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里的刘依依得意洋洋,显然周遇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刘依依察觉。
联想到周遇宁那会在帐篷里关于要不要回边防站前后巨大反差的态度,以及初见时她在雪山上意欲自.杀的倾向,乃至后面在住户家里被瘾君子持械追杀。和瘾君子有牵连, 沈程那会直觉觉得周遇宁身上有什么事情,甚至可能会涉及贩毒案的刑事案件也说不准。所以在周遇宁回到休息室之前他也把她的日记拿去复印了一份。
她人隐私,只要不涉及触犯法律,他无意窥探。复印归复印,他并没有去看周遇宁日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内容。
复印好以后,沈程就把那一沓资料装进密封袋里放到档案袋里,接着把周遇宁的日记本放回原位。
沈程那时只是怕日后周遇宁涉及刑事案件以防万一,但是的确没想到人性劣根的下限。他当然看得出来刘依依的意思,无非是想借着告知周遇宁秘密的由头要他的联系方式。
他不屑对厌恶之人虚与委蛇,压根懒得搭理刘依依,私心也不愿让刘依依知道他的联系方式,直接把这事选择性遗忘冷处理了。毕竟在今天之前,他想着刘依依和周遇宁素不相识,天大地大,两人前后离开藏区,此生不会有任何交集。更何况刘依依都不知道周遇宁的个人信息,自然不会有机会要挟周遇宁。
他在这边相对闭塞的边疆呆惯了,加上平时压根不会使用时下新兴的那些社交app,的确忽略了网络时代,个人的信息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快捷,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刚才仅仅看了部分蓄意捏造的帖子和故意带节奏的评论后就气得无处发作,更遑论是处在舆论漩涡中心的当事人周遇宁了。
沈程本来及时去拨周遇宁的电话,电话刚拨出去他又及时按掉了。顾及到周遇宁刚才接电话时顾左右而言后迅速挂了电话的场景,他知道周遇宁自尊心又强且敏感,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知道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必她最介意的肯定是自己的想法。
为了不给周遇宁造成额外的精神压力,沈程没打算提前告知周遇宁。
他去密封袋里把之前复印好的一沓资料拿出来装到手提袋里,接着对孙捷明言简意赅交代起来,“帮我联系下两个月前南迦巴瓦峰那边驴友遇难事故时一起过来做笔录的刘依依,就说她涉嫌诽谤罪,让她今天之内把网上发布的不实言论全都删除掉。”他还得赶时间去机场,时间实在紧张,所以想着先交代办事利索的孙捷明去联络刘依依。
“什么诽谤罪?她诽谤了谁?你和她有联系过的吗?”孙捷明一头雾水。
“我赶时间,先开车去机场,你待会把她笔录登记过的联系方式翻出来发给我,我自己跟进这事。”沈程临时改了主意,不想让边防站里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周遇宁身上发生过的烂糟事,说时拿着资料疾步往外面走去。
顺利的话,他会在航班结束登机前赶上。
沈程一路重踩油门过去,在机场那边停好车后,直接狂奔过去安检,幸好在飞机起飞前一刻最后一个登机上去。
因为过度狂奔,沈程在位置上坐好后,这才后知后觉出了一身汗。
幸亏孙捷明刚才已经把刘依依的有效联系方式发到沈程手机里了。
沈程看了下孙捷明发过来的号码,直接拨打电话过去。
“您好,请问哪位?”电话那边的刘依依娇滴滴问道。
“我是藏区林芝边防站的警察沈程——”
“天哪,你是沈程,原来你真的还记得我,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的来电——”沈程话音未落,电话那边的刘依依就开心的惊呼起来。
“你涉嫌造谣诽谤并且侵害本人女友兼公民周遇宁的个人隐私,今天之内务必把网络上发布的有关我女友的所有不实信息清空掉,并且无限期公开置顶对我女友的道歉信,根据你的善后情况后我会再考虑起诉书上的侵权程度。”沈程声色俱厉地要求刘依依起来。
“你、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发布过什么?”电话那边的刘依依还试图装傻蒙混过关,即便如此,听到沈程语气肃杀,隔着电话她都能察觉到沈程极力按捺的怒意,刘依依声音已经明显慌乱起来。
“你如果健忘到自己刚做过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那就等到法庭了再回忆!记住,每个人都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买单!”沈程肃杀说完,及时把电话挂断,接着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空姐本来正走到他边上位置提醒他及时关机,看到沈程已经主动挂了电话,鉴于面前这位乘客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空姐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忍住了再次提醒的冲动,默默的往前面走去。
沈程快速处理了最急之事,这才开始把密封袋里的一沓资料拿出来逐页浏览起来。
起先看到的几页应该是她刚毕业时写的,上面寥寥数语记录了她自己对未来的职场规划,看着更像是随手记录的流水账,中间空了大半年。
显然,她平时没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
直到从今年年初开始,他才看到她有一个礼拜,每天都写上一满页。
第一页就是她陡然得知自己查出来得了艾滋的时间,那些她备受煎熬的每分每秒,他都感同身受着。他继续翻页,看到上面写着抑郁症这三个字时,他不知不觉中紧张的凝息屏气起来,即便那些在当下看来已经是过去式了。
沈程继续翻页,到其中一页的开头显然被水渍打湿过,前几行内容氤氲模糊看得不太清楚,接下来就是网上流传出去的断章取义的那段内容。
“为什么偏偏是我得了艾滋,我不甘心。
既然我父亲的公道要不回来,不如出去做恶,大家一起下地狱。”
沈程无意识的想去摸烟盒,想起他自己已经戒烟了,他忍住浓烈的烟瘾继续去看后半页。
“酒有时候真的是个好东西,至少能让人短暂入眠。
可是李医生的建议也不管用,我把心里最肮脏最阴暗最偏激的想法都写出来了,也没有让自己觉得好受一点。
生而为人,有些人来世上一遭,大概就是受苦的吧。
好累。
我真的抗争不动了。
每一天都过得好辛苦,抑郁症就像是无坚不摧的怪兽,随时随地会出来要把我撕裂。
我真的好累。
还不如找个清净之地,悄无声息的告别这里,至少不会有机会祸害到无辜的人。
爸,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很抱歉,我努力过也抗争过,可是还是没有活成你希望的样子。
星曦,对不起,我没办法提前告诉你我的计划,我很幸运有你这个朋友,愿你平安喜乐。”
再后一页就是去南迦巴瓦峰的路线图,那趟出行,她是在她落笔写那篇日记时就做好了决绝的打算。
他那时在山上的客栈里初见她就察觉到她的意图,为免她在孙捷明眼皮底下出事,所以特意喊她一起出门。
有他亲自盯着,至少会在可控范围里。
他那时只当她身上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没想到她独自一人背负了那么多。
他是后悔,后悔没能早点遇见她,遇见她以后却又多次和她置气令她不快,想起他自己无意中令她添堵的点滴过往,他内疚的无以复加。
三万英尺的高空看下去,陆地上的一切都渺小如蜉蝣。
在这俗世凡尘里打滚,大都人生如蝼蚁。他自己也有晦暗过往,为了还良心债在藏区一呆就是数年,可是全不及她的那些艰难苦顿给他造成的冲击。
他看着窗外,右手大拇指忽然揩了一下他自己的眼睑下面。
一想到周遇宁,他就觉得心脏深处传来凛冽痛觉。
作者有话要说: 程哥的男友力要走起了
第79章
几个小时过后, 沈程刚下飞机开机回去, 就看到刘依依发了无数条短信过来。
“您好,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麻烦您看到后回复一下。”
“我已经删除了全部不当言论, 而且拟好了对周女士的道歉信, 麻烦您看下是否可以?”
“您好, 因为联系不上您, 为免耽搁进度, 我已经在微博上置顶对您女友的道歉信, 如果措辞需要修改的,麻烦您联系我,我会立刻根据您的意见修改的。”
“您好, 我还是个在校生还没出社会, 念在是初犯,麻烦您和您女友说说情,放弃起诉我可以吗?我会全力配合你们做出我的弥补的。要不然我的毕业证书可能都会成问题,拜托您了。”
沈程一目十行看了一遍,丝毫不为所动。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一句初犯就想逃脱法律制裁,他不会因此心软。
沈程想到这里, 翻了下通讯录,直接打电话给小顾。
“有何贵干?还以为您老人家这几年人间蒸发了呢?”电话那边传来儒雅动听的声线,只是语气明显揶揄。
“小顾,别闹, 我有正事拜托你。”沈程无意识皱眉起来。
“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案子要我帮忙的?”电话那边倜傥不羁的声线骤然打住,一本正经问道。
“我女朋友遇宁被人恶意爆料个人隐私,并且被造谣遭受网络暴力——”沈程还没说完,电话那边的音量骤然高很多,“你再说一遍!”
“被人恶意爆料个人隐私——”
“不是,一开始重新说。”
“我女朋友被——”
“你小子够厉害的,要么无缘无故搞人间蒸发,一现身女朋友都有了,动作够快的!哪天我该不会就要当叔叔了吧?”
“我和你说正经的。”沈程没有心思说笑。
“好了,这事就交给我吧,把相应资料证据发我邮箱,我立刻处理。”
“我赶时间,信息一会后发你手机,你自己上网搜索下来龙去脉就清楚了。”
“不是吧?身为一个律师,被临时加塞个案子还得自己搜集资料?”
“我赶时间。”沈程无奈应道。
“好了,交给我吧。”电话那边的声音委屈巴巴回去。
“等这事了结了请你吃饭。”
“不用了,真有心的话介绍嫂子给我认识,我是真好奇何方神圣把你这个芳心纵火犯给收拾了。等我把案子搞好了再提这事。”
“也行。”沈程点点头,“对了,我会发张遇宁自证清白的照片给你。你发布律师函的时候一并发布这份内容。”
“好的。”
小顾是他发小,同样名校毕业,在律师界素来有鬼见愁之称,把这事交给他,沈程明显宽慰不少。
沈程一般不太愿意轻易麻烦他人,只是有关周遇宁的事情除外,他只愿网上有关周遇宁的不实报道能即刻扭转过来。
果然,他刚到周遇宁的小区那边,小顾的电话就过来了。他的办事效率果然如沈程所料,“基本搞定了,对了,知会你一下,鉴于对方的恶劣程度,我定了个天价赔偿款,可以让对方破产的那种,手续费我就不收了。到时候的赔偿款我抽一半捐给远征军老兵援助项目,没意见吧?”
“这些你全权处理就行,到时候的赔偿款全部捐给远征军老兵援助项目。”沈程知道小顾工作初期就开始做远征军老兵晚年的公益项目,那些老兵分散在滇南的各个偏僻村落,大都隐姓埋名,晚年生活毫无保障。因为缺乏官方登记在册的信息,这个公益项目做起来并不容易。这么多年下来,小顾已经投了无数精力和财力下去。
“谢啦。”小顾毫不客气。
沈程下车后再打开微博看了下,发现小顾的私人律师事务所已经发了起诉函给刘依依,并且附注了他拍的周遇宁那页日记的全文。
因为小顾手头刚接了个流量明星的案子,很多流量明星的粉丝爱屋及乌的关注了小顾,直接上了热搜。
刚好热搜上有个一年前因为抑郁症患者自杀的微博号引起公众对抑郁症群体的关注,看了周遇宁日记全页的网友风向大变,重新把矛头对准了一开始故意断章取义带节奏的刘依依微博。
“好想当面和受害者周女士道个歉,希望她一切安好。
人心之恶,细思恐极。
刚好认识造谣当事人,是个富二代,指路XX大学经管学院国贸系01班。平时就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在校时拉帮结派歧视班里勤工俭学的贫困同学。人在做,天在看。
天道好轮回,且看苍天饶过谁。”
刘依依置顶道歉的那条微博下面各种评论爆发式增加。
他们不知道,其实这也是变相的新一场网络暴力,只是这次受害者变成了发起人刘依依而已。
沈程搜索了好一会,之前污蔑诋毁周遇宁的帖子几乎都搜索不到了。甚至连之前发布周遇宁虚假聊天记录的几个大V号都被网友指控收钱助纣为虐追着讨伐。
后续起诉反正有小顾跟进,他看了一会后直接把软件卸载掉了。
紧接着刘依依的电话继续打了过来。
沈程直接按掉并且把刘依依的号码拉黑。
他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求和。
周遇宁在家里呆了大半天,刚好有个快递过来,是她之前给沈程买的东西。
“能不能麻烦您送上来?”周遇宁有气无力问快递员。
“我手上同小区里有很多个件,走不开,麻烦您自己下来一趟可以吗?”
“好吧。”周遇宁挂了电话后头重脚轻的出门。
她本来下意识的想带口罩出门,可是又想到自己不可能一辈子戴口罩不见人,拿了手机和钥匙就往外面走去。
沈程走到周遇宁楼下,远远就看到熟悉的背影。
看来,没有他想象中的糟糕,他微微放心下来。
周遇宁前面还有两个五十开外的大妈在取件,周遇宁安静等在他们后面。
沈程本来想给周遇宁一个惊喜,想着走到她背后再喊她。
“听我女儿说,咱们小区里住了个艾滋病患者,就在咱们这幢,得艾滋病就算了,还丧心病狂的去夜店找鸭子,恶意传播给别人,想想就害怕。”
“我也听我女儿说了,我女儿早上刚给我看过照片,那个艾滋患者长得很清秀,按我说和电视上的大明星一样好看,我看了好多遍。可能是之前私生活不检点感染上的,怪可惜的。不过你说得了就得了,还要故意传给别人这什么心态。我可嘱咐我女儿了,以后咱小区里的公共游泳池也不要去了,万一被那个患者用过呢,想想就渗人。”