是余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新港多海鲜,鲜甜肥美,这短时间爱吃海鲜的莫北每天都吃得很开心。
“我记得这个项目的时间节点是八个月?”
余笑问莫北。
“是……七月正式竞标,公司要求我们的方案最晚要在六月初完善好。”
余笑点点头,说:“再快一点吧。”
“啊?”
目光扫过莫北、小李、林组长……余笑的脸上是浅浅的笑容:
“我有点赶时间,未来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更辛苦一点了。”
赶时间?干什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