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侧头问:“你们没告诉这阿婆城里出事了吗?她一个老人家在外面多危险!”
那弟子道:“我们说了,怎么劝都没用,这阿婆就是不肯走。”
不肯走?
林菀看了眼不远处的阿婆,眼珠转了转。
这阿婆一直呆在城外,肯定多少知道些什么,与其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不如问问阿婆,斗城最近可有何异样,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过去歇一下,晚点再进城。”
他们刚坐下,阿婆就端了两碗茶过来:“尝尝婆婆炒勒茶,好喝得很。”
林菀端起茶碗装模作样地喝了口,露出一个甜丝丝的笑:“阿婆,您手艺可真好。”
其实她压根儿就不会品茶,喝着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觉得这碗茶还没有白开水解渴,但哄人开心的话,她还是很会说的。
阿婆闻言笑呵呵地说:“勒个娃儿长得乖,嘴又甜,婆婆今天不收你们茶钱。”
林菀当下挥挥手:“钱还是要给的。”
顿了顿她又道:“阿婆,我可以向您打听点事儿吗?”
阿婆拉开凳子坐在旁边:“你问嘛。”
“这斗城——”林菀指了指不远处微开着的城门,“看着不太对劲,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阿婆满是皱纹的脸像块风干的橘皮,浑浊的眼睛望向城门:“你们也想进去吗?千万莫进去!”
“前两天来了好多年轻娃儿说要进城,我喊他们莫进去,他们不听,结果进去都没有出来了。勒城里头有鬼啊!喝人血的鬼!黑死个人!【注】”
林菀眼眸一亮,这阿婆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口中前两天进去的人应该就是徐忧他们了。
旁边的男弟子听到这话,嘀咕了一句:“您那也叫劝嘛……”
阿婆年纪大,眼睛也不太好使,耳朵倒是灵光得很,她一拍桌子,颤巍巍站起身:“我囊个【注】不是劝诶!你勒个娃儿会不会说话嘛!”
林菀连忙去扶阿婆:“您别生气,他就是嘴笨,没有恶意。”
阿婆扶着林菀的手坐下:“你们要听,我都给你们说嘛,但是我也只晓得到【注】一点点。”
“城里头已经好久都没人出来了。”阿婆道,“一个多月前,有个年轻娃儿跑出来,说里头出事了,喊大家莫进去。”
“但是外面的人不听嘛,该进的还是进,结果他们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我们勒才反应过来,是真的出事了。”阿婆朝附近几户农舍努了努嘴,“他们怕死嘛,早都收拾东西跑了。”
林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事竟然已经发生一个多月了?
可逍遥门明明两天前才收到求助信。
阿婆又道:“反正我劝你们莫进去,你们喝完茶就快点回去吧。”
“阿婆您怎么不离开?”林菀问道。
阿婆摇了摇头:“我要留下来陪我屋那死老头,他胆小得很,我要是走了他肯定要托梦找我算帐,我懒得跟他吵。”
原来阿婆不愿意离开是因为这个……
林菀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况且阿婆也并不需要她的安慰。
她摸了茶钱放在桌上,朝阿婆道:“多谢阿婆的茶。”
林菀起身朝城门走,傅予安和男弟子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莫进去!进去不得!快点儿回来!”
阿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带着点怒气。
林菀举起手挥了挥,头也不回道:“阿婆炒好茶等着我们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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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黑死个人——吓死个人
2.囊个——怎么
3.晓得到——知道
第6章 怨气四溢
傅予安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菀的背影。
算上这一世,他已经活了两世,自认为对林菀青的脾性了如指掌。林菀青此人最是会拿腔作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把戏更是手到擒来,玩得炉火纯青。
可她刚刚对阿婆的那番态度并不像作假,的的确确有那么几分真情实意在里面。
上辈子他因为黑树林一事,被罚入无妄台面壁思过一个多月,出来后从未听人提及过有关斗城的事。
上辈子,斗城也曾出过这桩事吗?也是林菀青亲自来的?
三人走近到城门前,才发现城门早已破烂不堪,锈迹斑斑,上面全是刀剑的痕迹,有的甚至刺穿了厚重的城门,牢牢钉在上面,剑身随着一阵阵阴风晃动,两旁的城墙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凝固了的血迹。
那些血迹明明早已被风干,可他们却觉得那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仍萦绕在鼻尖。
城门后面不断有人影从门缝处掠过,里面黑麻麻一片,看不太清楚。
那男弟子在外面呆了两天,对这血腥味和人影早就习以为常,他望了眼城内:“师姐,我们现在进去吗?”
林菀抬了抬下巴:“这人影怎么回事?”
“哦,人影啊——”男弟子挠了下头,“我们来的那天也看见了,等江师兄和小师妹他们推门进去时,门后又什么都没有,邪门得很。”
在外面能看见,推开门又看不见了?
林菀看了眼站在身旁一声不吭的傅予安,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她冷哼一声:“区区邪物,不堪一击!”
这语气她自己听了都想揍,太猖狂,太嚣张了。
傅予安听到这话,扭头看了眼林菀,面上表情变了变,像是突然松了口气般。
林菀见傅予安的反应,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一想到说不定马上就要加好感度值,心里别提有多美滋滋。
她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城门:“进城。”
“吱呀——”
随着一道刺耳挠心的声音响起,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一阵阴风夹杂着沙砾劈头盖脸地吹来,三人下意识抬手去遮挡,待这阵风停后,他们看清了城内的样貌。
果然如那弟子所说,门后面并没有那些快速移动的人影,只有一片漫天掩地的黑——他们像是一瞬间从傍晚跨入到了深夜。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店家们挂在高处的幌子随着风飘动,可以想象得到往日这街上人山人海,花天锦地的模样。显然那只是往日,眼下街上黑雾弥漫,空无一人,“诡异”二字写满了整条街。
那些幌子密密麻麻,在黑雾中活像一个个邪物在上面飘,最近的那个幌子上面写着:福满园客栈
这客栈就在城门口,进进出出不知道招待了多少人,可现在却破败不堪,匾额都已掉落在地下被踩得稀碎,往内看更是一片狼藉,桌子椅子东倒西歪,碗筷碟子散落一地。
男弟子握紧手中的佩剑,将林菀挡在身后:“师姐小心,这城内好重的怨气。”
林菀当下感动得一塌糊涂,但面上还要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要你说?我难不成没看见?”
哎,生活不易,演戏艰难,再这样装逼下去,她怕自己迟早引起公愤,被堵在逍遥门某处不知名的小树林里给群殴至死。
林菀将傅予安拉到身后,生怕他有个好歹。别分没刷够,男主就凉了,那她还怎么回家!
“躲着点。”
【好感度值-1,剩余好感度值:26分。】
紧接着,脑海里又连着响起好几道声音。
【好感度值 1,剩余好感度值:27分。】
【好感度值-1,剩余好感度值:26分。】
【好感度值 2,剩余好感度值:28分。】
林菀:“……”
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了吧。
“系统,你抽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将男主的内心活动搬运过来了。】
林菀:“你就不能等他活动完了一次性说?”
【可以的,下次吧。】
林菀:“……”
迟早有天她要被这个系统给气死。
林菀面色复杂地看了眼身后的傅予安,这男主可真是难伺候啊。
傅予安见她回过头来,抬手指了指前方:“师姐,怨气是从那边发出的,不是后面。”
他刚刚竟然觉得林菀青是在保护自己……
傅予安在心里暗骂自己蠢,活了两世还能被林菀青的演技所骗。林菀青怎么可能会保护自己,她不弄死自己就不错了。
傅予安看着前方的长街,心里突生一计,他朝林菀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师姐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
拖后腿这三个字如同一道雷,狠狠劈在林菀心上,震得她胆战心惊。
原身可不就是最爱在傅予安下山历练时拖后腿!
傅予安本来能下山除邪历练的机会就不多,还每次都被原身拖后腿,通常他下山一趟,命也差不多去了半条。
林菀突然觉得身后的傅予安,比前方那些怨气还吓人。
傅予安他不会心存不满,趁机报复自己吧?
还没等林菀在心里琢磨出个什么,身前男弟子的声音便把她拉了回来。
“师姐!有东西过来了!”
男弟子“唰”地一下拔出长剑,直指前方。剑身在黑雾中泛着淡淡的青光,随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青光越来越亮,到最后竟有些刺眼。
向这边来的是邪物!
逍遥门内弟子所持的剑能辨别怨气,邪物离得越近,光便会越亮。其他门派弟子纷纷对此羡慕不已,这简直就是开挂啊!
林菀看了眼那破败不堪的福满园客栈,拍了拍男弟子的肩:“不要正面对上,先躲起来。”
三人快速躲进客栈内,将大门关上,屏息倾听外面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三人便听到门外传来布料摩擦声,以及碎碎密密的脚步声。
林菀朝那男弟子使了个眼色,三人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瓷片,退至楼梯死角处。
男弟子压低声音:“师姐,是邪物。”
“嗯。”林菀道,“蜀州这边门派当时可有与你们说,是何邪物?”
男弟子摇头:“没有,他们只说这邪物最早只在夜间出没,寻找手无缚鸡之力地老人、女人下手,后来不知为何竟白天也开始出没,且力量越来越强大。”
林菀道:“那这事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男弟子看了眼门外,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这斗城一开始还进出自由,自从邪物白天出没后便只能进不能出,消息根本无法传出去。”
“是有一名散修刚好经过此地,拼死从城内逃了出来,将此事告知了附近的门派,这才知道斗城出了事。”
“附近的门派当下便派了弟子前来处理,可谁知那些弟子竟迟迟不归,他们又派人前来,结果都是一眼,眼看事情越来越严重,他们解决不了了,这才给我们传了信去。”
林菀冷哼一声:“算盘倒是打得好,这事解决了便能在修真界大出一把风头,解决不了还有四大门派在上面顶着。”
“他们把城里的百姓放在什么地方?”
男弟子又道:“先前在信中他们支支吾吾,只道这边事情颇为棘手,自知门低力微,说得要多真诚有多真诚,等我们来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江师兄他们现在如何了。”
林菀看着外面的黑雾,忽然想起一件事,她面上一变:“邪物白天不能出来!”
男弟子不解:“可那散修确实说邪物后来白天也能杀人。”
林菀摇摇头,朝门外轻抬下巴:“是这些黑雾。”
男弟子满脸疑惑,没明白林菀的意思。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傅予安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