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逸——”
谢逸没再理会，只摆了摆手，就匆匆下了楼。
等出了门，才发现，外面天都黑了，远处灯火都亮了起来。
他没停留，径直朝赵泠说的地方找去。
走的大概得有十分钟，一颗梧桐树下，长椅上，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垂着头，手里捏着一页枯败的树叶，不知在想什么。
两天不见，却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突然就特别想她。
谢逸加快步伐走过去。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有些突兀的响起在耳畔。
赵泠下意识的抬头。
来之前所有想说的话，就在那么一个刹那，都忘光了。
她看到不甚明亮的灯光下，谢逸有些红肿的脸，和唇角新添的伤疤。
不过两日没见，他看起来竟有些病态的苍白。
少了往常见着她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模样。
连那双桃花眼，光亮都像是散去不少。
只看到她，才露出淡淡的笑意。
却显得有些落寞。
手指不知何时捏碎了一角枯叶，赵泠抿了下唇：“这两天，发生什么了？”
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让谢逸眼里的笑意散去。
他一向骄傲，没想在任何人面前揭开过自己的伤疤，就连李猛和刘朋都不知道有关他父母的事。
看着他沉默着，似乎什么都不准备说，赵泠眨了眨眼睛，再次出声：“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谢逸。”
谢逸抬眼，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眼底是难得的温柔和关切。
在任何人面前，他都能假装自己很好。
可偏偏，在喜欢的人面前，做不到。
这一瞬，谢逸心口忽然一酸。
心底深处的那道防线，有了溃烂之势。
他眼神闪烁了下，才缓缓走过去，在赵泠旁边坐下。
大概静了足足有五分钟，也许是更久，赵泠才听到他的声音，哑的要命，他说：“昨天，是我妈的忌日。”
忌日。
低哑的两字，像是在赵泠心口轻轻揪了一下。
她张张嘴，却不知自己该如何安慰面前看起来脆弱的像个受伤的小孩一样的谢逸。
她从来就不擅长安慰人。
谢逸也没想等谁安慰。
这些年，早就习惯了独自承受。
他垂着头，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声，声音里含着嘲讽：“在我妈墓前，我跟那个男人大吵了一架。”
“那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为了钱娶了我妈，结婚后，没有一天好好对过我妈，他不配为人，更不配当我爸！”
“谢逸……”
“我没事。”谢逸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像是不想再回想：“我在那陪了我妈会儿，后来雨下得有点大，淋湿然后发了烧，一觉醒来就天黑了，所以没能收到你的电话，没能及时回你短信。”
原来，是这样。
委屈过，生气过，可现在，赵泠看着眼前这个弓着腰脆弱到极致的谢逸，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
她静静的看着谢逸，半晌后，轻声问：“要抱吗？”
谢逸愣了下，猛地抬起头来，盯住赵泠。
心口像是被发酵，酸意一点一点钻上来。
赵泠见他不动，干咳了两声，又重复了一遍：“要抱吗？”
像是一只猫爪挠在心头。
心口忽然软的一塌糊涂。
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就发了红。
沉默几秒，谢逸一伸手，将赵泠结结实实的，抱进了自己怀里。
抱的特别紧。
紧的像是将死之人抱住了一根浮木。
赵泠轻轻吐出一口气，好半天，才抬起手，动作略微有些笨拙的，一下一下的，轻轻拍在他的后背。
于是，这些年来，所有深夜梦回的苦楚和怨恨，在这一刻，都像是被抚平。
-
不知过了多久，谢逸才不舍的松开赵泠，结束了这个漫长的拥抱。
他安静的坐着，好一会儿，才缓和了情绪。
等彻底平静下来，他才想起什么似得看向赵泠，眼里重新带了一点笑：“对了，你这么急来找我什么事？”
赵泠安静几秒，别开视线，低声道：“没什么，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谢逸轻轻挑眉，又变成了那个小痞子：“小祖宗，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赵泠眼睫颤了下，却没应声。
垂头安静了半晌，才再度抬头，认真的看向谢逸：“谢逸，问你一个问题。”
谢逸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不由一愣，也跟着正经了几分：“什么问题？”
“你有多喜欢我？”
没料到会是这么个问题。
谢逸再次愣在了那里。
有多喜欢？
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
如果一定要给一个形容，大概是喜欢到骨子里。
连命都可以给她。
可饶是一向嘴贫，谢逸都说不出这种话。
想了几秒，他看向赵泠：“把手给我。”
赵泠伸出手。
谢逸直接扣住她的手腕，让她手掌摊开，按在了他心口。
“感受到了吗？”
有些感情也许根本就不用说出来。
喜欢一个人有很多表现。
会从眼睛里流出来，会从行为里露出来，还会从心口，蹦出来。
此时此刻，她的手掌之下，谢逸的心跳，像是快要跳出心口。
就如同那晚漫天的烟火之下，震耳欲聋间，依旧清晰。
无需再确认了。
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
赵泠收回手，拿出手机，找到那张照片，拿到谢逸面前：“这个，需要你解释一下。”
照片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谢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男主女人公。
躺着的，是他。
站着的，是叶蓁蓁。
至于这个姿势……
谢逸皱紧了眉头，直接扣住赵泠双肩，表情严肃：“不管你相不相信，照片里的事情我没做过，这个女生，是我后妈带过来的，也在一中。”
原来如此。
既然也是一中的学生……
怪不得眼熟，她好像在楼道里，碰到过这个女生几次，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
如果是谢逸的桃花债的话，就很好理解了。
那张照片，很大概率是故意为之。
她赵泠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既然决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在意那些不该在意的。
她选择相信谢逸。
谢逸看着她的神色，内心忐忑：“赵泠你信我。”
赵泠好笑的看他一眼，什么大魔王，跟只奶狗一样。
她取下他放在肩上的两只手，摇摇头：“谢逸，我们在一起吧。”
“嗯？”幸福来的太突然，谢逸还有点懵。
“不答应就算了。”
“别别别，谁说老子不答应，老子就是有点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赵泠静静看着他，但笑不语。
谢逸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后知后觉的，脑海里跟放了烟花似得，噼里啪啦炸开来。
几秒，他一把从座椅上抱起赵泠，旋转起来。
低低的笑声传进心口，赵泠听到他欢喜的声音：“从现在起，你归老子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颗糖
长椅的旁边是个广场，这个时间点有人来来回回，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聚过来。
赵泠不喜欢被人围观。
更不喜欢被人围观跟旁人亲昵。
她有些发烫的脸颊埋在谢逸肩头，手指轻轻抠了抠谢逸后背，低声道：“谢逸，你放我下来，有人看。”
“害羞？”
“放我下来。”
谢逸笑声里含着揶揄，又转了几圈，才满眼欢喜的把赵泠放下来。
赵泠整了整衣服，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很快转开。
“啧。”谢逸伸手捋了下她脸色有些散乱的碎发，凑到她跟前低声道：“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勾人吗？”
赵泠不想理他，转过身垂头看洒在地面的光影。
谢逸又跟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似得凑过来，脑袋往她脸颊蹭。
刚在一起就黏人的要命。
像小猫。
赵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也这样，只觉得再这么待在这放任谢逸不停的往过凑，她的脸怕是就没地方搁了。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在谢逸进一步得寸进尺之际，赵泠避开他，清了清嗓子：“时间不早了，一会儿我还得去西西里，去吃饭吧。”
“饿了？”谢逸自然而然的扯过她手腕：“走，带你吃东西去。”
两人沿路往西西里走，沿路找吃的。
街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头顶是一盏一盏的灯火，身侧是夜里清冽的风。
明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这一刻，却因为身侧的人变得浪漫。
谢逸隔着袖口感受着掌心那细细一截的手腕，心头阵阵发痒。
忍了几分钟，喉结上下滚了一下，装作若无其实的看着路边的店面，心头紧张着，掌心一点一点往下蹭。
慢慢的。
慢慢的。
终于，指尖蹭到了柔嫩的皮肤。
谢逸舔了下唇，几秒，光明正大的，牵住了赵泠的手腕。
赵泠垂眸看向他的手。
谢逸立刻扬了扬下巴：“这家店怎么样？”
特别明显的一副此地无人三百两的模样。
赵泠：……
这个人……
她摇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任由谢逸牵着她。
走出几步，谢逸侧目悄悄看向赵泠。
以前他这么做，总是被她拒绝。
今天，她没拒绝他。
这大概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牵手。
原来，是这种感觉。
心里像是盛满了蜜。
他手指动了动，就忍不住勾起唇角来。
继续往前走。
旁边有小情侣经过。
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谢逸看着，心口一动，手指又不安分的往下。
赵泠还不大习惯，在外人面前这样的亲密已经是她目前能接受的最大的限度。
脸颊稍稍发红，在谢逸即将完全牵住她之前，她避开，随意指了一家店：“就这家吧。”
手里落空。
谢逸怔了一下。
扭头看着赵泠有些发红的脸颊，忽的笑的前仰后合。
“笑什么？”赵泠不自然的绷着脸：“走。”
“你啊。”谢逸抬手，在赵泠发红的脸上蹭了一下，跟她并肩上了台阶。
-
一餐饭结束，已经是九点多。
谢逸一起跟赵泠去了西西里，陪着她直到结束。
凌晨两点的街道，静谧安然。
两人并肩往前走。
离得太近，手偶尔会碰到一起。
谢逸歇下去的心思，又浮了起来。
这次，垂眸看了一眼身侧的手，他悄悄的，伸手拉住了赵泠的手。
男生的手掌跟女生的截然不同。
似乎天生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粗糙的纹路。
擦在人手背有些发痒。
赵泠下意识的脚步一滞，扭头看向他。
谢逸跟着停下脚步，看向她，沉默两秒：“又没什么人，应该可以牵了吧。”
“……”
“再说，谈恋爱牵个手怎么了？”谢逸微微弯腰，凑近她：“嗯？我的女朋友？”
“……”
哑口无言。
谢逸低沉的嗓音喊出的那个称呼，更是让她心尖一颤。
这一瞬，赵泠觉得无比庆幸。
好在，夜里街道空旷，没有人围观。
也好在，夜里天色暗，谢逸看不清她有些发红的脸。
她小小的抿了下唇，安静的侧过身，任由谢逸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样的夜晚。
两个人就算什么都不说，都觉得特别好。
一切，都特别好。
-
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赵泠住的特别近。
其实平日里也不觉得特别近，只是今天时间似乎过的格外快，还没察觉，就到了。
门口，赵泠晃了晃两人已经出了汗的手：“我要进去了。”
谢逸看着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十指相扣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松开，他无赖的看着赵泠，挑眉：“不松，要不然，留我过个夜？再不济，请我进去坐坐也行啊。”
赵泠看着他的神色。
出来的时候就带着苍白，陪了她这么久，尽管愉悦，眉眼间却依旧染了遮挡不住的倦意。
也不知道发烧完全好了没。
她皱了眉，微微踮起脚尖，另一只手伸手往他额头探去。
一只微凉的手落在额头，像是一片雪花。
轻微的凉意和突然凑近的脸颊让谢逸愣了一下。
他垂眸，看到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和她微微翘起的唇瓣。
带着温热的呼吸。
心口猛地一跳。
忍了一晚上，忽然就忍不住了。
这一刻，他特别想，特别想，亲亲她。
在赵泠探完他额头温度准备把手收回去的那一瞬，谢逸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将人带到了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