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有47条染色体——匹马孤征
时间:2019-08-31 08:27:27

  随后,他捡重点,把在洪川和伊春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她讲了一下。
  佟星河冰雪聪明,自然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是什么蚂蚁知道吗?既然被它咬上一口,连训练有素的军犬都会发狂,那它的毒性不是比最毒的毒蛇还要厉害?”
  狂风卷起雪花扫过江昭阳的脸,他又轻轻地抽了一口香烟,向她说起了在国家安全部的一次集训上,听一个老特工讲起的一件事情。
  “曾经有一个前辈,是搞对非情报的,有一次扮成商人去非洲执行任务,不幸被敌人发现,他们竟然用一种蚂蚁来审讯他。据他说,那种蚂蚁的名字叫马塔贝勒,通体黑色,尾部有一根很长的尾刺,一旦被它蜇到,两分钟如果得不到有效救治,就会因为呼吸困难心脏衰竭而死。那些非洲人,就用那种东西一直折磨他,在他快死的时候把他救回来,等他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让他重新去死。”
  “那前辈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我哪知道,国家机密。其实不光是马塔贝勒蚁,南美还有一种蚂蚁叫子弹蚁,毒性跟它的名字一样,一旦被它咬中,就像子弹穿过身体一样。有些东西就是因为它小,所以我们往往忽视掉它,如果我能早点想到,也许飞雪就不会死了……”
  “你也不用自责。”佟星河忍不住劝慰道:“毕竟那些蚂蚁都不是我们国家的物种,当时的环境又黑又乱,就算真是蚂蚁,你也不可能看得到。再说了,别说是你,我们后来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地反复验尸,军犬遗体的表面除了枪伤之外,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伤痕。现在想起来,蚂蚁咬伤之类的细小伤口当时是发现了几处的,最后只是当成了跳蚤或者蚊虫叮咬来处理,谁也没往那个方面去想。对蚂蚁伤人这个事,你现在有多少把握?”
  “接近百分之百。”
  “这么肯定?”佟星河脸上有些愕然。
  “小玉的案件刚结束的时候,我和小冬去过一次镇政府,从里面调出了一批卷宗,其中有一点特别奇怪——在过去的二十年间,佛手坪的大部分死者都是在七八月份死亡的。”
  “七八月份?”佟星河的手一颤,“这跟蚂蚁有什么关系?”
  “七八月份,正是蚂蚁繁殖的季节,大量刚长出翅膀的雄蚁和雌蚁会飞到洞穴外面,进行交·配。”
  “我的天……”佟星河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脑洞大开,问了另一个问题:“昭阳,你说武队这次突然被杀,跟蚂蚁有关系吗?”
  “不清楚……”江昭阳忍不住用手抓了一下头发,补充道:“如果武队的死真的跟蚂蚁有关的话,那现在不光是佛手坪,整个洪川都可能置身在极其危险的境地里。”
  “什么意思?”
  “赵如新和武队原来有仇吗?”
  佟星河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
  “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杀人动机的人突然莫名奇妙地杀了人……”
  “我明白了。你是想说现在洪川有人能够操控他人,并且操控的媒介是蚂蚁?”
  “洪川最近有没有发生过让你感觉很奇怪的案件?”
  佟星河微微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只还被吊在胸前的手臂,随即嘴角漾起了一抹苦笑,“最近案子有点多,你最好还是能亲自过来。”
  江昭阳没有马上回答,他用牙齿咬紧了烟蒂,狠狠地抽了一口红双喜。
  青色的烟雾开始徐徐从他嘴里吐出的时候,佟星河忽然听到了一声疲惫至极的回答:
  “我怕是过不去了!”
  “昭阳,你……”佟星河猛地一愣,不过她又马上住了口。
  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他不能过来的原因。
  “星河,这一次,照顾好自己。”
  他忽然叫起了她的名字,嗓音低沉而温柔,像父亲,像恋人,像一个即将远行的朋友。
  佟星河紧握着手机的手指突然莫名地颤抖了一下,她的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哽了几下喉咙,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只是使劲地点着头回应他,从喉咙里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像他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一样。
  “那我挂了。”
  “昭阳……”她突然慌了起来。
  “嗯,怎么了?”
  “没……没事。”
  “那我挂了。”
  “别……”她突然皱着眉阻止道。
  江昭阳没有再出声。
  佟星河站在佛手坪废弃古寺的空地上,看着眼前尸山血海,狰狞斑驳的模样,突然从眼角垂下了一滴泪,她哽咽着,用一股细细的腔调轻轻地说:
  “昭阳,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江昭阳站在林都机场候机楼前,心情本来跟天上的云是一样的颜色,但是这一句轻柔的“活下去”,却让他的心湖突生涟漪。
  “你可真是霸道啊!”江昭阳轻轻一笑,“这下我连死的权利都没了。”
  “你敢!”
  “放心吧!我问心无愧,只是这一次在里面呆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
  “你保证?”
  “我保证。”
  佟星河对着地上凝固的血渍出了会神,随即点了点头,直接挂断了电话。
  ·
  江昭阳刚和佟星河刚通完电话,王局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江队,刚才技术那边查出了一条线索,是关于姓曹的那位受害者的。”
  “什么线索?”
  “我们调取了他所有的宾馆住宿资料和银行账户资料,发现在五年前,有人突然往他的银行卡里汇入了一大笔钱,金额是五十万。”
  “能确定汇款人的信息吗?”江昭阳问。
  “一般银行监控录像的保存时间根据国家规定最长也就是三个月,五年前的视频资料估计应该是没戏了,不过我认为那钱更像是他自己从外地存入的。”
  “理由呢?”
  “就在那五十万汇入的当天,他便入住了当地的一家洗浴中心,而那家洗浴中心在半年后的一次扫黄行动中被打掉了。”
  “也就是说——钱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在当地银行存入的现金。那他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人突然付给他五十万,还有其他线索吗?”
  “当地的报案记录我们正在核对,不过我觉得绑架勒索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没人会傻到拿到赎金,就大摇大摆地跑去银行存款。”
  “嗯。”江昭阳点了点头,发现这事比他预想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又问:“地点呢?他是在哪存的钱?”
  王局低头核对了一下资料上的地点,沉声汇报道:
  “湖北,洪川。”
  听到这个分外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名字,江昭阳的肩膀不禁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所有的线索,就像一条条细流,最终还是慢慢汇入到了洪川这个深不见底的海里。
 
 
第51章 内审
  江昭阳用右手的指甲狠狠地掐了一下烟蒂,继续问道:
  “他的手机呢,查了吗?”
  “我们去运营商那调取了他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内容,他打的那通电话已经关机了,号码没有登记,是那种用完就扔的不记名电话卡。”
  “现在怎么还有这种电话卡?”
  “这两年虽然是严格了,但只要有渠道,还是能弄到。现在的问题是电话那条线索是彻底断了,我们这边已经没有其他能调查的线索了。””
  “好,辛苦你了。”江昭阳丢掉烟头,揉了揉眉心。
  和王局结束了通话后,江昭阳疲惫地把身体靠在了旁边的玻璃门上,他对着眼前茫茫的大雪沉思了片刻,然后背好了包,朝安检口走去。
  在飞机起飞前,他最终下定决心给颜以冬打了个电话:
  “在哪呢?”
  “在局里,怎么了?”
  “局长在吗?”
  “局长和部·长好像都被叫去开会了。”
  “开会……”江昭阳忍不住闭上了眼,沉沉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的案件已经把国安部所有的大人物都惊动了。
  “你在哪呢?”颜以冬问。
  “林都机场,飞机马上起飞。知道他们为什么去开会吗?”
  “我问浩晨了,他也不知道。”
  江昭阳觉得到了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直接把从佟星河那得到的情报全部告诉了她。
  同他刚得知情况时的反应一样,颜以冬陷入了长时间的混乱之中。
  “怎么会……!”
  她一直在重复着这三个字。
  “凶手是谁?难道真的是赵如新?”震惊过后,她终于清醒过来问道。
  “现在可不是关心凶手的时候,你听着——我估计局里马上就会展开内部调查,搞不好上级会亲自派人过来,先想想怎么应付这事。”
  “调查……调查谁?”颜以冬一脸懵懂地问。
  江昭阳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调查谁?当然是调查你跟我了。”
  “啊?”颜以冬被吓了一跳,“我们一没受贿,二没渎职,好几次甚至差点壮烈牺牲,调查我们什么?”
  “是啊,难道是想调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奸·情?”
  “江昭阳!你……”这个转折有点太快,让颜以冬有些措手不及。
  “你什么你,你这人会不会聊天,跟你讲不了三句话就能把我噎死。你说你没受贿就没受贿?你说你没渎职就没渎职?你前脚刚走,后脚人跟着就把一个村里的人杀光了,你敢说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那怎么办?”
  颜以冬终于发现自己遇见的这事,可比大学毕业论文没过关严重多了,说起话来都有些磕巴。
  “先给你·爷爷打个电话,把事情讲清楚,后面的事就看造化了。”
  “好。”
  颜以冬答应得很快,但几秒之后,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忐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不算违反纪律吧?”
  江昭阳直接被她一句话逗笑了,骂道:
  “傻·瓜!当然是违反纪律了。”
  “那你还……这么教我?”
  “我们不是想逃避责任,只是要求被公平对待。”
  “我……”颜以冬却还在犹豫着,从小出生在军人世家的她,自然一直把破坏纪律这种事视为绝对禁忌。
  江昭阳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急忙解释道:
  “如果你不干净,自然别人怎么骂你都行,但如果你是干净的,却突然被人泼了一身屎,你难道不觉得恶心?”
  颜以冬沉吟了片刻,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说:
  “好,我明白了!”
  ·
  伴随着机内广播,江昭阳调整了座椅,扣紧了安全带,从包里掏出眼罩扣在了脸上,他想借着这最后的机会好好睡一会。
  不过,机舱内略显嘈杂的环境以及起伏不定的内心却最终也没能让他如愿。
  飞机慢慢穿过雪雾,穿过浓铅碎墨一样的云层,最后终于漂浮在了明亮的阳光下。
  江昭阳突然觉得,每架飞机都是浮在天上的小小岛屿。他忽然有点不想落地,不想再去面对地面上那无止尽的杀伐和欲望,他想就这么漂在天上,像一条灰色河流上的白色瓶子一样,一直漂下去,漂下去,漂向那个谁也没去过的远方。
  ·
  直到飞机快要抵达首都机场时,江昭阳才伸出手,无力地拉开了舷窗上的遮阳板。
  北京天空上的云层洁白而均匀,像是用无边无际的棉花糖铺成的一样,他的心情也随着天气的变化忽然好了一点。
  随着飞机的降落,他默默地背好背包,打开手机,走出了机舱。
  几分钟后,他忽然在出口蜂拥的接机人流中站定,对四周的人群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神色平静地一笑,快步朝机场外走去。
  在门口的吸烟区,他停了下来,把包往地上一甩,掏出红双喜,借个火就点了一支。
  不过一口烟还没抽进嘴里,他身边的光线一暗,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突然在他身前站成了一排。
  “能等我抽完这支烟?”他头也没抬地问。
  身前的几个人忽然皱了皱眉,中间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摆了下手,向他们表示没问题。
  一支烟后,江昭阳主动伸出了双手,一副锃亮的手铐熟练地拷在了他的手腕上。
  ·
  在进入国家安全部内部调查程序之后,江昭阳身上的所有物品在搜身时都被拿走了,其中包括那个刚从伊春拿到手的铭牌。
  他随后就过上了每天同自己的意志力作斗争的生活。
  “为什么这次执行任务你没佩枪?”
  “因为一开始对事件的判定是野兽杀人,地方上的武力完全能够压制,上级认为没有配枪的必要。”
  “那为什么情况又突然失控了?”
  “因为突然发生了地震,我们没有火力增援,并且谁也没有想到那根本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两米多高,有智商,会用刀的猩猩。”
  “不是怪上级,就是怪地震,这么说没你一点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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